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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类人猿的自然史

如果用现代严谨的科学研究方法去检测的话,一些古老的传说都会像梦一样消逝了;但奇怪的是,这种传说经常是一个半睡半醒的梦,可以预测现实。奥维德曾经预测过一些地质学家的发现:亚特兰蒂斯本来是一个想象出来的地方,但是哥伦布发现了西方世界;之前那些半人半马或者半人半羊的形象只是在艺术品中出现,但是现在在现实生活中的确存在一种与人类身体构造相似的生物。这些像神话传说中的半人半马或半人半羊一样的生物,不仅已经被发现,而且是众所周知的了。

1598年,皮加费塔根据葡萄牙水手洛佩兹的笔记创作的《刚果王国实况记》,是我所见过的最早的关于类人猿的记载。这本书的第十章(标题为《这个地区的动物》)中有一段关于类人猿的简要记载:“在泽雷河河畔的松冈地区,很多类人猿通过模仿人类的姿势来博得王公贵族一笑。”因为这种记载对任何类人猿都适合,所以如果没有德布里兄弟的木刻插画,我未必能注意到它。在以《论证》为题的第十一章中,德布里兄弟画了两幅题为《使王公贵族们开心的类人猿》的插画。图1就是很忠实地照德布里兄弟的木刻画临摹下来的。在图画中,这些类人猿都是无尾、长臂、大耳,并且大小与黑猩猩相似。也许这些类人猿和有两翼两足、头似鳄鱼的龙一样,是那对具有创造性的兄弟想象出来的,否则就可能是画家根据关于大猩猩或者黑猩猩的真实描述绘制而成的。无论如何,这些图画还是值得一看的。17世纪,一个英国人对这种动物做了最早的记载。

图1 使王公贵族们开心的类人猿(德布里兄弟,1598年)

那本最有趣的古书《帕切斯巡游记》的第一版,是在1613年出版的。这本书引用了一个被帕切斯称为“安德鲁·巴特尔”的人的许多谈话。帕切斯说:“安德鲁·巴特尔(我的一个住在埃塞克斯郡利城的邻居)在圣保罗城的西班牙国王手下的总督佩雷拉那里当兵,他曾经和总督一起到安哥拉的内地旅行。”他又说:“我的朋友安德鲁·巴特尔在刚果王国住了很多年。那时他因为与葡萄牙士兵(安德鲁·巴特尔是这个队伍中的中士)发生了争执而躲到丛林中避难,在那里居住了八九个月。”从这个饱经风霜的老兵口中,帕切斯非常惊讶地听到:“有一种‘大猿’,虽然整个体形与男人和女人相似,身长和人相仿,但是这种‘大猿’的四肢比人的四肢大一倍,并且拥有强大的体力,全身还长满了毛。 它们用森林里的水果充饥,晚上则睡在树上。”

与上述记载相比,《帕切斯巡游记》(1625年)第二部分的第三章虽然对问题的表述更为详细、清楚,但是不那么准确。这一章的标题为《住在埃塞克斯郡利城的巴特尔的奇异历险记:巴特尔作为葡萄牙人的俘虏被流放至安哥拉,并在那里及周边地区住了近十八年》。这一章第六节的标题为《关于邦戈、卡隆戈、马永贝、马尼克索克、莫廷巴斯等省,关于猿人庞戈及其狩猎情况,偶像崇拜,以及其他各种观察》。

卡隆戈省东接邦戈,北连马永贝;马永贝离卡隆戈沿岸有19里格

马永贝省境内森林众多,走在林中可能二十日不见阳光,而且不觉得炎热。这里不长任何谷类,当地居民以香蕉、各种草木的根和坚果为食物,这里也没有牛羊和家禽。

但是他们将大量大象肉作为珍品贮藏起来,同时还储存了大量野兽的肉和鱼。内格罗角 北面2里格处,有一个多沙的大港湾,这就是马永贝的港口。葡萄牙人有时用这个港口运输苏木。这里还有一条河叫作班纳河。到了冬天,班纳河就开始泛滥。因为有季风,最终沙滩成了大海。但在太阳南斜时,天就开始下雨,水面很平静,即使是小船也可以溯流而上。河很大,河上有很多岛屿,岛上还有人居住。在那茂密的森林里,到处都是狒狒、猿、猴和鹦鹉等。无论是谁,独自在森林中旅行时,都会觉得害怕。还有两种特别可怕的怪物经常在森林里出没。

在这两种怪物中,大的怪物土语叫作庞戈,还有一种较小的叫作恩济科。庞戈和人类的身体比例较为相似。它身体很高大,身高更接近人类中的巨人。这种怪物的脸长得很像人,眼窝深陷,头上长有长毛。除了脸、耳朵和手上没有毛外,庞戈遍体都是暗褐色的毛,但不是很密。

除腿部外——它的腿上没有小腿肚,庞戈和人类之间没有什么差异。庞戈用两只脚行走,走路时,两手抱着颈背。它们睡在树上,并在树上建造一些遮蔽物,以遮挡雨水。因为它们不吃肉类,所以经常在林中觅食水果和坚果。它们不会说话,和其他动物一样没有多少智力。当地人在森林中旅行时,经常在夜间就寝的地方点燃篝火。等到第二天早上游人离开后,许多庞戈就来到篝火旁,团团围坐,直到篝火熄灭,可见它们不懂得向火中添加木料。庞戈成群来往,经常在林中杀死旅行的黑人。它们经常袭击到它们住所附近觅食的大象,用它们那棍棒状的拳头和木棒打大象,大象就吼叫着逃走了。庞戈很强悍,从来无法捉到活的,据说即使有十个人,也不能捉到一个庞戈,但是当地人能用毒箭捉住一些庞戈的幼崽。

庞戈的幼崽常用手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肚子,因此当地人在杀死雌庞戈时,就可以生擒吊在雌庞戈身上的幼崽。

庞戈死亡时,它的同类就用在森林中容易找到的大量的树枝和木头来掩盖尸体。

想要确定巴特尔所讲的确切地区,看来并不困难。卡隆戈很确定就是现在地图上称为卢安戈的地方。马永贝现在仍在卢安戈以北沿海岸19里格的地方。至于基隆戈(或基隆加)、马尼克索克及莫廷巴斯等,地理学家至今未能指出这些地方的确切位置。因为卢安戈本身在南纬4度,所以巴特尔所说的内格罗角并不是现今位于南纬16度的内格罗角。但是,巴特尔所说的班纳河,与现在地理学家所称的卡马河和费尔南德·瓦斯河基本相符。这两条河在非洲这一段的海岸形成了一个大三角洲。

卡马区位于赤道以南约一度半。赤道以北数英里处,有一条加蓬河。在赤道以北一度左右还有一条莫尼河——近代博物学家都知道,曾经在这两个区域捕捉到最大的类人猿。现在住在这些地区的人,把栖息在那里的两种猿中较小的一种称为恩济科或努希戈。所以巴特尔所记述的确实是他自己看到的,至少是根据住在非洲西部的居民所说的情形描述的。虽然恩济科是巴特尔所说的“另一种怪物”,但他却“忘了说”它的性质。至于庞戈——人们将这个名字用在详细描述其特点和习性的动物上——好像已经消失了,至少它最初的形态和意义已经不复存在。的确,不仅在巴特尔的时代,而且在最近,“庞戈”这个名字与之前使用它时相比,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

例如,我正在引用的帕切斯著作中的第二章,包括《几内亚黄金王国的描述和历史性宣言等,由荷兰文翻译过来并且和拉丁文做过对照》一节,这里面(第986页)提道:

加蓬河位于安哥拉河以北15英里,洛佩·贡萨尔维斯角以北8英里,距圣托马斯15英里,正好在赤道线以下,是一大片著名的土地。加蓬河口在水深3~4英寻 的地方有一片沙洲。从河口流入大海的河水,强烈地冲击着这片沙洲。河水在入口处至少有4英里宽,但当你到达一个叫作庞戈岛的地方时,就至多只有2英里宽了……河水两岸密林遍布……庞戈岛上还有一座奇异的高山。

法国海军军官们也在书信中用与上文类似的话,记载了加蓬河的宽度以及海岸、许多树木的情况,那里还有从河口冲出的迅猛的水流。这些军官们的书信附在已故的圣·希莱尔关于大猩猩的著作后面。根据军官们的描述,在加蓬河的河口有两个岛:一个较低的岛叫作佩罗魁岛;另一个较高的岛叫作科尼魁岛,上面有三座圆锥形的山。一位名叫弗朗凯的军官曾经提道:以前科尼魁的酋长叫作孟尼-庞戈,即庞戈的主人的意思。努庞杰人将加蓬河称为努庞戈(这与萨维奇博士的观点基本相符,他证实当地人称他们自己努庞戈)。

在与野蛮人打交道的过程中,他们描述事物时所使用的词汇最容易遭到误解,所以我认为巴特尔所使用的“大怪物”的名字与它们所居住的地方的名字混淆了。但他对其他问题(包括“小怪物”的名称在内)的描述却没有错误。如果对那个老旅行家的话也产生怀疑,那就未免太过分了。另一方面,我们将发现一百年后,一位航海者会提到“博戈”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非洲一个叫塞拉勒窝内的地方的居民用来称呼一种大猿的。

