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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
·笨鸟先飞·
/免费给你开小灶,去不去?/

1

程舒窈不想跟他搭话了。

到了目的地,道了声谢,她就下车转身直接刷卡进门了,头都没回。

宋至肴盯着她,忽然笑了下。

直到进了电梯,程舒窈才发现里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人高马大的,气场卓然,很是惹眼。她装作没看见,按了楼层。

可是没想到等她下电梯,那人也紧跟着自己出来了。

她皱眉。

她住的这栋是小户型公寓楼,每层两户,她在这里住了六年多,对面一直没有人住,据说业主是个富二代,早年本来想把房子卖出去的,几次没谈拢,后来索性就放这儿了。

总之,程舒窈觉得怎么也不像是跟这人能沾上边的。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程舒窈终于忍无可忍,质问道:“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宋至肴挑眉瞥了她一眼,似有所察,又把钥匙串在她面前晃了晃,语气嘲讽地说,“回头换个地方再测一遍智商?”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是?

程舒窈就很气:“你就不能换一句?”

“换一句,你这个智商消化得了?”

她气鼓鼓地踢了门一脚,不再看他,扭头开门时手上动作加快,钥匙甩得哗啦作响。

宋至肴嗤了声,就像跟她过不去似的,先抢着开了门。

然后,俩人同时回头,面无表情地睨了对方一眼,同时进门,再同时“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在驾校训练场受这人的攻击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住对面,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到他那臭脾气,程舒窈瞬间觉得空气都稀薄了。

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数学学得最差,然后有一天醒来,发现数学老师住你家对门了。

她倒宁愿他是跟踪自己。

程舒窈对着门,龇牙咧嘴地举了举拳头。

熟睡的霸王龙被吵醒,这家伙起床气很重,冲她哈着气不满地“喵呜”一声,然后翻个白眼,纵身一跃踩着架子一路跳上了空调。

没良心。

她同样狠狠瞪回去,小声嘀咕着,然后进了卫生间洗手。

下午没吃饭,这会儿肚子还真的饿了。

早上给许清准备的食材还没用,她挽起袖子,打算给自己煮顿好吃的平复心情,然后就看见那只死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猫砂盆里钻了出来,一眨眼的工夫跳进了她的锅里。

你完了。

与此同时,宋至肴回到房间,脱掉T恤后随手丢进洗衣机里,进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出来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坐在沙发上,把电话卡拔出来换到新手机里。

他才开了机,充电器都还没来得及连上,一个本地号码就打了进来。

他眼皮一跳,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舅妈?”

“还知道我是你舅妈?”那边冷冰冰道。

蒋女士讲话一直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这些年其实没少替他操心,早前他爸妈留给他的那些钱也都由她一手打理操持。

他习惯她这个脾气了。

“出息了?回来几天了,怎么不回家住?只认识你舅舅,没把我这个舅妈放在眼里?”

“哪儿能呢?”宋至肴抬手搓着眉骨,笑着,“我这不是想着打点妥当了,找个好日子过去看您吗?”

那边哼了一声,但他听得出来,她语气明显软了很多,前前后后问他受伤情况什么的。

人上了年纪,难免唠叨,蒋女士也不例外。

他眼底闪过温情,不知道想到什么人,有片刻失神,但又很快恢复。

七零八碎的事情倒是闲聊了大半个小时,多是他听着,那边在讲,不过舅妈只字没提他这次休长假的原因,只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命是你自己的,惜着点。”

他没吭声,她也没再说下去。

“别瞎折腾,就跟你舅舅那儿待着,家里床单被褥我都给你换洗过了,”临挂电话,她说,“回家吃饭,舅妈给你炖汤。”

“知道了,舅妈。”他笑笑应好。

电话挂断,宋至肴脸上的笑意才冷了下来,仰头斜斜躺在沙发上。

很多画面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一股脑儿掠过,他头痛欲裂,太阳穴像要炸开了似的,胀痛得厉害。

他从桌上烟盒里抽了根烟,咬在嘴里,单手点燃,然后猛吸一口,再缓缓吐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觉得好了些,但精神越发疲惫,宋至肴按灭了烟蒂,随便就着这个姿势侧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涣散。

