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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陉之战

司马迁的《史记》是中国历代正史的典范,军事记载极多,但是通常很简略,甚至有点遮遮掩掩。司马迁最为脍炙人口的作品《项羽本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项羽武艺高强,是楚国名将之后,他的军队是秦末起义军中最强的一支。然而,诸如装备、战术、战场位置以及军事史中的其他要素,司马迁都语焉不详。 《史记·淮阴侯列传》中对井陉之战的描述是全书最令人满意的战史记载。它的特别有趣之处有二:(1)和城濮之战一样,可以用示意图呈现出来;(2)和城濮之战不同的是,此战的地理位置对军事行动至关重要,这一特点让我们迟早能确定战场的位置,也可能精确定位,也可能比较笼统。

井陉战役的过程

前205年秋,最终的赢家、在前202年创立汉朝的刘邦下令,派韩信与张耳一起出兵攻打赵代两国。代国很快降服。代国一克,刘邦就收回了韩信麾下的精锐,留给他数万次等的人马,让他去攻赵。井陉的山路是从山西崎岖的山地通向华北大平原的必经之路,狭窄险恶。 [10]

赵王和成安君陈馀在井陉东口集合数十万大军严阵以待,广武君李左车向赵王献计:

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禽夏说,新喋血阏与 [11] ,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其后。原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 ,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使野无所掠,不至十日,而两将之头可致于戏下。原君留意臣之计。否,必为二子所擒矣。

然而陈馀是一介“儒者”, 常说“义兵不用诈谋奇计”。 他拒绝了李左车的建议,一厢情愿地认定韩信所部不过“数千”。 他还说:“能千里而袭我,亦已罢极。今如此避而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则诸侯谓吾怯,而轻来伐我。”

韩信通过间谍知道了陈馀拒绝李左车献策的事,于是大胆地领兵进入井陉,在离井陉口三十里的地方驻军。他挑选了两千轻骑,人手一面汉军的赤旗,抄小道到达可以望见赵军的有利地点。当赵军倾巢出动去攻击韩信率领的汉军时,这两千轻骑便驰入赵军的营垒,拔下赵旗,插上汉旗。

韩信让剩下的部队简单吃了一餐,承诺在破赵之后可以尽情享用战利品。于是挥师前出井陉口。他知道,陈馀只会纸上谈兵,照着书里的办法修筑了营寨。营寨的右边和后边是山,左边和前面是河。 根据司马迁的记载,韩信在此战中用了间谍,所以我们假设韩信已经对此心知肚明。他知道,陈馀认为赵军的地形非常有利,迫不及待地要利用这一地形开战,而且在韩信全力以赴之前是会避免任何接触的——直到汉军张起大将的旗鼓。

韩信首先派出一万人马,在赵军阵前背泜水为阵,韩信必须承受让敌人知晓此事的困扰。虽然行动在夜间,但汉军很可能点了火把,赵军望见汉军的背水阵就大笑起来,陈馀肯定是笑得最大声的。傍晚,韩信张起了大将的旗鼓,率军出井陉口,处于赵壁和他早先布置的背水为阵的先锋之间。

赵军望到这种情况,打开营门,大举出击。双方苦战良久,韩信和张耳抛下旗鼓佯败,与河边的汉军合兵一处。赵兵急于抢夺汉军的旗鼓、生擒韩信和张耳,一窝蜂地向前冲杀,而汉军坚韧异常,难以撼动。这时,埋伏在一边的两千汉军轻骑按照命令驰入赵营,拔下赵旗,换上汉帜。赵军苦战不胜,锐气摧折,原以为唾手可得的战利品成了镜花水月,于是返回营垒,却看到墙上汉帜招展。赵军乱作一团,四散奔逃,即便赵将斩杀逃兵,也难以遏制溃散。一切都是徒劳。汉军大败赵军,不但俘虏了兵将,擒住了赵王,且“斩成安君于泜水上”。 韩信严令部下不许杀李左车。有人将李左车擒献,韩信亲手为他松绑,“东乡坐,西乡对,师事之”。

汉军众将问韩信,为什么一反常规,背水而战?在出井陉之前,韩信承诺众将“破赵会食”的时候,他们是没有信心的。韩信用孙子的话回答他们——“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他接着说:“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其势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尚可得而用之乎?”