但是,我必须将这个问题留给语言学家和旅行家解决;在类人猿距今较近的历史里,“庞戈”这个词扮演了特殊的角色,否则我绝不会用这么长的篇幅来讨论它。

比巴特尔晚一代的人们看到第一个被运到欧洲的类人猿,或者说,这个类人猿的到访至少可以载入史册。1641年出版的托尔皮乌斯的著作《医学观察》的第三卷第五十六章(或节)记载了一种被他称为“印度半羊人”的动物,“东印度群岛的人将其称为奥兰乌旦或森林人,非洲人则将其称为魁阿斯·莫罗”。他在其中放了一幅很好的插图(图2)。很显然,这幅图是按照这种动物活的标本,即献给奥兰治亲王亨利的“从安哥拉送来的宝物”的标本写生而来。托尔皮乌斯说它像3岁的孩子那样大,但和6岁的孩子一样结实。它的后背上长着黑毛。很明显,这是一只年幼的黑猩猩。

图2 托尔皮乌斯的“猩猩”(1641年)

那时,人们已经对亚洲其他种类的类人猿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最初这些类人猿都带有一些神秘色彩。就像蓬提乌斯所提供的关于他取名为“奥兰乌旦”的动物的文字和图片就是荒谬可笑的。虽然他说“这个肖像是根据我见到的实物画的”,但这个肖像(图6为霍皮乌斯照原图描绘的作品)只是一个体毛较密的外貌清秀的女人,其身材比例和脚的大小都与人类一样。明智的英国解剖学家泰森完全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评论蓬提乌斯的描述:“我不相信整个描述。”

泰森和他的助手考珀最早对类人猿做了科学、精确、完整的记载。他们于1699年在皇家学会发表的那篇名为《奥兰乌旦,森林人或侏儒与猴、猿和人解剖学比较》的论文,的确是一篇里程碑式的文献,并且在某些方面可以作为后人研究的典范。泰森告诉我们:“这些‘侏儒’来自非洲的安哥拉,但最初是被人从安哥拉的内陆贩卖来的”;它的毛发“直且黑如煤炭”;“当它像四足动物一样行动时则显得十分笨拙。它行走时,不是把手掌平放在地面上,而是用指关节着地。这是我在它虚弱得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时观察到的”;“从头到脚的直线高度有26英寸”。

即使没有泰森提供的栩栩如生的绘图(图3、图4),这些特征也完全可以证明,他所说的“侏儒”就是年幼的黑猩猩。后来,我偶然得到检查泰森解剖的那只动物的骨架的机会。 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它的确是一只年幼的黑猩猩。虽然泰森认同“侏儒”与人的相似之处,但他并没有放过二者之间的差异。他在研究报告中总结了四十七处“奥兰乌旦(或称侏儒)比猿和猴更像人类的地方”,然后用三十四个简短的段落阐释了“奥兰乌旦(或称侏儒)与人类不同,但更像猿和猴的地方”。

图3&图4 按照泰森绘制的图缩小的“侏儒”(1699年)

在对当时的所有相关文献做了全面研究后,泰森得出的结论是:被他称为“侏儒”的生物完全不是托尔皮乌斯和蓬提乌斯所说的“奥兰乌旦”,也不是达珀(或者说是托尔皮乌斯)所说的魁阿斯·莫罗,更不是巴里斯所说的达斯科,也不是巴特尔所讲的庞戈,而是一种同古代侏儒类似的猿类。与此同时,泰森说“虽然这种动物比类人猿和我所知道的世界上的其他动物都更与人相似,但绝对不能把它视为人和动物杂交的产物。它是一种兽类的后裔,类人猿中一个特殊的种类”。

“黑猩猩”这个名称从18世纪上半叶开始用于称呼非洲的一种众所周知的猿类,但在那个时期,我们只能通过1744年威廉姆·史密斯所著的《几内亚新旅行记》了解非洲类人猿。

在书的第51页,在描述塞拉勒窝内的动物(图5)时,作者写道:

接下来我将描述一种非常奇特的动物。这种动物被那个地方的白人称为曼特立尔,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被这样称呼。在此之前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只知道它们与人类十分相似,但是与猿完全不同。它们在成年后,体格和中等身材的人相似,但腿更短,脚更大,手和臂的比例相称。头部大得有些畸形,面部又宽又平,除了眉毛,没有其他毛发;鼻子很小,嘴大唇薄。被白色皮肤覆盖的面部丑得可怕,上面布满了像老人一样的皱纹;牙齿大而黄;手部和面部一样都没什么毛发,也同样是白色的皮肤,而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覆着一层像熊一样的又长又黑的毛。它从不像猿那样用四肢行走;当发怒或被戏弄时,会发出如孩童哭泣般的声音……

当我在舍布鲁时,有一个名叫坎梅布斯的人——这个人我以后有机会再讲——送给我一个怪兽,这个怪兽被当地人叫作博戈。它是一只只有六个月大的雌兽,但体型已经比成年的狒狒还要大。它是一种非常温柔的动物。我把它交给一个知道如何饲养它的仆人来管理。但是每当我离开甲板时,水手们就开始戏弄它:有些人爱看它流泪哭泣,还有些人讨厌它流着鼻涕的鼻子。有一次,有一个人要伤害它,饲养它的黑人就去阻止,那个人问黑人是否喜爱他的女同胞,还问是否想把它当作老婆,那个黑人立刻回答说:“不,它不是我的妻子。这是一位白人女性,适合做你的妻子。”我想黑人这番不合时宜的辩解,加速了它的死亡。第二天早上,人们在绞盘下发现了它的尸体。

图5 摹画的史密斯的曼特立尔(1744年)

威廉姆·史密斯所说的曼特立尔 或博戈,从他的描述和插图看来,毫无疑问是猩猩。

无论是亚洲猿还是非洲猿,林奈都没有通过自己的观察去了解它们,但他的学生霍皮乌斯在论文《人形动物》(发表于瑞典科学院论文集VI)里表达的可能就是林奈对于这些动物的见解。

图6 林奈的人形动物

下面用一张插图来说明这篇论文。图6就是那幅图的缩绘版。这张图描绘了(从左到右):(1)蓬提乌斯的穴居人;(2)艾德罗凡迪的魔人;(3)托尔皮乌斯的半羊人;(4)爱德华兹的侏儒。图中的“蓬提乌斯的穴居人”是照蓬提乌斯虚构的奥兰乌旦绘制的拙劣的模仿图,但林奈对它的存在深信不疑。他在所著的《自然系统》的标准版里把那个动物列为人的第二种类,即“夜人”。“艾德罗凡迪的魔人”是照艾德罗凡迪所著的《胎生四脚兽》(1645年)一书第二卷第249页,标题为《从中国来的叫作巴比利乌斯的稀奇猿》的插图临摹下来的。霍皮乌斯认为这是一种长有猫尾的人类,尼古拉斯·科平断定这些猫尾人吃了船上所有的人。在《自然系统》一书中,林奈在一个附注中把它叫作“有尾人”,并把它看作人类的第三个种类。据特明克说,“托尔皮乌斯的半羊人”是照斯科汀在1738年发表的黑猩猩的图描绘下来的,但我并没有见过原作。它在《自然系统》中被叫作“印度半羊人”,林奈认为它可能与“森林半羊人”不是同一种。最后叫作“爱德华兹的侏儒”的图,是照“森林人”,即真正的猩猩幼儿的图描绘下来的。这个图见于爱德华兹的《博物学拾遗》(1758年)一书。

布丰比他的对手林奈幸运。他不仅得到了一个研究活的小黑猩猩的难得机会,还得到了一个成年的亚洲类人猿的标本——这是这么多年来运往欧洲的唯一的成年类人猿。在多布顿的大力帮助下,布丰对这个生物做了完美的描述。他把它称为长臂猿。这就是现代的白掌长臂猿。

1766年,布丰在编写他的著作的第十四卷时,见过一种年幼的非洲类人猿和一种成年的亚洲类人猿,同时他还看过关于猩猩和曼特立尔的报告。此外,普雷沃斯特传教士在他所著的《航海史》(1748年)中,把帕切斯的《帕切斯巡游记》中的很多部分译成了法语。布丰在《航海史》里见到了巴特尔关于庞戈和恩济科的记述的译文。布丰尝试把所有材料都融合到自己著作中题为《猩猩或庞戈与焦科记》的那一章里。这个题目的附注如下:

在东印度群岛,这个动物被称为奥兰乌旦。在刚果的洛万多省,这个动物被称为庞戈。在刚果,这个动物被叫作焦科或恩焦科——我们采用了这种称呼。其中,“恩”是冠词,可省略。

由此,安德鲁·巴特尔命名的“恩济科”就更名为“焦科”了,而这种叫法,因为布丰的著作很流行,所以传遍了全世界。普霍沃斯特传教士和布丰大幅度地删改了巴特尔真实的陈述,而不仅仅是省略了一个冠词“恩”。据巴特尔说,“庞戈不会说话,而且不比其他兽类有更好的理解能力”,这句话被更改成了“虽不会说话,但比其他野兽有更好的理解能力”。此外,帕切斯还说过:“在我与他的交谈中,他跟我说,有一个庞戈掳走了一名黑人儿童,并让他和它们同住了一个月。”这被布丰译为“一个庞戈把他的一名黑人儿童掳去,使他在动物的社会里住了整整一年”。

在引用了大量关于庞戈的记录后,布丰正确地提出,迄今为止被带到欧洲的焦科和猩猩都是幼兽。他还认为它们成年后可能会变得像庞戈和大型猩猩一样巨大。因此,他暂且把焦科、猩猩和庞戈都看成同一种类。也许这种观点与当时的知识水平是相称的。但是布丰未能看出史密斯的曼特立尔和他的焦科的相似之处,而是把曼特立尔和一个像青脸狒狒那样与之完全不同的动物混同起来,这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二十年后,布丰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并发表了自己确信的看法:猩猩构成了一个属,下面有两个种——大的是巴特尔的庞戈;小的是焦科,即一种东印度群岛的猩猩。而那种他自己和托尔皮乌斯观察到的来自非洲的年幼的动物不过是庞戈的幼兽罢了。

