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新任的广陵太守名叫陈登,字元龙,是沛国相陈珪之子。一年前,陈登设计帮助曹操剿灭了吕布,因此被封为伏波将军兼广陵太守,镇守此城。想那伏波将军的头衔朝廷可是不轻易加封的,当年的开国功臣马援,有征讨南疆之功,才得授伏波将军,千古留名。
一时间陈登青云有路,踌躇满志。这天在府衙中大摆酒宴,宾客如云。陈登举杯对众人吟道:“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众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酒香四溢,歌舞清妙,笑语盈天。
哪知乐极生悲,陈登突然觉得胃里好像给填了一团绒絮一般,堵得难受,眼前空有这许多珍馐美味,却一点也咽不下去。这感觉越来越强,只见陈登面红耳赤,弯腰欲吐,但想吐还吐不出来,只是干呕。众人惊慌,忙命人扶陈登入内室休息,酒宴也草草而散。
陈登初时并未过于担心,以为是偶尔饮食不当,或是吸了冷气,外感风邪所致,休息一会儿即可痊愈。岂知这病越来越严重,腹中烦恶越来越强,后来连喝点米汤,也能引发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非要吐出来方罢。
几天饮食不进,将一个生龙活虎的陈登折磨得憔悴不堪。众人焦急,四处求医,自然将这个所谓的“赛仓公”何先生请进了衙中。
何先生仔细诊了脉,对陈登说道:“太守莫忧,这是热病,古书上记载,得此病者面赤,口烂,心中痛,欲呕,脉洪而数,此热邪干心也。”
陈登听了,忙问道:“当用何药医治?”
何先生道:“我有黄连黄芩泻心汤。用黄连二两、黄芩三两、半夏一升、猪胆大者一枚(取汁),加水六升,先煮前三味药,然后和猪胆汁和在一起,分温再服。”
陈登又问道:“那几日能见效呢?我现在事务繁忙,东吴时有入侵之心,这病拖不得啊!”
何先生拍了拍胸脯说道:“此药服下,三日内如不见效,太守可派人砸了我的药铺!何某也无颜在此地继续行医了。”
陈登此时胸中又是一阵烦恶,他挥手道:“好,快些煎药来,如果如君所言,三日而愈,赐你白米五十石,不然的话,给我滚出广陵城罢!”
听至此处,华佗当下心中雪亮,已知是这人夸下海口,却没有医好太守的病,当下叹道:“阁下只靠古人医书用药,泥古不化,如赵括之纸上谈兵,误人误己。况且病状多端,各人体质不同,包治之语,慎勿轻言。”
何先生听华佗谈吐不俗,不禁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见华佗和吴普两人身背竹筐,里面确是药材,于是定了定神,拱手问道:“先生自何处来,可否通个姓名,也是医道中人否?”
华佗淡然一笑:“在下沛国谯(今安徽亳州)人,姓华名佗,字元化。”
何先生闻言大喜,扯住华佗的衣袖叫道:“天赐贵人,天赐贵人!原来你就是有当世神医之称的华佗啊!快请内室歇坐。”
说罢不由分说,就扯着华佗的衣袖,来到内室席上坐下,并唤伙计速速安排酒饭,让师徒二人吃喝。
华佗却挥手道:“莫慌,华某是南下采药路过此处,无心行医问诊,况且华某生平不爱医治官人,他们性躁急功,以权势逼人,难免惹祸上身。华某无意帮你这个忙,自来无功不受禄,酒饭不敢叨领,这就告辞罢。”
说完就要起身而去,何先生慌忙扯着华佗,哀求道:“华先生就可怜可怜在下吧,如果先生不出手,我在广陵城就待不下去了。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这一家人以后风餐露宿,就算何某撑得住,老母和孩子也撑不住啊!”
见华佗略有迟疑,何先生又接着劝道:“而且陈登陈太守并非凶人恶官,自他来了这广陵城后,轻徭薄税,爱惜民力,政声极佳呢。”
旁边的伙计也帮腔说:“是啊,陈太守来之前,这广陵有十家豪强,号称‘十霸’,到处欺男霸女,强买强卖,稍不遂心,就要殴伤人命,我的一个表弟,就被他们纵马踏死。原来的太守和这些家伙一个鼻孔出气,蛇鼠一窝,小老百姓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陈太守来了后,查明这些人的罪状,将他们一一拿获,都砍了脑壳儿,真是大快人心。”
华佗听了,意有所动。何先生见他不再坚持,忙拉他坐下,华佗说:“治病如救火,迟一刻便多一分凶险,我们抓紧备药吧。”
说罢,他让伙计将药釜加水烧开,吩咐他们找来贯众、苦楝、桑叶、甘草、紫苏、石膏等药材投入煎熬,不一会儿,药就煎好了。
华佗吩咐将药倒入一个铜制椭腹扁壶之中,又开口说道:“现在外面还是很冷,需找来皮绒,厚厚裹住,莫要冷了。”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马蹄声响,有人呵斥道:“太守命你等连夜滚出广陵城,为何还逗留此间?若再拖延,即刻枷了,拖在这街口示众!”
何先生出门看时,认得是太守衙中的两位差官,一个叫倪寻,一个叫李延,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那白胖高大的倪寻也曾经找何先生问过诊拿过药,见了何先生,语气略缓:“非是我等不给情面,陈太守向来法度严明,令出必行。况且此事也是你的不对,非要夸下海口……”
何先生哭丧着脸,说道:“给太守看病前几日,我刚瞧了一个病人,也是面赤耳热,烦恶不食,用了我的药第二天就好了,就想太守的病也可以如法炮制,哪知……”
见倪寻、李延有不耐烦之意,何先生不敢再啰嗦,拉了华佗过来说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下遇上了华佗,华神医,这位神医可是闻名四海的高人啊!他一出手,必将药到病除,看我们将药都备好了。”说着,将手中的椭腹扁壶举起来晃了晃。
倪寻、李延两人对视了一眼,倪寻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赶快让华先生随我去太守府中”,又对李延说道:“让华先生骑你的马,你在此守候,随时听太守的吩咐。”言下之意是说如果太守还是不肯原谅,就让李延继续驱逐何先生离城。
何先生见华佗上了李延的马,跟随倪寻而去,忙追在后面喊道:“倪兄,华先生,一定在太守面前多多美言,说我的举荐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