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同样,必须用枪杆子才能保卫政权。身为县长的罗竹风深知,抗战是全民的工作,动员得越多越好。在县委和县政府领导下,平度分别建立了工、农、青、妇、儿等群众组织,这些组织在自我教育、战争勤务、战备动员各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大泽山区,地处东西交通要道,为兵家必争之地。东起昆嵛山,中经牙山,迤逦而抵大泽山,形成了胶东的脊梁骨,进可威胁青岛、烟台、潍县,退可据险与日寇周旋。1939年底到1940年初,八路军山东纵队政委黎玉视察胶东,传达了中央及山东分局关于开辟胶东根据地的三项战略任务:第一步,先控制大泽山、昆嵛山,掌握东海、西海地区;第二步,夺取牙山,掌握胶东中心的战略支点;第三步,以牙山为依托,南下海阳、莱阳,与顽军主力决战。敌伪以平度城为据点,经常向根据地蚕食“扫荡”,抗日民主政府成立之初,斗争就十分艰苦、复杂。有个日本特务机关的大汉奸王潘亭,利用散布在三区张戈庄一带的爪牙搜集情报,进行破坏,是心腹之患,因此,除奸反特成为重要任务。“对敌人仁慈就是对人民犯罪”,打击汉奸卖国贼是坚决不能手软的。每当敌人“扫荡”时,许多山头往往出现与敌人联系的红色信号弹。有一次罗竹风指挥队伍顺藤摸瓜,果然捉到了埋伏在那里的两个汉奸。
1941年,敌人在大泽山周围安了店子、北台、小庙后等据点。后来甚至深入腹地,在大田也安上了据点。解放区处在敌人严密包围之下,秋后初冬,又失去了能借以蔽身的青纱帐。为了防备敌人突袭,不得不深更半夜拉上山头,铺一张狗皮睡一阵,天亮以后再下山。罗竹风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并不感觉怎么艰苦。有时到勺儿头宿营,这是队伍最后的退路。这里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土地几乎完全是人造的,村民主要靠卖松柴为生。罗竹风回忆说:“每次去,老乡们都把热炕头让给同志们睡。什么是鱼水关系?这就是一个范例。在战争艰苦的年代,若不是群众千方百计地支持我们,难道前途是可以设想的吗?”
在西北风怒号、大雪纷飞的冬夜,为了跳出敌人的合击圈,罗竹风带领队伍往往行程100多里,风餐露宿,夜不安寝,偶尔休息时,就会东倒西歪,呼呼入睡。有时走着走着,眼前好像出现海市蜃楼,飘飘然地换了另外一个世界。但一转眼,又回到崎岖的山路上,原来正在冒着风雪蹒跚前进。
一次行军中,罗竹风问参议长姜守迁,抗战胜利后最想做什么?姜守迁回答:“最想安安稳稳地睡个囫囵觉。”罗竹风深有同感地说:“是啊,天下最幸福的生活,大概就是解开鞋带舒舒服服睡觉吧。”罗竹风又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我想等胜利了,油条尽我吃,让我吃个饱。”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三角斗争的线条大体可以勾画出一个轮廓:比较巩固的根据地,敌人“扫荡”即使侵入,临时折腾一阵子,但不能持久,终于还得撤退;敌人所占领的据点,我们一时还无法攻克;国民党顽固派盘踞的地区,夜晚虽然可以打游击,仍然不能为我所占有。此外,还有“阴阳界”以力量的消长为转移,有时进一步伪化,有时成为游击区,历经反复再由游击区变为根据地延伸的边缘。在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为了适应斗争的需要,在某些集镇不得不设法建立“灰色政权”。有的是拉过来的,有的是打进去的,最好的当然是“红瓤白皮”,“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了。如果反水,就张贴布告示众,杀鸡骇猴。荆家的张二虎(增庆)就是做这种差事的能手。
1941年秋天,紫荆镇的镇长姜某反水,到平度城桥北投奔伪一区区长张恩宏,自以为很保险,并且污蔑罗竹风领导的抗日民主政府是一群屎壳郎,砸一下,就会“哄”的一声散开。他拒绝缴纳县里摊派的公粮,花天酒地,很有点洋洋自得。罗竹风决定搬开这块绊脚石,由张二虎去完成这一特殊任务。在一个黑云密布的夜晚,罗竹风陪张二虎喝了几杯,计划就绪,二虎带着三个伙伴出发了。一进北关,跳过栅栏门,不料碰到个打更的,二虎躲在一旁,一个箭步蹿上去,把打更的栽了个“狗吃屎”,拿出匕首来晃了两晃,他就答应了一切条件,作为向导带二虎他们直奔紫荆镇公所。张二虎先让打更的叫门,自己就阴阳怪气地呼喊:“区长找镇长商量筹粮问题,明天一早,皇军就要进山讨伐。”黑漆大门“吱呀”一声,探出了半个脑袋。张二虎留一个人在外面望风,一脚就踢开大门,直奔上房,把反水的镇长姜某,用绳子往脖子上一套,像背“死狗”一样背了出来。干得干净利落,前后总共不到半点钟。临走前,在镇公所墙上张贴了一张布告,宣布了姜某几大罪状,并严厉警告大小汉奸们,应以此为戒。事后,罗竹风拍着张二虎说:“重重给你记上一功,再有反水的,他就是下场。”
各种武装势力极其复杂、紧张,形成犬牙交错的局面,有所谓“阴阳界”的一种地区,三方都在活动,但任何一方都不能牢靠控制。伴随着力量的消长,最后抗日民主政府占据优势。但总的力量对比一时还没有起基本变化,必须经过长期的斗争,最后见分晓。罗竹风提出除在根据地建立公开政权外,要考虑在敌伪据点内建立灰色政权问题,仿照“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战略思路,尽最大可能迫使伪区乡镇长为民主政府服务。这种灰色政权有两种情况:一是在原有的伪区乡镇长中物色,恩威并施,使他们“脚踏两只船”;二是挑选适当、稳重而有一定威望的地方名流,打入敌人心脏,即所谓“黑皮红心”。
建立灰色政权的目的,是扩大纳粮完税的地域,相对减轻根据地人民的负担;在敌人“扫荡”时,采取“换防”办法,把一部分不能随军转移或在根据地难以潜伏隐蔽的老弱病残,疏散到敌伪据点避难;还可以通过关系搞情报、购买军火。灰色政权“头头”如果“反水”,即设法铲除,以绝后患。
对于铁杆汉奸,则准备一份“身份簿”,每干一件坏事,就圈一个黑圈;干一件好事则画一个红圈。每月结算,想方设法送给汉奸本人;同时通知亲属和社会关系说服教育。死不悔改的则派武工队潜进据点去,处以极刑。对于“榜上有名”的汉奸,晓以大义,软硬兼施,几乎没有不动摇的。在一定条件下,弃暗投明,重新回到人民怀抱,这是最好的结局。
在敌人“扫荡”的岁月里,大泽山成了“反扫荡”的战场,但见硝烟弥漫,山谷里回响着枪炮声,百姓把所有会喘气的动物,如牛、马、驴、羊、猪、鸡、鸭、鹅一齐放上山去,任它们自由飞奔,然后扶老携幼隐藏在山顶或山坳里;游击小队则分布在许多山头,砰砰砰,持续打着冷枪。“扫荡”一过,又恢复了正常秩序。山区的人民就是在战火纷飞中过日子。但他们并没有屈服,房子烧了,再盖,当务之急是把敌人打败,并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不让敌人轻易进山。罗竹风带领民众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开展地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