与此同时,荷兰的博物学家沃斯梅尔在1778年发表了一篇极好的关于一只被送到荷兰去的活的猩猩幼崽的记述,其中配有插图。他的同胞、著名解剖学家皮特·坎佩尔在1779年发表了一篇关于猩猩的论文。这篇论文同泰森关于黑猩猩的论文具有同样的价值。他解剖了几只雌性和一只雄性猩猩,从它们的骨骼和牙齿的生长状态,正确地推断出它们都是幼兽。另外,通过与人类做比较,他推断这些幼兽成年后也不会超过4英尺高。除此之外,他非常了解东印度群岛的猩猩的种别特征。

他说:“跟泰森的侏儒和托尔皮乌斯的猩猩不同,猩猩不但有特殊的毛色和长趾,整个外部形态也和它们不一样。从比例上说,它的手臂、手掌和脚都比较长,拇指却很短,大脚趾也很小。真正的猩猩,即亚洲的猩猩、婆罗洲的猩猩,并不是希腊人(特别是加伦)所描述的无尾猿。它也不是庞戈或焦科,或托尔皮乌斯所说的猩猩,或泰森的侏儒——它是一种特殊的动物。根据它们的发音器官和骨骼,我将在以下几章中清晰地阐明这一观点。”

几年后,东印度群岛上荷兰殖民地总督府中的一位高级官员拉德马赫尔——他也是巴达维亚文理学会的一名在籍会员——在学会专刊的第二部分中,发表了关于婆罗洲的记述。这篇文章写于1779~1781年,除了记载很多有趣的事情以外,还有一些关于猩猩的记录。据他说,小型猩猩就是沃斯梅尔和爱德华兹所说的猩猩,仅产于婆罗洲,主要栖息在马辰、曼帕瓦、兰达克一带。在东印度群岛旅居期间,他曾见过五十余只这种小型猩猩,但没有一只身高超过2.5英尺的。大型种经常被视为怪物。如果没有侨居雷姆班的帕尔姆的努力,恐怕至今人们仍旧把它看作一种怪物。帕尔姆从兰达克回坤甸的时候,射杀了一只大型猩猩,用酒精将其浸制后送到巴达维亚,以便运回欧洲去。

帕尔姆在信中记述了捕获这种大型猩猩的情况:“现在有一只猩猩,连信一同送给阁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出价一百多维尼卡币作为赏金,让本地人替我找一只四五英尺高的猩猩。今天早晨8点,我终于听到了关于它的消息。在离兰达克约有一半路程的密林中,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想尽办法,活捉了这只凶恶的野兽。为了防止它逃掉,我们甚至忘记了吃饭。我们又要防范它报复我们,因为它不断地用手折下树干和新鲜的树枝向我们投掷。这样相持到下午4点,我们才决定用枪射击。我这次的射击非常成功,比我以前从船上射击时好很多,子弹正好从猿的胸膛旁射入,因而它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我们把它运到船上时,它还活着。我们把它紧紧地缚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它因伤死去了。我们的船到达坤甸时,那里的人都上船来看它。”帕尔姆测量了它的身高,从头到脚的长度是49英寸。

冯·武尔姆男爵——一位很有才智的德国官员——当时在荷兰东印度公司任职并兼任巴达维亚学会秘书。他曾研究过这个动物。他在一篇题为《婆罗洲的大型猩猩或东印度群岛的庞戈》的文章中细致地描述了这个动物,该文章登载在巴达维亚学会学报里。1781年2月18日,冯·武尔姆在完成其记述后,在从巴达维亚发出的一封信中写道:“这个猩猩的酒浸标本曾运赴欧洲,准备作为奥林奇亲王的收藏品;但不幸的是,我们听说,那艘船在途中失事了。”冯·武尔姆于当年去世,这封信是他的遗作。但是,在巴达维亚学会学报第四部分上发表的他的遗稿里,有关于一个4英尺高的雌性庞戈的简短描述,并附有各种测量数据。

冯·武尔姆的记述所依据的原始标本是否被送到了欧洲?很多人猜想那些标本已经被送到了欧洲,但是我对这件事表示怀疑。因为在《坎佩尔文选》第一卷第64~ 66页的《猩猩记》一文中,坎佩尔在附记中提到了冯·武尔姆的论文,并写道:“至今,还未曾在欧洲见到过这种猿。拉德马赫尔送给我一个这种动物的头骨,这个猿有53英寸,即4英尺5英寸高。我曾把关于它的一些草图送到迈因斯市的佐默林那里去。这些图的尺寸比较正确,虽然不是各部分的实际大小,但能较好地表示其外形。”

这些草图已经由费希尔和卢策在1783年复制出来(图7)。佐默林在1784年收到了这些草图。如果冯·武尔姆的标本已经送到了荷兰,那么坎佩尔当时不会不知道。但是坎佩尔又说:“在这之后,也许又抓到了几只这样的怪物,因为我仅在1784年6月27日,在奥林奇亲王的博物馆里看见过一个以前送到馆里陈列的虽然完整,但组装得非常拙劣的猩猩骨骼标本。那个标本的高度超过了4英尺。1785年12月19日,我再次去看时,这副骨架已经被聪明的奥尼姆斯重新组装好了。”

图7 拉德马赫尔送给坎佩尔的庞戈的头骨(这张图是由卢策根据坎佩尔描绘的原图复制的)

这副骨架无疑就是一直被称为冯·武尔姆的庞戈的骨架,但并不是冯·武尔姆所描述的那个动物的骨架,尽管二者基本相同。

坎佩尔进而对这个骨骼的一些重要特征做了标注,打算以后再对其进行详细描述。但很明显,他并没搞清楚这个大庞戈和他的“小猩猩”之间的关系。

坎佩尔的进一步研究始终没有实现。而冯·武尔姆的庞戈作为一种类人猿,与黑猩猩、长臂猿和猩猩并列在一起,成为类人猿中的第四个种。其实,庞戈和当时所知道的黑猩猩或猩猩迥然不同。因为当时所观察到的黑猩猩和猩猩的标本,都是身材矮小,外貌似人,性格温柔;而冯·武尔姆的庞戈是比它们大了将近一倍的怪物,力气很大,性情凶猛,表情很像野兽,突出的嘴里有坚硬的牙齿,面颊上有两块肉鼓起来,样子很难看。

最终,这个庞戈的骨架被革命军从荷兰弄到了法国。圣·希莱尔和居维叶为了证明这个庞戈与猩猩完全不同,而与狒狒近似,他们在1798年发表了关于这个标本的记述。

居维叶甚至在《动物学概论》和他的巨著《动物界》的初版里,把庞戈列为狒狒的一种。然而,1818年,居维叶改变了自己的主张——他采用了数年前布鲁门巴哈和提勒修斯提出的观点,认为婆罗洲的庞戈不过是一只成年的猩猩罢了。1824年,鲁道夫根据牙齿的排列状况,证实了历来所记载的猩猩都是幼兽,并提到成年动物的头骨和牙齿也许与冯·武尔姆的庞戈的头骨和牙齿相同。与以前的研究结果相比,鲁道夫的主张更加充分和完善。在《动物界》的第二版(1829年)里,居维叶从“全身各部分的比例”及“头部孔口和骨缝的配置”,推定庞戈就是成年猩猩,“至少也是和猩猩有密切关系的一个种”。关于这个结论的所有疑问,最后全部通过欧文教授在1835年发表在《动物学学报》上的论文和特明克的《哺乳动物学专刊》解决了。特明克的论文用详尽的证据证明了猩猩在其年龄、性别等方面所发生的变化。蒂德曼最先发表了关于猩猩幼崽的脑子的文章。桑迪福特、米勒和施勒格尔描述了成年猩猩的肌肉和内脏,并且最先发表了关于东印度群岛大猿在自然状态下的习性的详尽而可靠的记载。之后许多学者的研究成果使我们对猩猩的成体有了更多的了解。

猩猩仅分布于亚洲的婆罗洲和苏门答腊等岛。从这一点来看,猩猩一定是冯·武尔姆的庞戈,而不是巴特尔的庞戈。

因为研究工作中不断的发现,所以我们不仅知道了猩猩的来历,还知道了分布在东方的其他类人猿只是长臂猿的几个种。这些猿的体格较小,所以不像猩猩那样引人注意,但是它们分布很广,因而便于观察。

巴特尔的庞戈和恩济科所栖息的地理区域,虽然比发现猩猩和长臂猿的地方更靠近欧洲,但是我们对非洲类人猿的认识却增进得比较慢。实际上,关于英国古代探险家的真实记录直到近几年才被充分了解。1835年,欧文教授在《动物学学报》上登载了一篇题目为《黑猩猩和猩猩的骨骼》的论文后,人们才对成年黑猩猩的骨骼有所了解。这篇论文通过精确的描述、仔细的对比和优美的插图,在帮助我们认识黑猩猩的骨骼,甚至是所有类人猿的骨骼方面,开辟了一个历史新纪元。

这篇论文详细地记载了年老的黑猩猩与泰森、布丰、特雷尔所知道的年幼的黑猩猩,在大小、外貌上完全不同;年老的猩猩与年幼的猩猩之间也存在这样的差异。之后,萨维奇和美国传教士兼解剖学家怀曼的重要研究,不仅证实了欧文的结论,而且增加了很多新的资料。

