郑风·出其东门
美女如云，只想有你

○今译：

漫步走出城东门外，美女多若天上的云彩。尽管多如天上的云彩，却不是我所思之爱人。只有那个素白衣裙青绿佩巾的女孩，令我爱在心田。

漫步走出城东门外，美女多得像茫茫的白茅花。虽若茅花白，却不是我所思之爱人。只有那个白衣红佩巾的女孩，可娱可相爱。

一

英雄难过美人关，芸芸众生，多难逃“食色，性也”的古训。

亦有例外，《郑风·出其东门》里就有这么一位对爱情特别专一的男子。最难得的，是对一个出身低微的贫家女子的情有独钟。这份爱情，弥足珍贵。

诗里的东门，在现今河南新郑境内。

古人认为春天是随着东风从东方来的，祭祀以及有关春天的一些集会，大都放在城东进行。所以，春秋时期，这个东门注定是个特殊的聚集场所。遵照郑地民俗，青年男女欢欢喜喜结伴到这里游乐集会，相互表达爱慕之情。

由此可见，我们的祖辈多么开明通达，那时候的年轻人可以大胆追求爱情，和现在的我们一样自由和幸福。

爱情是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诗》三百，有五篇均是以东门为题。除这篇《出其东门》，另有《东门之 》《东门之枌》《东门之池》《东门之杨》，构成“东门爱情故事”系列，向我们展示了那个时代精彩纷呈的婚恋世界面面观。

《出其东门》全诗分两章，采用《诗经》惯用的叠章复沓式结构，回环歌咏，语言不假雕琢，明白如话，使得人物形象鲜明生动，如在目前。

郑国的三月，乃仕女出游、谈情说爱的美妙时令。《郑风·溱洧》一诗就为我们铺展开这样一幅美妙的场景：在清波荡漾的溱水、洧水之畔，有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秉蕳”相会，笑语“相谑”，互相赠送着象征爱情的芍药花，人面和花相映红。

《郑风·出其东门》所展示的，则是男女聚会于郑都东门外的一幕，其场景之热烈，绝不逊色于“溱洧”水畔。

东门有什么呢？有如云如荼的美女，还有风流倜傥的美少年。本诗的男主人公，一个出身郑国、家有良田财帛的公子哥式人物出场了。

匪，即非。思存，说的是想念。思，语助词。存，一说在，一说念，一说慰藉。

缟，素白绢。綦巾，青绿色佩巾。聊，姑且、暂且的意思。员同“云”，语助词。

，指外城门。荼，白色的茅花。茹藘，茜草，其根可制作绛红色染料，此指绛红色蔽膝。

春天，惠风和畅，杨柳堆烟，关雎和鸣，百花争妍。这位贵族公子走出城堡的东门，到野外踏青。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春风荡漾的季节。路上游人如织，美女如云。她们飞彩流丹，明眸善睐，让男子眼花缭乱。

男子也是爱美的呀！面对一群衣饰光鲜、打扮时尚的美女，男子也是极其欣赏的。

从“有女如云”“有女如荼”这些脱口而出、毫不掩饰的溢美之词可以窥见，男子是愉悦的，心花怒放的。

那一刻，空气里流动着满满的美好的声色气象。“如云”，只有美好的女子才可以拿云作比，云一般的轻盈，娇态可掬。“如荼”，少女们像一簇簇盛开的白茅花，生气勃勃，怎一个唇红齿白、笑靥如花的美。

可是，如云如荼的女子可爱是蛮可爱的，却不是男子心头的爱，他的内心丝毫没有产生别的想法。因为他早已有自己思念的人儿了。

要问他心上的人儿是谁？那个素白衣裙青绿佩巾的美少女，才是他的意中人。

素白衣裙青绿佩巾，从衣着来看，女子出身并不高贵。这名男子为了一名贫家女子，对如云的美女视若路人，可见他的用情专一。

想起屠洪刚的那首《霸王别姬》：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因为爱，所以爱。爱就是这样简单，即使你地位低微，即使我身边美女环伺。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

“取次花丛懒回顾”的爱情，正是古今人们渴求而歌颂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唐]元稹