暗红色的血迹在地板上缓缓蔓延开来,映着白皙的灯光,越发显得刺眼。

女人倒在地上,浑身是血,身边男人耗尽最后的力气,半跪在地上,一手还抓着手铐,眼里满是倔强与固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胸口起伏,费力地喘着粗气。

他对面的男人在笑,把玩着手里的水果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像在说什么,但是听不清楚。

像被静了音,只听到滴滴答答的,不知道是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没关紧,还是对面那个男人刀刃上的血滴声。

然后很轻微的一声响。

刀口没入皮肉,血流汩汩。

那个人在笑,嘲讽又不屑。

而宋至肴躲在狭小的空间里,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张着嘴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吹着口哨堂而皇之地离开,地板上的手铐浸在血渍中……

“哐当”一声重响,紧接着是锅碗瓢盆接连倒落在地的混乱声响。

宋至肴皱眉,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天花板,窗户没关,外面天色已经变黑,还下了雨,滴滴答答地飘在落地窗玻璃上。

风从窗户缝隙中涌进来,吹得窗帘飘飘忽忽。

他大脑一片混乱,好半天缓不过神来,分不清身处何地,整个人是麻木的,脑袋钝痛。

对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这里隔音效果不太好,隐约能听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斥责,然后是打鸡蛋的搅拌声,还有各种食物的香味飘过来。

意识渐渐清明回笼,他好像又重新回到这个真实的世界。

他闭了闭眼,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心、背后早已被汗水濡湿,潮乎乎一片。

对面还在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吵得他头疼。

他严重怀疑程舒窈是不是搞了支拆迁队回来报复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那边动静还不见停歇,他想打电话给物业,刚拿起手机又丢到沙发上,起身开了门出去。

“砰砰砰——”

大门被砸响的时候,程舒窈刚把虾仁放到锅里,刺啦作响,香味四溢。

她有条不紊地处理其他配料。

霸王龙耸动鼻尖,正盯着水里的活鱼两眼放光,趁程舒窈不注意,两只爪子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程舒窈发现后,眼疾手快地一把把鱼抢过来丢在案板上,三下五除二开膛破肚丢进水里清洗,顺便张牙舞爪地斥走了霸王龙。

后者则声东击西,叼起旁边一根酥肉条撒腿就跑,匆忙中再次带倒书架上的一堆奖杯,引发多米诺效应,现场一片狼藉。

可程舒窈已经听见了拍门声,也顾不上这些,她关掉火,低头用牙齿扯掉手套,腾出手去开门。

乍一开门,程舒窈吓了一跳。

门口来人穿着宽松的居家T恤,脸色煞白煞白的,下颌线紧绷,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又被胡乱抓过,乱蓬蓬的,衬得人有些懒散,但浑身上下又满是防备和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她打一顿似的。

程舒窈呵斥自家蓝胖子的那点儿气势瞬间蔫了,她抓着门把手,打量他,问道:“你没事吧?”

不知道是在煮什么东西,一开门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宋至肴心里忽然微动,从刚才那些混乱梦境里的失重感中回过神来,有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目光落在门内的人身上。

她系了件粉白相间的卡通围裙,头发随手绑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再往下——

手里寒光闪烁的菜刀上还沾着不明红色液体,“啪嗒”滴在地板上。

煮个饭竟然能搞出凶案现场的惊悚架势。

还真行。

他下意识地就想怼她两句,话还没出口,一坨灰蓝色的不明物体突然嗖地从内间猛蹿出来,一跃而起跳上玄关柜,然后顺势扒拉着他的衣襟直奔肩膀。

夏天衣服单薄,小爪子划拉过胸口,他都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感。

宋至肴反应很快,抬手毫不费力地一把将这玩意儿按住。

对方委委屈屈地“喵呜”一声。

与此同时,程舒窈往前两步,呵斥:“霸……”

“闺女,”宋至肴略一扬眉,似乎有些诧异,但接得倒是很快,看似斥责实则戏谑道,“别乱攀关系。”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半分钟前他那副低气压的暴戾模样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生怕撞上他心情不好,一怒之下,连猫带主人全部打趴下。

于是,程舒窈只好作罢,好声好气地冲着霸王龙递眼色:“快回来。”

偏偏那只没良心的猫,骨碌碌转转眼睛,冲她翻了个白眼,反而还往后退了退,十分狗腿地趴在宋至肴肩膀上,乖乖巧巧,还蹭过去舔了下他的耳朵,像控诉似的又“喵呜”了声,一副柔弱的模样,跟平时在家里上蹿下跳的那只土匪简直判若两猫。

色欲熏心的东西!