在萨维奇博士的许多可贵的发现中,最有趣的是居住在加蓬地区的人现在把黑猩猩叫作恩契埃科——这个名称很明显与巴特尔的恩济科相同。这个发现已经被后来的研究证实。既然已经证实了存在巴特尔的“小怪物”,我们当然可以推测也会发现他所说的“大怪物”——庞戈。事实上,在1819年,近代旅行家鲍迪奇就已经从当地人那里获得了可靠的证据,证明有第二种大猿的存在,这种猿叫作印济纳,“5英尺高,肩宽4英尺”,它建造了一个简陋的房子,自己却在屋子外面睡觉。

1847年,萨维奇博士得到一个极好的机会,对补充关于类人猿方面的知识做出了重要贡献。那时他被迫滞留在加蓬河边,因而在一位驻守在那里的传教士威尔逊的住宅里见到了一个头骨。据当地人说,那个头骨属于一种类似猿的动物,它的大小、狰狞的样子及习性等,都很引人注意。萨维奇博士说:“从这个头骨的轮廓和几个对其有所了解的本地人的讲述来看,我相信拥有这个头骨的猩猩属于一个新品种。我把这个见解告诉了威尔逊,并表达了要继续研究的愿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找到一个这种猩猩的样本——死的活的都可以——用作观察研究。”萨维奇和威尔逊两人共同研究的结果是:他们不但得到了关于这种新生物的习性的完整记述,而且使上面提到过的卓越的解剖学家怀曼得到了丰富的材料,来描述这种新生物的骨骼特征——这对科学研究具有重要贡献。加蓬地区的人把这种动物叫作恩济埃纳,这个名称显然与鲍迪奇的印济纳相同。萨维奇博士确信,在所有类人猿中,最后发现的这种恰好是学者们探求已久的巴特尔的庞戈。

这个结论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之所以这样说,不仅因为恩济埃纳凹陷的双眼、高大的身材和灰褐(或铁灰)色的皮肤等特征与巴特尔所描述的“大怪物”一致,而且那个地区的另一种类人猿——黑猩猩,由于躯体矮小,一看就知道是“小怪物”,又因其体毛是黑色而不是灰褐色,所以可以排除它是庞戈的可能性。这种动物至今仍沿用巴特尔所取的恩济科或恩契埃科的名称的原因,上面已经提及。

对于恩济埃纳的种名,萨维奇博士很明智地避开了已被滥用的“庞戈”这一名称。他引用了汉诺的《巡游记》里的“戈列拉”一词。戈列拉是这位迦泰基的航海者在非洲海岸的一个岛上发现的身上长满长毛的野人的名称,这也是现今众所周知的大猩猩的种名戈列拉的起源。但是,与他之后的一些学者相比,萨维奇博士更加谨慎。他没有把自己发现的猿鉴定为汉诺的“野人”。他只是说这个“野人”“大概是猩猩的一种”。我和布鲁勒的意见一致,认为把现今的戈列拉视为这位迦泰基船长所说的戈列拉,是毫无根据的。

在萨维奇和怀曼的论文发表之后,欧文教授和巴黎植物园的迪韦尔努瓦教授等人曾分别研究过戈列拉的骨骼。迪韦尔努瓦还补充了关于戈列拉的肌肉系统及其他很多柔软部分的记述。同时,非洲的许多传教士和旅行家对关于大型类人猿的习性的原始记述进行了验证和补充。这种类人猿虽有幸第一个为世人所认识,却是最后一个被用于科学研究的。

从巴特尔对帕切斯讲述“大怪物”和“小怪物”时起,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半世纪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才弄明白类人猿共有四种:在东亚有长臂猿和猩猩,而在非洲西部有黑猩猩和大猩猩。

上文所述即为类人猿的发现史。这些类人猿在身体结构和地理分布上有很多相同之处。例如,它们都有相同的牙齿数量:跟人一样,在成年之后,上下颚各有4枚门齿、2枚犬齿、4枚小臼齿、6枚大臼齿,总共32枚牙齿;在幼儿时期,总共有20枚乳牙,即上下颚各有4枚门齿、2枚犬齿和4枚臼齿。这些类人猿属于狭鼻猴类。它们的鼻孔向下,两个鼻孔之间有狭隔膜。此外,它们的臂比腿长些,但是臂腿长度的差异程度随种类的不同而不同。如果把这四种猿按照臂长与腿长的比例依次排列,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序列:猩猩 ∶ 1,长臂猿 ∶1 ,大猩猩 ∶1 ,黑猩猩 ∶1 。这四种猿的前肢末端都有手,有或长或短的拇指;足的大趾比人的小些,但远比人的灵活,并跟拇指一样,能与其他足趾对握。这几种猿都没有尾巴,也没有猴类所具有的那种颊囊。最后要说的是,它们都栖息在旧大陆上。

在所有猿类中,长臂猿的躯体最小巧纤细,四肢也远比其他猿长:其臂长与体长的比例远大于其他任何猿类的臂长与体长之比,这使得它们可以在直立时手臂碰触到地面。手比脚长的长臂猿与低等猴类的相同之处在于其臀部具有胼胝,这使得它们在猿类中成为特例。长臂猿的毛色也是多种多样的。在直立状态下,猩猩可以用自己的前肢触碰到脚踝,这是因为虽然它们的拇指和大脚趾非常短,但脚却比手长。它们全身被红褐色的毛覆盖。在成年雄性猩猩的面部两侧,长有好似脂肪肿瘤般的新月形的柔韧的赘生物。黑猩猩的手臂可以伸到膝盖以下;拇指和大脚趾都很大;手比脚长;虽然体毛是黑色的,但其面部皮肤却是苍白的颜色。最后,大猩猩的臂长可以伸到其腿的中部;拇指和大脚趾都很大;脚比手长;面庞是黑色的,体毛却呈现暗灰色或灰褐色。

就我目前所要说明的观点而言,没有必要进一步讨论这些由博物学家划分的类人猿的属和种之间的差异。值得一提的是,猩猩和长臂猿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属,即猩猩属和长臂猿属。黑猩猩和大猩猩则被视为属于同一个属(穴居猿属)下的两个不同的种。也有人将二者视为属于两个不同的属:黑猩猩属于穴居猿属,大猩猩则被视为与恩济埃纳或庞戈同类。

与关于其形态的确切信息相比,获取类人猿的习性、生活方式等方面的完整资料更加困难。

在上一代人中,像华莱士那样的人是很少的: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强大的精神力量使他完全可以漫游于美洲和亚洲的热带丛林之中而不会受到伤害;同时,他依据在热带丛林中漫游时所搜集到的大量标本,得出了富有远见的正确结论。但是,对普通探险者或搜集者来说,到猩猩、黑猩猩和大猩猩栖息的亚洲和非洲的赤道一带的密林中去,面对的不是普通程度的困难:即使只在弥漫着瘴气的海岸的外围做短暂的探访,也要承担丧失生命的风险。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在面对内陆的危险时会选择逃避了。于是,他们满足于鼓励经验丰富的当地人搜集、整理那些神秘的报告和传说。

关于类人猿的早期记录大多采用了这种方式,虽然这种描述较流行,但必须承认这些描述大部分缺少可靠的依据。我们现在掌握得最多的是关于长臂猿的信息——这些信息几乎全部是以欧洲人所提供的直接证据为基础的,其次是关于猩猩的信息。然而,我们对黑猩猩和大猩猩习性的认识,极需要更多的来自受过训练的目击者的证据进行支撑和扩展。

因此,在我们努力判断关于这些动物的信息可靠性的过程中,从最为人熟知的类人猿——长臂猿和猩猩——开始着手研究是最为便捷的。可以利用关于长臂猿和猩猩的完全值得信赖的信息检验其他种类的类人猿的相关记录是否正确。

有六种长臂猿分布在亚洲的各个岛屿(包括爪哇、苏门答腊、婆罗洲等)和主要大陆(包括马六甲、暹罗、阿拉坎和印度的一部分地区)上。最大的长臂猿从头顶到脚跟的高度是三点几英尺,可见它们比其他种类的类人猿矮一些,加上它们躯体小巧纤细,所以从比例上甚至从整体角度衡量,它们显得略微瘦小。

著名的荷兰博物学家米勒博士在东印度群岛上生活了很多年。我经常在文章中引用他的经历作为论据。米勒博士认为长臂猿(图8)是真正的山栖动物,喜欢栖息在山坡和山脚,其生活范围绝不会超出山上的无花果树生长的界线。它们白天活跃于高大树木的顶部;到了夜晚,它们就会集结成一个个小群体,从树顶来到开阔的平地,一旦发现有人类出没,就马上向山边跑去,隐没于黑暗的山谷之中。

已经有观察者证明,这些动物可以发出非常洪亮的声音。据我刚刚提到的那位米勒博士说,一种叫作塞蒙的长臂猿,“声音是沉重而尖锐的,听起来像‘阁——艾克’‘阁——艾克’‘阁——艾克’‘阁——艾克’‘阁——艾克’‘哈哈哈哈哈’,在距离半里路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当它们叫的时候,位于其咽喉下的与发声器官相连的巨大膜袋(即所谓的喉囊)会膨胀起来;它们不叫的时候,喉囊就会变小。

图8 长臂猿(依沃尔夫)

M.迪沃歇也说过塞蒙的叫声可以传到数英里之外的地方,在整个树林中回响。马丁先生这样描述这种动作敏捷的长臂猿的叫声:在室内,“声音大得震耳欲聋”,“可以贯穿巨大的森林”。著名音乐家同时也是动物学家的沃特豪斯先生说:“长臂猿的声音比我所听到过的任何一位歌手的声音都更具有力量。”这里要说明的一点是,这种动物比人瘦小,还不及人身高的一半。