在有情人的眼里，缟衣綦巾、缟衣茹藘的女子，就是那沧海水，那巫山云。而男子，取次花丛懒回顾，只有她，才是他最爱的那一朵。

这位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元稹，生活中却是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西厢记》的初始版本就是元稹的自传体传奇小说《莺莺传》。

《莺莺传》写张生与崔莺莺恋爱，后来又将她无情遗弃的故事。当初，张生旅居蒲州普救寺时，忽然发生兵乱。危急时刻，张生出力救护了同寓寺中的远房姨母郑氏一家。在郑氏的答谢宴上，张生对表妹莺莺一见倾心，婢女红娘热心地为他们互传书信。几经反复，两人终于月圆花好。后来张生赴京应试未中，滞留京师，与莺莺情书来往，互赠信物以表深情。但张生终于变心，认为莺莺是天下之“尤物”，认为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只好割爱。

张生的原型就是元稹本人。只是在原著中，他对崔莺莺始乱终弃，并且洋洋得意，以此为傲。后人鄙视他，所以把结局更改为“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有了明代剧本《西厢记》，也算是对元稹不良行为的鞭挞。

自古至今，无论是现实生活中还是艺术作品中，像元稹这样薄情男子的形象层出不穷，“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现象比比皆是。

戏剧《铡美案》的故事也是家喻户晓的。陈世美进京赶考，中了状元，就抛弃了结发妻子，隐瞒婚姻，娶了公主，做了驸马。人们痛恨这样的负心汉，让他死在包拯的威风凛凛的虎头铡下，同时把他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诚然，什么事情都没那么绝对，天下负心男不少，痴情男亦有。

汉代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中也有这样一位为爱执着的男子。

东汉末建安年间，庐江太守衙门里的小官吏焦仲卿，娶了一房妻子叫刘兰芝。刘兰芝心灵手巧，十三岁能够织精美的白绢，十四岁学会裁剪衣裳，十五岁会弹箜篌，十六岁能诵读诗书。十七岁那年，刘兰芝嫁到焦家。

作为官府中人，焦仲卿遵守官府的规则，不能经常在家。刘兰芝常常一个人独守空房，在家里辛苦劳作。鸡鸣啼了，她就上机织绸子，天天晚上都不得休息，三天就织成五匹绸子。

尽管如此，焦仲卿的母亲对刘兰芝却横竖看着不顺眼，对刘兰芝故意挑刺，嫌她织布织得慢。原来焦仲卿的母亲看上了邻居一位长得漂亮且有背景的姑娘，命令儿子把刘兰芝休掉。

焦仲卿对母亲说，若休掉刘兰芝，他将一辈子不再续娶。尽管如此，强势的母亲还是逼迫他写下休书。

被迫回了娘家的刘兰芝发誓不再嫁人，娘家兄弟却贪人钱财逼她改嫁。走投无路，她投河而死。闻听这个消息，焦仲卿肝肠俱焚，遂挂在庭院树上吊死，追妻而去。

焦仲卿起初性格软弱，母亲对妻子百般刁难，他却不敢抗争，对母亲一直抱有幻想。当幻想被残酷的现实摧毁后，他变得坚强起来，坚决向母亲表明了以死殉情的决心，用“自挂东南枝”表示对爱情的忠贞。

他以死为代价，赢得了世人的尊敬。那份为爱甘愿殉情的行为，是人生的大义。

二

笔到这里，忽然很想知道，这名男子遇到的究竟是怎样一位素衣女子，让他如此执着如一，奋不顾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抑或，她和他，是谁已无关紧要。让我们记住的是他对她的全心全意，肺腑之心，他们之间的爱情留给我们的情感记忆和深深感动。

徐志摩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可以权衡的，终究算不上一场纯粹的爱情。

爱情是一种信仰，她让相爱的人痴迷，可以执着到令六月飞雪，天地动容。

秉持着这种信仰，即便世俗的尘埃再厚，也丝毫不妨碍我们对你情我愿的爱的追求，对自由的挚爱，对一份神仙眷侣生活的渴慕。

这世界上，一定有个人，爱你，一生一世；也一定有个人，让你爱，一生一世。 PFg8VWbEdo5ohBiX2Re5RD4KGs5Rei8Miv0lfEOHxPPXQBN32XpVGK2voO0m7pW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