她瞪着它,咬牙,怒其不争。

一团小肉垫踩在肩膀上,温热又柔软。

宋至肴看着一人一猫的样子,感觉像是抓到了她的什么把柄,忍不住笑了,然后抬手把肩膀上的蓝胖子提了下来。

老母亲程舒窈眼巴巴地盯着自家崽子被他拎着,一动不动的:“哎哎哎,你温柔点儿!”

宋至肴看着她。

她瞬间就蔫了,扯出个很是虚伪的假笑,语气温和了好几个度:“我的意思是,关爱动物,人人有责。”

宋至肴没理她,把蓝胖子拎到眼前同它对视,仔细打量了几眼,后者粉红色的小舌头还在嘴角露了一点点。

他再偏头去看望眼欲穿的程舒窈,然后笑着拎着蓝胖子往回走。

程舒窈手忙脚乱地跟上:“宋……”

前面的人猛地停下来,她一不留神直接撞了上去,赶紧捂着鼻子,酸痛劲儿很快就上来了,害得她忍不住直掉眼泪。

“你是铁打的吗?”她闷声闷气地嘀咕。

“你是豆腐做的吗?”他瞥她两眼,确定没事,回嘴道。

程舒窈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不停,赶在他进门前想伸手去抢猫,后者一手拎猫,一手拎住她的后颈。

“以后安静点!”他朝猫抬抬下巴,然后扬唇轻哂,没来由地就透出几分威胁的味道,“不然,你懂吧?”

他刻意停顿了两秒,然后道:“闺女。”

程舒窈一口银牙咬得稀碎。

可还不等她发作,下一秒,“砰”的一声门响。

蓝胖子被带走,她被丢在外面了。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门板,后知后觉地怀疑这人压根儿就是看上了她的猫!

日本豆腐从中间划开,切厚片,上淀粉,入锅煎,待两面金黄,调酱汁加入。

香味越发浓郁。

出锅,重新爆香蒜姜末,加入肉末翻炒,然后是辣椒、豆瓣酱、酱油,再下虾球,成品加葱花装饰……

中途,欧阳恕打了个电话过来,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连带着提起她跟妈妈争执的事情,委婉地劝了两句。

想来是受杨淑莹之托。

大道理谁都懂,但事情落在自己头上时,总做不到绝对理智。

欧阳恕也知道,只是早年欠过小师妹的人情,又是真的喜欢程舒窈这孩子,所以私心里也确实希望她能留在诊所。

程舒窈手上动作没停,看着锅里咕噜翻滚的鱼羹,侧头在调料架上拿了麻油和盐放进去,乖乖应了两句。

欧阳恕又轻叹口气,笑了,说自己把话带到,任务已经完成。

“虽然我有私心,但是舒窈,”他说,“人活一辈子,到底还是图个自己无悔。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受任何人的影响,跟着你的心,做你真正觉得值得的事情。人生这么多条路,每一个选择都没有对错之分。”

“我知道了,”程舒窈吸了口气,知道这是出于他个人的真实想法,也真心道,“谢谢欧阳老师。”

如杨淑莹所说,安稳在诊所工作要比自己承担风险经营生意容易且舒坦许多。

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对自己的选择不坚定。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总归还是想要得到妈妈的鼓励和认可。

她被丢在乡下那么些年,过得也还好,可要说真的毫无芥蒂,也不可能。

旁边烤箱“叮”的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紫薯流心酥出炉。

鼻尖全是香甜的味道,她回过神来,装盘,连带着跟其他几道菜一起摆上桌,又放了个综艺节目,然后才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

没有霸王龙捣乱,她这些天第一次吃了顿安稳饭。

食物有抚慰人心、让人平静的能力,酒足饭饱,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起来。

她打扫完卫生,坐着刷了一会儿科目二的考试视频,伸手撸猫抓了个空的时候,又忍不住有点想蓝胖子,连带着想到今天开门的时候,看到的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万一他生病凉在家里了,她岂不是没教练了?