有充分证据表明,各种长臂猿都能采用直立姿势行走。乔治·贝内特先生是一个非常杰出的观察者。他曾经记录了一只他饲养了一段时间的雌性合趾长臂猿的习性。他说:“当处于平地时,它会用直立姿势行走。这时,它双臂下垂,通过用手触及地面来帮助自己行走;或者更为常见的是,在保持这种近乎直立的姿势时,它高举手臂,双掌向下,就好像要握住一条绳子似的;在意识到有危险逼近或有陌生人进犯的一瞬间,它会快速攀登到树顶。在采用直立姿势行走时,它的步态有些摇摆、蹒跚;但当它被追踪且没有机会通过攀登来躲避危险时,它会立即四肢着地,奔跑而行。它以直立姿势行走时,会将腿和脚朝外,就好像它的腿是弯的,这使得它在行走时摇摇晃晃的。”

巴勒博士还记录了另外一种叫作霍拉克或胡鲁克的长臂猿:

它们直立行走;当身处地面或原野时,则采用双手举过头顶,双臂在肘和腕处轻微弯曲,左右摇摆着向前快速奔跑这种非常可爱的方式使身体保持平衡;如果情况迫使其必须加快速度,它会将双手放在地面上,以此帮助自己快速前行——与其说它是在奔跑,不如说是在跳跃,只是这种行走方式仍然使其躯体保持近乎直立的姿势。

然而,温思洛·刘易斯博士提供的证据却与上述信息有些出入:“它们(长臂猿)用后肢(或下肢)行走,前肢(或上肢)则向上高举,以保持身体平衡,就好像集市上借助长杆保持身体平衡的走绳索的艺人一样。它们并不以双脚交替迈进来完成前行,而是采用类似跳跃一样的双脚同举同落的姿势。”米勒博士也有类似的描述,即长臂猿只是依靠它的后肢所进行的一系列近似于蹒跚跳跃的动作来完成在地面上前行的过程。

马丁先生也以自己的直接观察为依据,对长臂猿的一般情况加以说明:

(它们)很适合栖息于树上,在树枝间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活力。同时,它们在平地上表现出的笨拙和窘态也是可以想象的。虽然在直立行走时常常摇摇晃晃的,速度却很快。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它们要么用指节交互碰触地面,要么双手高高举起。和黑猩猩一样,它狭长的脚底要么都着地,要么都举起,在整个过程中,步调没有任何灵活性。

这些结论一致的独立证据证明了长臂猿普遍习惯于采用直立姿势行走。

但是,平地不是长臂猿展示其非凡而独特的行动能力的舞台(这种惊人的行动能力几乎使人类将其列为飞行动物而非普通的攀爬动物)。

1840年,马丁先生对生活在动物园里的一种名为敏捷长臂猿的长臂猿做出了非常形象的描述,我将全文引用如下:

几乎很难用语言来描述她(雌性)行动的敏捷与优雅:当她似乎只是在触碰那些树枝时,看起来却好像在空中飞。在这些运动壮举中,她只使用了手和双臂。她的躯体好像被一条绳子悬挂在树上,仅靠一只手完成支撑(如右手),并通过一种有力的移动将自身“发射”出去,用左手牢牢攥住另一个远处的树枝;刚刚停稳,就进行了下一次“发射”,此刻又再次把被瞄准的树枝牢牢地握在右手中。她用这种方式连续地再次出发,毫无停意,每次能轻而易举地移动12~18英尺的距离,即使连续不停地持续很长时间,也毫无倦意。很显然,如果有足够大的空间,移动超过18英尺的距离也是小菜一碟。因此对于迪沃歇声称曾见过长臂猿从一个树枝移动到相距40英尺远的另一个树枝上,虽然似乎荒诞不经,却也可以相信。有时候,在紧握树枝移动时,她可以仅凭一臂之力完成绕树枝旋转一周的壮举,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然后又以同样快的速度继续向前行进。观察她是如何突然停止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考虑到其旋转跳跃时的速度和所产生的冲力,要观察她是如何停止的,似乎需要把她的动作变慢。她在跳跃时,紧握树枝,升高身体,好像变魔术一样安然坐于树枝上,并用脚紧握树枝,随即突然再次出发。

下述事实可以表明其动作的机巧和敏捷。把一只活鸟放在她的栖息之处,她关注着正在飞行的鸟,同时跃向远处的树枝,并用一只手抓住飞鸟,另一只手攥紧树枝。两个目标都成功地完成了,好像这两个目标本就是一个目标似的。需要加以补充的是,抓住鸟后,她迅速咬断它的脖子,扯去它的羽毛,并果断地把鸟丢掉,丝毫没有吃了它的意愿。

有时,她会从所栖息的树上跳跃至离其至少12英尺远的一扇窗户上。也许你以为那扇窗子会立即被打破,但事实却相反:令人吃惊的是,她用自己的脚抓住了窗户上玻璃间狭长的窗框,瞬间获取足够的冲力,然后竟然再次跃回原处——这种动作对力量和精准度具有双重要求。

长臂猿看似性情温和,但有可靠的证据显示,当其处于发怒状态时,就会进行猛烈的撕咬。曾有一只雌性敏捷长臂猿用其长长的犬齿猛烈地袭击了一名男子,导致其死亡。因为有很多人被她伤害过,为保险起见,人们把她那可怕的牙齿锉平了。但如果受到威胁,失去“武器”的她仍会对威胁者目露凶光。长臂猿以昆虫为食,一般不吃动物性食物。然而,贝内特先生曾经看见过一只塞蒙将一只蜥蜴抓住并生吞。通常,它们通过将手指浸在水中,然后舔手指的方式喝水。据说,它们以坐着的姿势入睡。

迪沃歇声称自己曾看见过雌性长臂猿将幼崽带至水边为其洗脸,丝毫不顾幼崽的抵抗和哭喊。在笼子中,它们通常表现得很温和,有时也会像顽劣的孩童一般搞恶作剧、耍小脾气。而且,它们并不是丝毫没有羞耻心的。贝内特先生所讲述的一件逸事能够证明这一点。贝内特先生养的一只长臂猿似乎特别喜欢将室内的物品弄乱。在众多物品中,一块肥皂特别吸引它,它因为移动这块肥皂而不止一次遭到贝内特的呵斥。贝内特说:“一天早上,我正在写字,这只长臂猿也待在小屋中。我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它时,发现这个小家伙正在拿那块肥皂。我用它无法感知到的目光偷偷地观察,它也不时地用鬼鬼祟祟的目光瞥向我坐的地方。我假装在写字,它看到我正在忙着,就用爪子拿着肥皂走了。当它走到屋子中间时,我以一种不会令其受到惊吓的声调对它轻声地说话。它发觉我在看它,就返回原处,将肥皂放在很近似于当初拿开时的地方。其行为中确实存在一些超出本能之上的东西:其最初和最终的行为,明显地表露出它是有羞耻心的,否则怎么解释它的行为呢?”

现有的最详尽的关于猩猩的博物学记录,记载于由米勒博士和施勒格尔博士合著的《荷兰殖民地博物史(1839—1845)》一书中。我对于本课题的所思所讲,几乎都是以此书中二位作者的论述为基础的。除此之外,我还援引了布鲁克、华莱士及其他作者的著作中所记载的相关细节来说明这个问题的各个部分。

猩猩(图9)的体长似乎鲜有超过4英尺的,但其体形极为粗壮,体围是体长的 。人们仅在苏门答腊和婆罗洲发现过猩猩。在苏门答腊岛上,猩猩并非到处可见。它们经常出现在两个岛屿中位于低处的平原上,它们的踪影从未在高山上出现过。从海岸线延伸至内陆的茂密的森林是它们的最爱,而苏门答腊岛只在东部有这样的森林,所以岛的东部就成了猩猩的聚集(居)地。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些迷路或流浪的猩猩出现在岛的西部。

图9 成年雄猩猩(依米勒和施勒格尔的描绘)

另一方面,在婆罗洲,虽然猩猩的分布比较广泛,但是在高山和人口稠密的地区却看不到它们的身影。在它们喜欢居住的地方,一个猎人如果运气好的话,一天之中可以看到三四只猩猩。

年老的雄性猩猩除了交配期以外通常独自居住。年老的雌性猩猩和已经长大的雄性猩猩则常常三两成群地一起居住;前者偶尔会有幼小的猩猩与其同住,但是处于孕期的雌性猩猩常独自居住,有的产下幼崽后仍继续独居。幼小的猩猩似乎在很长时间内都处于母亲的保护下,或许这就是它们成长缓慢的原因吧。在攀爬时,母亲常常将小猩猩放在胸前,而小猩猩则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毛发。至于小猩猩性成熟的年龄以及它们与雌性猩猩(即母亲)一起生活到何时都不得而知,也许它们到10岁或15岁的时候才会成熟吧。在巴达维亚,一只被驯养了五年之久的雌性猩猩的体长,竟不及在野外生长的雌性猩猩体长的 。在成年之后,它们可能仍会继续缓慢成长,并且寿命可以达到四五十岁。根据戴耶克人的说法,年老的猩猩不仅所有的牙齿都脱落了,而且攀爬也变得困难,所以只能靠被风吹落的果子和多汁的草来维持生命。

