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深从病房出来时,老远就看见护士一脸尴尬,却又不好发作。
他几步上前,将护士护在身后。
“您好,您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和我沟通。”
胖妇人一愣,直勾勾地看着顾亦深,不由得怔了几秒。
刚刚天太黑,她还没怎么仔细看清,现在离得近,又借着灯光,她才发现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很漂亮。
可第二眼看去,却又不是那种娘里娘气的漂亮。
顾亦深天生一张冰块脸,又因常年身居高位,耳濡目染官场上的点滴,连笑容都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客套。
“你……是这小姑娘的男朋友?”胖妇人回过神,连忙错开他的目光,摆了摆手坚持道,“不行不行,你说的不算,我一定得和她父母说道说道!”
顾亦深脸色不变,语气依旧是刚刚疏离的口吻。
“您和我说就行。”
胖妇人眼珠子一转,心想这女孩小小年纪不会是被这男人给包养吧,不然怎么这么忌讳提到父母。可这小伙子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没理由眼光这么差啊。
她再三犹豫,见对方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心一横,干脆一手抱着狗,一手指着顾亦深嚷嚷:“怎么着啊,这么不敢见?她是没父还是没母,你一个小伙子多管什么闲事!”
她陡然提高了音量,顾亦深又太过抢眼,周围三三两两的护士和病人都停下脚步,投来看热闹的目光。胖妇人心中得意,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十有八九都喜欢大事化小,自己年纪摆在这里,胡乱闹一闹很快就能没了责任。
而与胖妇人所想不同,顾亦深显然不在她理解的年轻人范围之内。
只见他不反驳也不恼火,连冷淡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片刻之后他又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刚刚医生写下的注意事项。
顾亦深一边默记那些文字,一边对胖妇人说:“您说得对,我家那小孩从记事起父母就不在身边了,和我一样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人,四舍五入,确实是无父无母的可怜虫。”
听罢,胖妇人努了努嘴,半天没出声。
是孤儿?
顾亦深见她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目光倏而一动,冷漠道:“所以,您还坚持要见他们吗?”
胖妇人再怎么样好歹也是个母亲,语气顷刻弱了下来,但依旧不情不愿地嘟囔:“那也不能让我出医疗费……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在外面瞎晃荡,自己先招惹了我家宝贝,到头来又赖我头上!”
胖妇人把那只狗护在身后,一副心疼死了的模样:“我家宝贝平日那叫一个乖,没人招惹它哪里会主动咬人啊,这医疗费可不能全让我一人出……”
顾亦深点头:“那是自然。”
他那副样子非常优雅,语气也十分温和,但说出的话却让人莫名不寒而栗:“我家那小孩从小就怕狗,胆子也不大,见到了狗向来都是被欺负的那个,所以从不敢乱招惹来路不明的小畜生。”
他停顿一秒,接着补充:“而且她只喜欢好看的,您家爱犬看起来……品相一般,毛色也一般。”
“说什么呢!”
顾亦深扫了眼胖妇人渐渐铁青的脸,又说:“监控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如果内容和您所言有出入,我们聊天的地方可能就得换一换了。”
黑狗老远“汪汪”叫了几声,挣脱绳索从门口跑过去,对着顾亦深发出“咕噜噜”的进攻声。
顾亦深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它,几秒对视工夫,愣是吓得黑狗埋头“呜呜呜”地叫。
顾亦深声音也低了低,轻轻冷笑一声,装作无意道:“对了,我第一眼就觉得您面熟,刚刚突然想起,您先生最近正有意和我合作开发澜湾国际,合作方案现在还放在我家书桌上……”
这个点会去德育公园散步的人,九成都住在对面那片高级公寓里。而搬进去的住户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几乎一半都是投身职场的商人,远亲不如近邻,时间久了,他们之间自然会形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网。
可以借之更上一层楼,也可因其永无翻身之地。
顾亦深语气依旧无波无澜,胖妇人的面色却极其丰富。
这是非常直白的威胁。
“澜湾国际”这四个字她听丈夫说过好几次,据说是重要且关键的大项目。而且最近她和丈夫的关系一直不好,面前这个人看起来非富即贵,怕是真有点手段,那老头子要是知道自己搅黄了他的生意,估计连夜就得将她赶出门。
她脸色苍白,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你……你到底是这个小姑娘什么人啊……”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从头到尾都非常礼貌得体。
“我是她的丈夫。”
其实按照顾亦深的性子,本该可以不用那么咄咄逼人的态度与方法,但温从容腿上不大不小的伤口,让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而且,他经商多年,本就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好人。
顾亦深没再管身后胖妇人的表情此刻有多么精彩。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向温从容所在的病房。
立在门口,顾亦深突然停下脚步,微微抿了抿唇。
不对。
不仅仅只是她丈夫。
十四年来我费尽心思地教导她,关心她,看着她成长,亲手把她养大。
我是她的哥哥,是她的亲人。
也是未来漫长时光里,唯一永远陪在她身边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