再说,自家崽还在人家手里……她还挺不放心。

但这会儿过去要猫,她又不太敢,思来想去,目光落在厨房。

本来是准备跟许清两个人吃的,但许清没来,就她一个人,也没吃完……

宋至肴刚拉开门,就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声音响亮。

“教练好!”

说是这么说,但那人眼睛却直接绕过他,往里边搜寻了一圈。

“我不是教练。”他故意装作不经意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一日为师……”

“嗯?”

话说到一半,她及时改口:“终生为师。”

“您虽然不是教练,但胜似教练,”程舒窈瞎话张口就来,笑嘻嘻地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眼睛还在往里边瞟,“我做了吃的,这是孝敬您的,您吃好喝好。感谢国家,感谢社会,感谢您这么优质的教练,要不……”还是先把崽还我?

“我不吃。”

很好,够冷漠,够无情。

程舒窈的笑脸快维持不下去了:“那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不符合您这种硬汉气质,要不……”

“你想说什么?”他靠着门看她。

“你就把猫还给我吧,”程舒窈烦躁地抓抓头发,举手发誓,“我保证我们俩以后都不出声。”

宋至肴没说话,直起身子作势要关门。

程舒窈眼疾手快卡住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里的食盒递进去放在柜子上:“还是热的,尽快吃,凉了影响口感啊。”

“拿走我不吃。”

“给您放这儿了。”

她眼睛一转,趿拉着拖鞋哒哒哒跑回去,没一会儿工夫,左手猫砂盆,右手猫粮碗,下巴还夹着两只玩具小球,“哐当”直接丢他面前:“那就麻烦教练了。

“教练拜拜,教练晚安,教练好梦。”

然后,她一溜烟儿走了。

留下宋至肴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再低头看看面前的一堆破烂玩意儿。

某只蓝胖子见人走了,才从床底下钻出来,用脑袋蹭蹭他的裤腿,小短腿扒拉小球,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巴巴地盯着他。

宋至肴忽然觉得好像玩脱了,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他折身安顿好猫,又去冲了个澡,出来看见柜子上的食盒。

真的有些饿了。

他找到手机,随便叫了个外卖。

但蓝胖子倒先循着味道去挠柜子上的吃食了,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响声。

他丢下手里的书,过去把猫拎走,倒了半碗猫粮给它,然后看见透明玻璃盒里边色泽勾人的食物。

孜然牛肉土豆、茄汁日本豆腐、鱼香虾球、干锅鸡、白玉鱼羹、紫薯流心酥。

都是一人份,分别装在玻璃盒中,连饭后小甜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倒是不知道这些具体菜名,只是看着觉得很有食欲。

部队上也有专门的食堂阿姨煮饭,虽然没那么多花样,每餐都是简单的菜色,但保证营养搭配均衡。他本来就不是重口欲的人,随便吃吃填饱肚子就成,没那么些讲究。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打开手机,默默等着自己的外卖。

他撸了两把霸王龙,见后者眼馋地盯着食盒。

其实也不是很饿。

他把东西移远了一点,然后继续看书。

不饿。

然后再看一眼外卖配送时间。

不饿。

然后,他接到徐子启的邀请,玩了一把游戏。

不饿。

……

半个小时之后。

桌上外卖和饭盒并列,前者原封不动,后者一滴不剩。

一人一猫满足地窝在沙发上,微博正在推送土味小视频广告,剧情中,男人顶着头杀马特发型,从床上爬起来,口嫌体直地感叹:“这女人竟该死的甜美。”

他头皮一麻,揉揉鼻尖,莫名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想了想,他转身又抓起手机定了个闹钟。

2

笨鸟先飞。

同时也为了不再给宋至肴拿捏自己把柄的机会,程舒窈抱着平板电脑研究了半晚上视频,把科目二几个项目的理论技巧都背了个滚瓜烂熟。

临睡前,她又惦记着霸王龙,翻来覆去折腾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她就先被一阵粗鲁的拍门声吵醒了。

程舒窈有点起床气,特别是在瞥见外面天都还没亮透的时候,那点儿怒火瞬间翻倍,直冲天灵盖儿。

然后,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神志不清地往外“游荡”。

等到看清门外的身影时,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宋至肴,你有病吧?!”