猩猩行动迟缓,丝毫没有显示出长臂猿那样令人惊叹的行动能力。似乎只有饥饿才能使它有所动作,一旦填饱了肚子,它就又恢复到休息状态,静止不动。它坐着的时候,会弯下背,低下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有时用双手握住较高的树枝,有时让双手自然垂于身体两侧。猩猩会在一个地方保持同样的姿势达几个小时之久,除了不时发出几声深长、低沉的吼叫,几乎一动不动。它在白天从一个树顶攀缘至另一个树顶,只有在夜晚才会回到地面。此时,如果感到有危险,它会立即躲进低矮的树丛中。在没有受到猎袭时,它可以在同一个地点停留很长时间,有时甚至会在一棵树上停留几天之久——在这棵树的树枝间找一个坚固的地方作为它的床。对猩猩来说,在大树顶上过夜是极为少见的,因为对它而言,树顶上的风很大,又很冷。因此,黑夜一降临,它就会马上从高处下来,在更低、更暗的地方或多叶的小树树顶上寻找一张适宜的床。在小树中,它尤为喜爱尼帕棕榈、露兜树或那些使婆罗洲原始森林呈现出独特景观的寄生兰中的一种。但是不管它决定在哪里睡,它都会为自己建造一个巢:小树枝和树叶被铺置在选定地点的周围,树枝和树叶彼此叠放、折压;再用蕨类、兰类、露兜树、尼帕棕榈及其他植物的大叶子做最终的铺垫,这样会使床十分柔软。米勒亲眼所见的许多巢都是新建造的,距离地面的高度大致被限定在10~25英尺,巢的平均周长为2~3英尺。有的巢中填充着几寸厚的露兜树树叶;有的则只是把折断的树枝朝向中心,再将其连接,形成一个齐整的平台。詹姆斯·布鲁克爵士说:“它们在树间搭建的这些简陋的小屋,既没有屋顶,又缺少任何遮蔽物,叫作巢(或座席)也许更合适。它们建造这个巢(或座席)的速度之快让人惊讶。我曾经目睹了一只受伤的雌性猩猩搭巢的过程,当它最终铺好树枝并坐到上面的时候,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一分钟。”

据戴耶克人讲,在太阳跃出地平面、晨雾散尽之前,猩猩绝不会离开自己的床。它大约早上9点起床,傍晚5点就寝,有时也会睡得晚些。在睡觉时,它时而仰睡,时而侧睡,双腿蜷向躯体,缩成一团,手则枕于头下。如果夜晚天气寒冷或刮风下雨,它通常会把造床时所使用的露兜树树叶、棕榈树树叶和蕨类的叶子覆盖在自己的身上,尤其小心翼翼地遮盖住自己的头部。这种遮蔽身体的习惯或许就是关于猩猩在树上建造床或巢的传说的起源吧。

在白天,猩猩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栖息在大树的树枝间,却很少像其他类人猿(尤其是长臂猿)那样蹲在粗枝上。相反,树叶茂密的细枝是它最爱蹲着的地方。这样的生活方式同它的后肢结构(尤其是它的臀部)有着紧密的联系。与许多猴类甚至长臂猿不同,猩猩的臀部没有胼胝。骨盆内的骨头学名叫坐骨。当身体安坐在某处时,坐骨就会成为一个用于安放身体的坚固的框架。猩猩的坐骨不像很多臀部长有胼胝的猿类的坐骨那样是张开的,而是更像人类的坐骨。

猩猩在攀爬时既缓慢又小心翼翼,这种行为相较于猿类更像人类。在攀爬时,它们非常注意自己的脚,这使它们看起来好像比其他猿类更怕受伤。与长臂猿从一个树枝摇摆至另一个树枝时前臂承担了大部分工作不同,猩猩甚至连最小幅度的跳跃都不做。它们在攀爬时更多的是利用手和脚的交替行动来完成前移,或者是在双手紧紧握住枝干之后,同时收缩双脚。在从一棵树向另一棵树移动的过程中,它总是寻找两棵树的枝干相邻或交叉的地方。在被追踪时,它的谨慎也让人惊诧:它通过摇动树枝来判断其是否可以承受它的重量,然后利用自己身体的重量缓缓地向悬垂着的树枝靠压,使树枝弯曲并和另外一棵树相接,这样就在两棵树之间搭建了一座桥,使它可以从一棵树爬向另一棵树。在地面上,猩猩在任何时候行走起来都是既耗费力气又摇晃不稳的。就算起跑时比人跑得快,一般不久之后就被人超越了。在奔跑时,猩猩那长长的手臂微微地弯曲着,身体很明显是直立的姿势,以至于它看起来像一个拄着拐杖行走的驼背的老人。在行走时,猩猩的身体通常一直向着前面,不像其他猿类(除了长臂猿以外)那样在奔跑时身体或多或少有些倾斜。长臂猿在走路方式等很多方面都与其他猿类存在明显的不同。

猩猩不能将自己的脚平放在地面上,只能用脚底的外边缘来支撑身体,脚跟大部分着地,脚最外侧的两个脚趾完全以趾头的背面着地,除了脚趾第一节的背面与地面接触外,其他脚趾也都是弯曲着的。猩猩的两只手在走路时却和脚相反,主要用手的内边缘支撑体重。手指,尤其是两个最重要的手指,都以其最前一节的背面接触地面,而形状笔直并能自由活动的拇指指尖只是作为补充的支点。

猩猩从来都不是只靠后肢站立着。那些只靠后肢站立着的猩猩的图画,同那些认为猩猩将棍棒视为防御武器的断言一样,都是错误的。

猩猩的长臂具有特殊的用途,不仅可以用于攀爬,还可以从不能负担其体重的枝条上获取食物。猩猩的主要食物包括无花果、各种花和嫩叶。但是也曾在一只雄性猩猩的胃中发现2~3英寸长的竹叶。没有听说过它们吃活的动物。

尽管幼小的猩猩在被人类驯养之后,似乎确实会向人类献殷勤,但是骨子里它仍是一种狂野而胆小的动物,虽然其外观看上去很是笨拙、忧郁。据戴耶克人讲,年老的雄性猩猩如果只是受了箭伤,它有时会主动离开树木,狂暴地向敌人奔去。这时,敌人立即狂奔离去是最安全的,一旦被其抓住,就必死无疑。

猩猩尽管天赋强力,却很少进行自卫,尤其是在被火器攻击时。在遇到危险时,猩猩总是试图藏匿起来,或是沿着树的顶梢逃离,并将树枝折断,向敌人投掷。一旦受伤,它就会逃到树的顶端,并发出一种极为怪异的声音,声调起初极高且非常尖锐,最终会变成豹一样的低吼。发出高音时,猩猩的嘴唇会呈现出漏斗般的形状;在发出低音时,则把嘴巴张得非常大,与此同时,喉囊也鼓胀起来。

根据戴耶克人的说法,唯一可以与猩猩一较高下的动物是鳄鱼。有时鳄鱼会捉住来到水边的猩猩。但是据说猩猩比鳄鱼凶猛,能把鳄鱼打死,或是通过将鳄鱼的颚部拉开的方式导致其喉咙撕裂。

上面所讲述的大部分内容,可能是米勒博士从戴耶克人那里得到的报告。但是,米勒通过对一只身高4英尺的雄性猩猩进行历时一个月的饲养观察,了解到它具有一种非常恶劣的性格特点。

米勒说:“它确实是一只粗野、力气很大、狡诈险恶的野兽。每当有人走近它时,它就会一边缓缓地站立起来,一边发出低沉的怒吼,并注视着它想要攻击的方向。然后,它将手从笼子的间隙中慢慢地伸出,在长臂伸出之后猛地一抓——常常抓住走近它的人的面部。”它从来不用嘴撕咬人类(虽然猩猩彼此之间经常撕咬),双手才是它最重要的用于防御和攻击的武器。

它的智商很高。米勒评价说,尽管不应该将猩猩的智商估计过高,但是如果居维叶看到过这种动物,他就绝对不会简单地认为猩猩的智商只比狗高一点点。

它的听觉非常敏锐,但是视觉似乎不够完善。它的下嘴唇是重要的触觉器官,在其喝水时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可以伸出的下唇就好像一个水槽,能够方便地接住雨水;如果将半截椰子壳盛满水后交给猩猩,它在喝水时会将椰子壳中的水倒入形状像槽子的下唇。

马来人称猩猩为奥兰乌旦,戴耶克人则称其为米埃斯。戴耶克人将猩猩划分成不同的种类:米埃斯·帕潘(即济莫)、米埃斯·卡苏、米埃斯·兰比,等等。但这些猩猩是否属于不同的种或仅仅是族不同,它们和苏门答腊的猩猩的相似程度究竟如何(华莱士认为二者是相同的),这些问题至今尚未解决。它们之间的差异如此大,要解决这样的问题是很困难的。对于叫作米埃斯·帕潘的猩猩,华莱士做了如下记录:

它因躯体巨大而闻名,在脸部侧面的颞肌上存在脂肪质的隆起。这些隆起不仅柔润光滑,还具有伸缩性,因此过去曾被误称为胼胝。我亲自测量了五只猩猩的身高,自头顶到脚底,其高度的变化幅度在4英尺1英寸~4英尺2英寸之间。身围的变化幅度在3英尺~3英尺7.5英寸之间。伸展的双臂的长度变化幅度在7英尺2英寸~7英尺6英寸之间。面部宽度的变化幅度在10英寸~13.25英寸之间。毛发的颜色和长度因个体而异,即使在同一个个体上也因部位而异。脚的大趾有的有指甲,有的则完全没有。总之,除了这些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外部差异可以从同一个种中区分出不同的变种。