井陉之战的分析

图1-4与1-5是井陉作战计划的简图,是将书中记载的井陉地区的地貌和《孙子兵法》的思想相结合所绘。陈馀是书生典兵,一定会布阵于山前和山左,在高处扎营。由于井陉是条东西走向的峡谷,而山西地区的山脉是南北走向的,所以韩信应该是面朝南或者东南布阵。不妨采信《史记》中战役发生地在井陉口的说法。

图1-4 井陉之战(前205年)第一、第二阶段

图1-5 井陉之战第三、第四阶段

《史记》提供的关键的信息很少。从上文可见,参战的人数只是模糊提及,其数目只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至于武器、阵型、作战技术,要不就是全然无迹可寻,要不就只能靠推测略知一二。比如,我们无法从《史记》中得知骑兵手持何种武器,也不知道他们是马上战斗还是下马战斗。

《淮阴侯列传》不提供无根据的信息,这是它最难得的地方。它为推测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但是自己却不做任何推测。比如,韩信一定对陈馀的个性与思想了如指掌,因为张耳是与陈馀相知甚深的故交,当时他正和韩信在一起,一定将陈馀的情况告诉了韩信。但是司马迁从来没有这么提过。同样可以推测出,间谍不但能告诉韩信,陈馀拒绝了李左车计策,而且会告诉他赵军营垒的位置和大小、赵军的人数和武器等。《孙子兵法》有言:“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用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 韩信是良将,完全符合条件,凡是间谍探知的,他一定都掌握了。司马迁没有再啰唆地把这事告诉我们,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也可能是他没有确切的证据。有一些信息司马迁并没有掌握,但是对于没有把握或信息不充分的问题,他有技巧地回避了。

和城濮之战相比,井陉之战非常明显地缺少仪式性的前奏和收尾。没有占卜,没有解梦,没有为占据道德制高点而去寻找借口或证据。汉政权正在逐鹿中原,韩信只是受命率军破敌,并且完成了任务。春秋时代已久远。秦的统治向各个方面注入了实用主义,每个人都奉行这一原则。汉军从指挥到态度都是平民化的。风格完全变了。另外,这场战役的记录者司马迁虽然是孔孟之徒,却并没有那么鲜明的道德色彩。唯一可见的战前准备,正是现代战争中的将军要全力完成的:收集情报;制定作战计划;下达命令,安排部下去执行计划。最后肯定要让将士饱餐一顿,因为韩信承诺要“会食”缴获的赵军军实,虽然司马迁没有提,但是可以想见汉军战后肯定“会食”了。关于战后的事,《史记》中只提到斩杀陈馀、韩信向部将简述自己的战略,以及韩信留用李左车。

值得注意的是,春秋时代(前722—前481)的战后屠杀并不常见。楚汉争霸时代(前209—前202),战后屠杀虽然并不经见,但绝非无人知晓。比如,章邯率秦军投降项羽,项羽还是将秦军统统坑杀。这种在屠杀行为也见于战国时代(前403—前221),例如长平之战(约前261—前258) [12] 。常有人为滥杀辩解,因为降卒难以驾驭,在本就危机四伏的处境里更增添了不必要的危险。井陉之战胜利后,赵地对韩信来说还是敌土,彻底平定赵地还要花上几个月,但《史记》中并没有滥杀赵军降卒的记载。

很明显,井陉之战极端重要。陈馀是潜在的分离势力的中心人物,杀陈馀,就是摧毁了这个中心。赵国灭亡,项羽失一强援,燕降齐破,皆由于此。而韩信此前就已灭了魏国和代国,这就意味着项羽失去了对整个北方的控制。韩信与刘邦、项羽鼎足而三的局面悄然形成了。有人劝韩信趁机独树一帜,韩信断然拒绝,决心继续效忠刘邦。回头看来,这是一个自寻死路的决定。 lwZ3luctJDUqSgT8wmSYfDbhNThzJKiQKD0W+xsPKw4/T0qju3YDZBqcc3VgbRY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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