她骂完扭头就要回去继续补觉,没想到却被人从后边一把拽住衣领。

“训练场,”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免费给你开小灶加训,去不去?”

“不去!”

她是真的没睡醒,嘴巴比脑子反应快,甩上门才反应过来,人顿时清醒了。

等一下,加训?!

她又飞速折回去,猛地拉开门:“去去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宋至肴看在昨天晚餐的分儿上,特意起了个早给她额外加训,没想到冷不丁吃了个闭门羹。

直到压着耐心,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姑娘去而复返,他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然后把洗干净的食盒还给她。

程舒窈还挺意外,虽然自己昨天是死缠烂打强行送的餐,但按照他这个脾气,她也没觉得他真的会吃。

于是,她顿住脚,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故意调侃:“好吃吗?”

宋至肴学着她微笑,然后默默地举起一只手,提醒道:“五分钟。”

她嘴角抽搐。

行,你厉害。

夏季天要亮得稍微早些。

但即使这样,到训练场时,天空还是将亮未亮,隐约还点着几颗星子,透过远处层叠的树林枝丫,隐隐可以看到东边有霞光晕染。

宋至肴跟门卫熟识,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开车进来了。

程舒窈打着哈欠从车上下来,被清晨的凉风一吹,瞌睡瞬间就醒了一大半。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很想拍个照片发朋友圈:

“你们见过清晨五点的星星吗?我见过,还见过清晨五点的训练场,清晨五点的发动机,清晨五点的魔鬼教练拍门服务。”

但是!

她看了眼停好车,正往副驾驶上去的宋教练。

——发是不敢发的,也就只敢想想。

“程舒窈。”宋至肴从车窗探出头来。

“在!”她回神,飞快应道。

“你会魔法?”

“啊?”

“那你站那儿,是打算用意念指挥让车自己启动?”

程舒窈不敢继续感受清晨五点的星星了,她揉揉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上车。

还是倒车入库练习。

宋至肴往身边瞥了一眼,把车钥匙丢过去:“准备好了?”

程舒窈很郑重地点头。

她就不信邪了,这世上除了养不活宠物这件事以外,还能有她这种天才少女干不成的事儿!

宋至肴看她这一脸凝重,仿佛要去打仗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他也没多说,只是坐在副驾上提醒:“安全带,调整后视镜、座椅位置,挂一挡,打转向灯,准备出库。”

按理说,有前面几次的教学,基础操作应该没有问题了,但是碍于这位学员之前的种种“优秀表现”,他实在没法放心。

“看见没?”

他屈指敲敲置物架,指向前边:“车头引擎盖等会儿刚盖住库对面的边线,或者从后视镜看车后轮出库角的时候,就向右打死——”

他现在还记得她之前闹过的乌龙,沉了沉气,强调道:“打死方向盘。”

“好的。”程式乖巧回答。

顿了顿,她目光落在他手机上:“还……放吗?”

一记冷冷的眼神之后,程舒窈老实闭嘴了。

宋至肴继续说道:“等车身与左边线平行,就回正方向,一直往前开,直到车头越过前边黄线,也就是科目二考试中的感应线,你就踩刹车停车,明白?”

“明白!”程舒窈昨晚下了苦功夫,今天还是很有信心的,主动抢答,“然后挂倒挡入库,缓慢倒车,观察左边感应线与车窗的交点,或者看后视镜下沿与前感应线的距离,往右打死方向盘,继续倒车,注意右后镜库角与车身的距离……”

“行,”宋至肴打断她背书,松开副刹车,“走。”

“好嘞!”

话音刚落,车子“砰”的一声,同时剧烈抖动,然后——

熄火了。

宋至肴看向没松开的手刹,凉凉道:“你知道边牧吧?”

“嗯?”

“我听说它的智商相当于七八岁小孩,你要是跟它比赛的话,你猜谁能赢?”