但是,当我们检验这些个体的头骨时,就会发现其形状、比例、容量等方面都存在显著的不同,这些不同还表现在脸部侧面的倾斜程度、口鼻的凸起程度、头骨的大小等,就好像人类种族中高加索人和非洲人的头骨有明显的区别一样。眼眶的高度和宽度都有变化;颅骨嵴有的成单,有的成双,有的特别发达,有的不发达;颧骨孔大小的差异也非常明显。依据头骨在比例上的差异,我们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明具单冠突与具双冠突头骨之间的差异。这些头骨曾经被认为完全可以证明两种大型猩猩的存在。头骨表面大小的差异很大;颧骨孔、颞肌等也存在这样的差异。大的头骨表面经常长有一块小颞肌,小的头骨上也会长有大颞肌,即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至于那些具有最大、最强的颚和最宽的颧骨孔的头骨,就有大的颞肌在头骨的顶部会合,间隙中形成的骨嵴会隔开两侧的肌肉。如果头骨的表面非常小,那么两侧的颞肌就不能到达头顶完成会合,彼此之间会存有1~2英寸的距离,沿着两肌的尽头边缘(即两肌的间隙处)形成骨嵴。此外,还有一些中间型,即骨嵴只在头骨的后部会合。骨嵴的形状、大小等与年龄无关。有时,年幼动物的骨嵴反而发达。据特明科教授说:“莱登博物馆收藏的一系列的头骨显示了相同的结果。”

华莱士观察了两只成年的雄性猩猩(戴耶克人所谓的米埃斯·卡苏)。它们与其他猩猩存在明显的不同,华莱士据此将其视为另一个种。这两只猩猩的身高分别是3英尺8.5英寸和3英尺9.5英寸,颊部无瘤状隆起,在其他方面和大型猿类相同。头骨虽然没有冠状突起,但有两条彼此间距1.75~2英寸的骨嵴,与欧文教授的莫林奥猩猩相同。然而,它们的牙齿巨大而有力,相当于或优于其他种类的牙齿。据华莱士说,这两个种类的雌性猩猩都没有颊瘤,和较小的雄性猩猩相似,但体长却较之短了1.5~3英寸,并且犬齿较小,以半截状的形态存在,基部扩大,同所谓的莫林奥猩猩一样。华莱士表示,这一较小的种中的雄性和雌性,都可以从上颚中央门齿比较大这个特征识别出来。

就我所知,尚未有人对我关于这两种亚洲类人猿在习性方面的阐述提出争议。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关于这两种类人猿习性的阐述足可以证明,这是另一种猿:

(1)无须双臂的直接支撑,完全可以凭借直立或半直立的姿势在地面上从容行走。

(2)所发出的声音极响,可传至一二英里外。

(3)发怒时,会做出极为恶劣和残暴的行为,尤其是成年的雄性猩猩。

(4)能够建造用来睡觉的巢。

上述就是有关亚洲类人猿的被公认的事实。仅凭借相似的原则,我们就可以预测出非洲类人猿也部分或全部具有同样的特征,或者至少可以反驳那些对关于非洲猿的这些特征的陈述的故意责难。如果可以证实任何一种非洲类人猿的身体结构比任何一种亚洲类人猿的身体结构更适于直立行走和做有效的攻击,那么就没有理由怀疑非洲类人猿有时可以直立行走或做出攻击性的行为了。

在泰森和托尔皮乌斯之后,关于饲养状态下小猩猩习性的报道和评述屡见不鲜。但在萨维奇博士的论文发表以前,关于成年黑猩猩在其故乡(森林中)的生活状况和习性,几乎没有确实可信的证明。萨维奇博士的这篇论文,前文有所引用。这篇论文包括了他住在位于贝宁湾西北界的帕尔马斯角时通过观察所做的笔记,以及从可信赖的信息来源处搜集的资料。

据萨维奇博士测量,雄性黑猩猩的身高几乎都可以达到5英尺,但成年黑猩猩的身高一般不超过5英尺。

它们在休息时一般采用坐的姿势。有时可以看见它们站起来行走,但它们一旦察觉有人在看着,就会立即四肢着地,逃离观察者的视线。它们的躯体结构不能使其完全直立,而是向前倾。所以可以看到它们在站立时用两只手托着头的后部或是叉着腰——这种动作可以使身体保持平衡或舒适些。

成年黑猩猩的脚趾以很大的幅度向内弯曲,并且不能完全伸直。如果强行把脚趾伸直,则脚趾背部的皮就会挤出褶皱。所以,虽然它们在直立行走时必须把脚完全伸展开,但是看上去有些不自然。自然的姿势是四肢着地,身体的重量向前落在指节上。这些指节很大,皮肤隆起变厚,像脚底一样。

从它们的身体结构可以推断它们很善于攀爬。它们从一个树枝跳到远处的另一个树枝上,敏捷得让人惊诧。经常可以看到那些“老年人”(一个观察者这样称呼它们)蹲在树下吃着果子,彼此亲密地攀谈着,而它们的“孩子们”在它们周围跳跃着,从这个树枝跳到那个树枝,热闹而愉快。

可见,黑猩猩不算是群居的,因为很少看见有五只以上在一起,最多的也不超过十只。据可靠的人说,它们在嬉闹的时候偶尔也会集结成一大群。据向我提供信息的人说,他有一次看到至少有五十只猩猩聚集在一起,大声地喧闹、喊叫,并且拿着棍棒,像敲鼓似的敲打着老木头。它们似乎没有什么攻击行为,也很少有防御行为。当要被捉住的时候,它们伸展两臂抱住敌人,并试图把敌人拉向它们的牙齿,以做抵抗。

关于最后一点,萨维奇博士在另一处有明确的记述:

“咬”是它们的主要防御方式。我曾见过一个人的脚被它们咬了,伤得很重。

成年黑猩猩的犬齿强壮有力,似乎表明它们有吃肉的癖好,但是除了在饲养的情况下,它们从未显示出这种癖好。最初它们拒绝吃肉,但很快就养成了吃肉的嗜好。它们的犬齿在年幼时就已经很发达了,并且显然是很重要的防御工具。当它们和人接触时,几乎第一个动作都是“咬”。

它们避开人的居住地,在树上建造住处。它们建造的结构更像“巢”,而不是某些博物学家所误称的“茅舍”。它们一般在离地面不远的地方建巢。在建造巢时,它们把粗枝和嫩枝折弯,或把一部分树枝折断,使其相互交叉,用一个树枝或一个枝杈支撑起全部结构。有时可以在距离地面20~30英尺的粗枝的末端发现它们的巢。我最近看到一个巢在距离地面超过40英尺高的地方,也许高度可以达到50英尺。但是这种高度并不常见。

它们的住处不是永久性的。为了寻觅食物和清净,它们会根据环境条件迁移住处。我们更常见到它们住在地势高的地方;这是因为地势低的地方更适合被当地人开垦为稻田,从而缺少可以让它们用来造巢的树木。在同一棵树上,或在邻近的树上,很少能看到两个以上的巢。虽然曾经在同一棵树上发现五个巢,但这是很罕见的情况。

它们极其肮脏。当地人普遍认为,它们曾经是人类部落中的一员,但因为肮脏而被驱逐出人类社会。又因为恶习难改,所以它们堕落到现在的处境……

它们在习性方面展现出非凡的智力水平。母猿对幼猿倍加关爱。前文提及的第二只雌猿在被发现时正和其配偶及两只幼崽(一雄一雌)一起待在树上。母猿的第一反应是和配偶及雌崽快速逃入密林中。因为雄崽落在后面,所以母猿又返回去营救它。它爬上树,用双臂抱住雄崽,正在这时,子弹穿过雄崽的前臂,射中了母猿的心脏……

在最近的一起案例中,母猿被发现时正和自己的幼崽停留在树上,并注视着猎人的一举一动。当猎人向它瞄准时,母猿像人类一样举起手臂,打着手势,试图让猎人停止射击并离去。如果所受的伤不太严重,它们会用手按压伤口止血。如果这样没有效果的话,它们会用树叶和草来按压伤口……受到枪击后,它们会像人忽然感到剧烈疼痛时一样发出尖叫。

黑猩猩平常的叫声是一种比较沙哑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稍微有点像呼呼声。

黑猩猩筑巢的习性和方法与猩猩类似,这一点着实有趣。然而,另一方面,它的活动状况和它爱撕咬的脾性,则与长臂猿类似。从塞拉勒窝内到刚果都可以见到黑猩猩,其地理分布范围之广,在类人猿中,与长臂猿类似。在这一属的地理分布区域内又有若干个种,这一点也与长臂猿类似。

前文关于成年黑猩猩习性的描述来自卓越的观察者萨维奇。他在十五年前出版的著作中提出的一些重要观点,已经被后来的观察者证实。后来者对他的观点增补得不多,为了表示公正,我把他的全部记述引用如下:

需要记住的是,我的观点是以加蓬当地人的陈述为基础的。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即作为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的传教士,通过与他们的日常交流,我了解了非洲人的情绪和性格特征,所以对判断他们的陈述的真伪有所准备。此外,因为对另一个相似的物种黑猩猩有所了解,所以我能够区分当地人对这两种动物的报告。这两种动物有相同的栖息地和相似的习性,又只有很少的人(主要是内地的商人和猎人)见过它们,所以很多人将它们混淆。

我们关于这些动物的知识主要来自姆庞奎人。他们的领地是大猩猩(图10)的栖息地,在加蓬河的两岸,从河口往上有50~60英里。

如果“庞戈”这个词源于非洲,那它可能是“姆庞奎”这个词的变体。这是加蓬河两岸的部落的名称,因此也适用于他们的居住地。当地人将黑猩猩称为恩契埃科,他们尽量将其英语化,这也是常用名称“焦科”一词的来源。姆庞奎人把与黑猩猩近似的种类称为恩济埃纳,读时延长第一个元音,轻读第二个元音。

图10 大猩猩(依沃尔夫)