程舒窈听出来了,这是骂她狗都不如呢!

练车就练车,他是敌敌畏喂大的啊?嘴巴这么毒?

“上天是公平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手上动作没停,回正车身,打量左边距离,然后停车,用力猛挂倒挡,准备倒车,“给了我美貌,就总得咬一口我的小脑吧?不然我太完美了,不得让你这样的人自卑?”

宋至肴冷漠地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偏过头看她。

“对不起,我错了。”

她认错倒是很快,嘴快一时爽,毕竟人家好心早起免费给自己加训,她怎么都不占理的,更何况往后来日方长……做人还得留一线。

“我不完美,你最完美,你优雅懂事善良坚强勇敢义气智慧大度,是世界颜值的标杆,青春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万千科学家穷尽一生也无法用科学道理解释出来的绝世帅气。”

微笑。

宋至肴:“过来点儿!”

程舒窈狐疑地瞟他。

我不!

见车子缓缓往后滑行,他皱眉,扬声催促道:“听不见?让你过来!”

开车呢,讲话就讲话,别动手啊。

她悄悄看他一眼,有点慌,然后脚下轻点刹车,速度再放慢了些,然后犹犹豫豫地……

宋至肴从车窗探出头去,眼看着车身距右边线越来越近,直到车后轮压线,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大声说:“程舒窈,你脑子……”

他蓦地一转头,冷不防看见了歪着脖子把整颗脑袋靠过来、近在咫尺的程舒窈。

早上赶时间,她今天没化妆,明眸皓齿,眼尾处的一颗小泪痣清晰可见,往下是细白的脖颈。

宋至肴喉结微动,错开视线,吼到一半的话突然就消了声。

“让我过来干什么?”

程舒窈依言往他那边靠,还紧张兮兮地盯着后视镜,留意车子方向,调整方向盘。

虽然车身早已经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她半天调整不好,又以为他让她凑到他的角度看距离,见他半天不出声,不由得有些火急火燎:“宋……”

然后“咚”的一声,她脑袋磕在他下巴上,与此同时,车身一歪,后轮掉进了台阶下。

宋至肴一脚将副刹车踩死,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彻底没脾气了。

程舒窈捂着额头,又有点心虚,嘀咕:“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我让你车子过来没让你人过来。

宋至肴长叹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你确定不是对面驾校派来的吗?”

“要不我退报名费给你吧,祖宗?”

有那么一瞬间,程舒窈也真心实意地怀疑自己小脑真的不发达。

“加油,”他连冷漠的表情都绷不住了,抹了把下巴,眯着眼睛睨她,“换下一个项目。”

“好的,谢谢。”依然是程式乖巧回答。

宋至肴露出一个死亡微笑:“不客气……我说的是踩油门。”

七点半,冯戎光着膀子,捞着保温杯慢慢悠悠地从门口晃过来。

老远看见程舒窈,他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烟,低头蹍灭,然后把大背心套上,边走边笑:“闺女,练咋样啊?”

“倍儿好!”程舒窈学着他的语气脆生生接话。

她嘴巴甜,这些天跟冯戎也混熟了,知道这人看着五大三粗的,其实人很好,手下学员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的学员在这片驾校的通过率也最高。

知道同一批里她练车手感最差,就算当面调侃归调侃,也还特意嘱咐了宋至肴帮她加练。

程舒窈从车后座拿了提前买的饮料,蹦蹦跳跳给他递过去。

冯戎接过来,笑着:“哟,瞧都快给你美出鼻涕泡了。

“是这么着啊,我寻思着,你要是觉得也练得差不多了,下次考试我就给你们都把名报上了,都是年轻人,我知道,你们都个顶个儿的聪明,咱们速战速决,争取都一次性通过喽!”

这番豪言壮志一出,程舒窈的表情立马凝滞,开饮料的手也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就往宋至肴那边瞥。

后者刚仰头灌了半瓶水,对上她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移开,不动声色地扯扯嘴角,又露出那种冷嘲热讽的神之蔑视。

“这事儿吧,”程舒窈挠挠耳朵,只好跟冯戎道,“其实也不着急,我还想跟着您多学些呢!”