恩济埃纳栖息在下几内亚的内地,而恩契埃科的栖息地靠近海岸。

大猩猩体长约5英尺,与肩的宽度不成比例,身上覆盖着又粗又厚的黑毛。据说毛的排列方式类似于恩契埃科。随着年龄的增长,毛色会变成灰色,因而有了关于这两种动物有不同毛色的报道。

头部的显著特征是:面部既宽又长,臼齿部位很长,下颚分支也很长并向后方伸展,头盖骨较小。眼睛很大,据说和恩契埃科的眼睛一样,呈褐色。鼻子宽而扁,鼻根稍稍隆起;口鼻部较大,嘴唇和下巴上长着灰色的毛。下唇经常移动,当它愤怒时,下唇可以伸展到下巴;脸部和耳朵都没有毛,皮肤呈现出接近黑色的暗褐色。

头部最显著的特征是沿着矢状缝有一个由毛形成的高嵴,与头后面的一个不太明显的横嵴相接,这个横嵴从一只耳朵的后面环绕至另一只耳朵的后面。这种动物可以自由地前后牵动头皮。当它愤怒时,头皮被牵向眉毛,毛嵴就会被拉下来,毛就向前突出,呈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凶恶的样子。

颈部粗短而多毛,胸部和肩部很宽,据说有恩契埃科的两倍长;臂也很长,可以伸到膝盖的下面——前臂较短,手很大,拇指比其他手指更为粗大。

行走时步态蹒跚,身体不像人一样直立着,而是向前倾,有点从左往右旋转摆动。臂比黑猩猩的长;在行走时,俯身的程度不像黑猩猩那样大,但像黑猩猩一样两臂前伸,手放在地上,用两只手支撑着身体,半摇半跳地向前移动。在做这个动作时,它不是像黑猩猩那样弯曲着手指,而是用指关节支撑身体,并伸直手指,以手作为支点。据说大猩猩常做出步行的姿态,并通过向上方弯曲双臂维持其巨大身体的平衡(图11)。

它们过着群居的生活,但数量没有黑猩猩多。雌性往往多于雄性。很多报告者都断言:一群中只有一只成年的雄性;因为雄性大猩猩成年后,就会发生争夺配偶的争斗,最强者会把其他雄性杀死或驱逐出去,从而成为群体中的头领。

图11 步行中的大猩猩(依沃尔夫)

萨维奇博士否认了大猩猩掠夺配偶和战胜大象的说法,并补充说:

它们的居住地(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类似于黑猩猩的居住地,仅由一些木棒和带叶的树枝构成,并用粗树枝和树杈支撑着。它们的居住地没有遮蔽物,只在夜间睡觉时使用。

它们极其残暴,常常表现出攻击性,不像黑猩猩那样见人就跑。对当地人来说,它们是一种令人恐怖的生物。除了在防御时外,当地人从未遇到过它们。所捉住的少数大猩猩是被猎象者和当地的商贩杀死的。他们在穿过森林时突然发现了它们。

据说雄性大猩猩刚被发现时会发出恐怖的类似于‘克——阿’‘克——阿’的叫声,尖锐的声音在大片森林里回响。它的巨大的下颚在呼气时张得很大,下唇耷拉到下巴上,头上的毛嵴和头皮牵拉到眉毛上,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凶恶的样子。

雌性和幼年大猩猩在发出一声尖叫后,会很快消失,雄性则愤怒地接近敌人,显露出愤怒的样子,并快速而连续地发出可怕的叫声。猎人把枪放好,等着它靠近。如果没有瞄准,猎人会让它握住枪身,然后它会把枪身放入自己的口中(这是它的习性),这时猎人就会开枪。如果猎人未能开枪,枪身(普通小枪的薄枪身)就会被它咬碎,猎人会受到致命的攻击。

野生大猩猩的习性类似于黑猩猩,会在树上造松垮的巢,吃同样的水果,随环境的不同而改变栖息地。

福特证实了萨维奇博士的观察结果,并对其进行了补充。福特曾于1852年向费城科学院投寄了一篇关于大猩猩的论文。在谈到这种最大的类人猿的地理分布时,福特的记述如下:

这种动物栖息于几内亚内部的山脉中,北到喀麦隆,南至安哥拉,伸向内地大约100英里,地理学家称之为水晶山。我不能确定这种动物分布范围的南北界线。但可以肯定的是,北界一定在加蓬河以北,与加蓬河相隔一段距离。我最近到莫尼(丹戈)河河源旅行时,对这件事进行了确定。我听说(我认为是确实的)很多大猩猩栖息于这条河的发源地,甚至更往北的地方。

在南部,这种物种的分布区域延伸到了刚果河流域。这是曾经到过加蓬河和刚果河之间的沿海地区的本地商人告诉我的。除此之外,我没有听到过其他报告。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动物只分布于离海岸稍远的地方。有可靠的报告称,大猩猩住在这条河南面离海不到10英里的地方,但在别的地方不像这里这样靠近海岸。但这是最近的情况。我听姆庞奎部落中一些较年长的人说,以前只在这条河的发源地看到过这种动物,但现在在离河口一天半路程以内的地方也发现了这种动物。以前,这种动物栖息于布希曼人居住的山脊地带,但现在它已经大胆地接近了姆庞奎人的种植地。毫无疑问,以前关于大猩猩的报道过少的原因,是缺乏收集关于这种动物的信息的机会。一百年来,商人频繁地来往于这些沿河地区,如果展览最近一年内他们带到这里的标本,最笨的人也会注意到这种情况。

福特先生检查的一只标本重170磅(不含胸部、腹部的内脏),胸围长4英尺4英寸。他把大猩猩的攻击状况描写得既详细又生动——尽管他未假称自己曾目击过那种场景。为了便于与其他记述比较,我把他论文中的这一部分摘录如下:

尽管它在接近敌人时会弯曲着身体,但在攻击时,它会站立起来。

尽管它从不躺着等待,但当它听到、看到或闻到有人来时,会立即发出有特点的叫声,并常表现出进攻的姿势,准备攻击。它所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呼噜声,而不是低吼,类似于黑猩猩的叫声。它在发怒时发出的声音极其响亮,据说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它在准备袭击时,会把陪伴它的雌性和幼年大猩猩带到稍远的地方。当它很快回来时,它头顶上的毛直立起来并向前突出,鼻孔扩大,下唇低垂,同时发出有特点的叫声,似乎是为了让敌人感到畏惧。除非通过一次精准的射击使它失去战斗力,否则它会立即发动一次袭击,用手掌攻击它的对手,或紧紧地抓住敌人,使敌人无法逃脱,最终将敌人狠狠地摔在地上,用牙撕咬敌人。

据说如果它抓到一杆火枪,就会立即咬碎枪身……被运到这里的一只幼崽的不顾死活的举动可以表明这种动物的野蛮天性。这只幼崽被捕获的时候非常小,只有四个月大。虽然人们采用了很多办法想驯服它,但都以失败告终。它在临死前一小时还咬了我。

福特先生怀疑关于这种动物建造房屋和驱逐大象的故事的真实性。他说,消息灵通的本地人也不会相信这些故事,这些故事是说给小孩子听的。

我还可以从附在圣·希莱尔的论文(上文提到过)中的弗朗凯和拉布蒂的书信中引用其他例证,但总觉得考量和筛选不够细致。

在我看来,如果记住现有的关于猩猩和长臂猿的记述,那么通过推论的方法批评萨维奇博士和福特的记述是不公正的。如前文所述,长臂猿常展现出直立的姿势,但大猩猩的躯体结构似乎使其比长臂猿更适合这种姿势。如果长臂猿的喉囊是重要的发声器官,它的声音可以达到0.5里格(1.5英里)远,那么拥有更发达的喉囊,同时体积五倍于长臂猿的猩猩,发出的声音应该可以在两倍远的地方被听到。如果猩猩在搏斗时使用双手,长臂猿和黑猩猩使用牙齿,那么大猩猩可能既用手也用牙齿。如果能证明猩猩也有筑巢的习惯,那么我们就无法否认黑猩猩和大猩猩也有筑巢的习惯。

这些证据被世人知晓已经有十至十五年了。最近,一位旅行者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但对有关大猩猩的研究来说,这些观点除了重复萨维奇博士和福特的观点以外,新的东西还很少。而萨维奇博士和福特的观点却受到如此多的反对和责难。如果不把先前所知晓的算在内,那么M.迪·夏吕根据他自己的观察,对于大猩猩只确定了一件事:这种动物在进行攻击时,会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膛。我相信这个陈述比较恰当,没有什么可争议的。

关于非洲的其他类人猿,因为缺乏了解,M.迪·夏吕几乎没有谈到任何关于普通黑猩猩的事情。但他谈到了一个秃头的种(或变种),叫作埃希果·博佛,它们可以建造自己的藏身之所。还有一个稀有的种则具有相对较小的脸和较大的面角,并能发出类似于“枯罗”的声音。

猩猩的庇护所是用粗糙的树叶建造的。根据可靠的观察者萨维奇博士的描述,普通的黑猩猩可以发出呼呼声。照这样看来,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否定M.迪·夏吕在这些方面的记述。

我避免引用M.迪·夏吕的论文,并不是因为我认为他关于类人猿的描述是不正确的,也不是怀疑他的论文的真实性,只是因为在我看来,他的记述中存在无法解释和让人感到困惑的情况,而且任何描述都不是他自己观察到的结果。

他所讲述的也许是真的,但不能当成证据。 YoSWfLN0Y/2gfB1X1GUy2PN5cznWlldp0VsspmfOAQ0lipnz8zZncbJtjJXdO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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