“闺女,叔跟你说啊,开车这玩意儿呢,还是得上路,总搁这训练场上,不好使!”冯戎语重心长道,然后话锋一转,又开始了,“想当年我们学车那会儿啊……”

冯戎侃得热血沸腾,程舒窈咬着饮料瓶口,想到网上有人说自己只练了两天车就通过了考试的事情,也有点跃跃欲试。

她悄悄挪到宋至肴身边,小声试探着问道:“你说,我这水平,敢报吗?”

宋至肴接完电话,低头把手里的矿泉水盖子盖上,似乎轻嗤了声,轻飘飘道:“报啊。”

很稀松平常的语气,可她听着,再搭配上他那副表情,就很欠揍。

程舒窈觉得他们可能生来八字相克,注定没法和平共处,她一张口就控制不住要回损他两句,可还没来得及说话——

“走啊!”冯戎跟过来串场子的老李笑着互捶,然后扭头看过来,催促,“把车往S弯道那边开,上道练车了,你俩搁那儿干啥呢?”

“报告教练!”程舒窈脑子一抽,看了眼懒散看热闹的宋至肴,鬼使神差道,“他让我抱他!”

冯戎一口茶水“扑哧”喷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外甥。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畜生。

程舒窈撇开头,懊恼地揉了揉脑袋,有点后悔自己嘴快。

当事人倒是没什么反应,靠在车边,低头把玩着手机,片刻之后才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她,不置可否。

但按照她对这人的了解,就不会有他善罢甘休的时候。

“舒窈姐!”有人小跑着过来,远远地兴高采烈打招呼,“教练好。”

是一起报名的学弟江回,他得知程舒窈是他直系学姐之后,明显更热络了,三天两头就往她跟前凑。

程舒窈在许清的鼓动下,也没拒绝,试图要体验一把年下的快乐。

所以这会儿看人来了,她也只好强行越过刚才的话题,转头跟人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江回倒是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视线往面前俩人身上扫了一圈,又看了眼还没熄火的车子,嘿嘿一笑,随口找话题缓和气氛:“学姐来得挺早啊,还有加练待遇,下次带上我呗!”

“不……”

“那可不行,”宋至肴抢在她前面开口,然后笑笑,“程舒窈。”

程舒窈顿时头皮发麻,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宋至肴装模作样地走到她面前,然后稍稍张开双臂,似乎有意压低声音,又刚好能让旁边的小学弟听到:“还抱吗?”

程舒窈咬牙切齿,却不忘去留意旁边小学弟的表情。

后者红了耳朵,尴尬又愧疚,满脸写着“对不起打扰了”,甚至还有一丝丝不安。

程舒窈泪流满面地开始替自己默哀。

她的年下快乐,没了。

可怜的冯教练全场最蒙,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他近乎僵硬地抹掉下巴的水渍,连带着脸上的疤痕都微微抽搐了下。

然后,他开始一本正经地琢磨自己根正苗红不近人情的外甥,到底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子下突然变禽兽了的。

“那什么,”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佯装发怒地翻通讯录,顺便招呼这边几个人,“练车练车,这都几点了,那谁来着,怎么还没到?”

“人我还你了,”宋至肴收敛神色,直起身子,伸手探进车窗拎走外套,跟冯戎说,“我还有事,就先撤了。”

“哎,干啥去?那小程你不管了?”冯戎紧跟着追上两步。

宋至肴脚步停顿,偏过头眯眼看她,嗤了声,若有所指地说:“心脏不好,遭不住,出去缓会儿。”

话一出口,冯戎跟小学弟对视一眼,双双吞了口口水。

冯戎:我老冯怎么还有做月老的天赋?

小学弟:这情话暴击加彩虹屁,不动声色地鼓吹妹子的魅力,学到了学到了。

只有程舒窈知道,这人只是单纯且真心实意嫌弃她的车技和智商。

不过,她回想了一下早上的惊险训练。

别说宋至肴这种暴脾气,她自己都有点遭不住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哀叹一声,默默走向冯戎:“走吧,练车,辛苦您了。” T9Ge1y9OMmVpEe/f3MqjgTgvlIp/4FT65wohBSg61d4HyvMZokOt3U8eAqjGY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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