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月的一天,破晓时分,广州这座古老的城市已有些许寒意,黄包车叮当的铃声,以及收粪车吱吱的轱辘声回荡在空气中,此时,南方特有的晨雾正轻轻地笼罩着整座城市,更衬托出这座古城的宁静。
突然,一阵刺耳的呼啸声由远而近划破长空,直冲市中心而来。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爆炸的巨响把居民宁静的梦震了个粉碎!
十三被吓得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没等她回过神来,紧接着是一连串更为猛烈的爆炸。那爆炸仿佛就在身边,近在咫尺,把十三震得从床上滚落到了地上。
几乎就在同时,母亲从房外冲了进来,抱起十三就往外跑。
出到堂屋,十三才发现,她的父亲、哥哥姐姐们正拎着大包小包的包袱细软仓皇地往外逃。母亲搂抱着她快步跟了上去,紧随其后,跑到了大街上。
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他们潮水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黄包车、各式大小汽车,与逃亡人流搅和在一起,举步维艰。哭喊声、呼叫声,乱作一团。
“妈妈,出什么事了?”十三瞪着惶恐的眼睛问。
“日本鬼子要来了。”妈妈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
跑在前面的大哥回过头来,把手上拎着的包裹集中到右手上,腾出左手,说:“把十三给我吧!”
“不用,赶紧跑吧!”母亲甩了甩壮实的手臂说。
一家人盲从地跟随着人流落荒而逃,但究竟要往哪里去?谁也说不上。
人越来越多,把整条大街挤得满满的。当十三一家人随逃亡人流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紧接着一队载满了国民政府军的军车从侧街口快速驶出,向人群直冲过来,吓得逃亡人群四散躲避!车队将逃亡人流拦腰切断,也将十三母女与跑在前面的家人活生生地分开了。当2多辆军车通过时,十三的其他家人早已无影无踪了。
城外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而且感觉越来越近了,逃亡人群越发慌乱,场面混乱不堪。
十三的母亲紧紧地抱着十三,在人堆里东奔西突、来回穿插,希望能追上家人,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随人潮走了一个多小时,十三的母亲感觉双手又酸又麻,实在累得不行了!她在一处墙根把十三放下,使劲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焦急而无助地四处张望。
“妈妈,我要喝水。”十三扯了扯母亲的衣角,战战兢兢地说。
母亲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此时她也早已唇干舌燥,可惜身边并没有带水,出逃时一应物品都在其他家人手中,除了十三之外,她身边什么也没有。母亲木然地往四周看了看,对能够找到水她并不抱希望。行人匆匆,根本无暇顾及她们。临街本来是有些店铺的,但都已大门紧闭。
此时,一个头戴旧毡帽的高瘦中年男子朝她们走了过来,笑嘻嘻地主动搭讪道:“大姐,要帮忙吗?”
母亲机警地望了对方一眼,摇摇头,没有理睬他,弯下腰,对十三说:“忍一忍,赶上哥哥他们就有水喝了。”
“嗯。”十三懂事地点了点头,扭头对着那名陌生男子调皮地噘了一下嘴巴。
母亲再次抱起十三跟着逃亡人群继续往前走,但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到毡帽男子一直静静地尾随着她们。
十三感觉到母亲体力不支了。她扯了扯母亲的衣服,轻声说:“妈妈,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又赶了一段路,母亲感觉到抱着女儿的双手仿佛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不听使唤地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母亲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没办法了,她实在抱不动十三了。拉着她的小手叮嘱道:“记住,一定要牵住妈妈的手,紧跟着妈妈走。”
十三使劲地点了点头。
这时,那个毡帽男子又凑了上来,殷勤地问:“怎么了?抱不动孩子了?”
母亲抬头看了看,见又是刚才那男子,不禁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理睬对方,牵着十三的手,随着人流急匆匆地往前走。
男子跟紧两步,说:“孩子这么小,怎么能让她自己走呢?现在人贩子这么多,万一走散了落在人贩子手中那可就惨了。”
母亲被说中了痛处,脸上掠过一丝愧疚。她瞟了对方一眼,轻轻拽了一下十三的小手,催促道:“咱们快走。”牵着十三小跑着跟上了逃亡人群。
毡帽男子并未就此罢休,紧跟其后,不厌其烦地一再说道:“大姐,我来替你抱小孩吧。”态度非常殷切。
“不需要。”母亲依然冷冷地回绝道。但话刚说完,十三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看,你看,孩子都摔跤了。看着都让人心疼,还是我来帮你抱她吧。”毡帽男子不容分说地抱起了十三。
“不用不用,快把孩子还给我。”母亲扯着男子的手臂,要夺回十三。但对方并不理会,执意抱着十三,说:“大姐放心,我不会害你们的,尽管跟着走就是了。”
虽然心存疑虑,但到了这样的地步,母亲也无可奈何了!唯有扯紧陌生男子的衣服,紧跟其后。
突然,一颗炮弹落在了旁边的房屋上,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瞬间砖瓦横飞,烟尘滚滚。本来就如惊弓之鸟的逃亡百姓更加惊慌了,呼喊着东奔西突,互相推搡,场面惨不忍睹。
十三的母亲一开始还边走边左顾右盼,希望能遇见走散的家人,但经此惊吓,早已魂飞魄散,六神无主,拽着毡帽男子仓皇地逃出了城区。
城外的路并不像城内那么平整,到处都是泥泞,逃亡百姓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你推我搡,溅得浑身泥水,狼狈不堪。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日光、雾气、硝烟,使得广州城郊这个特殊的秋日变得格外的烦闷。
“妈妈,我要喝水。”十三扭头对着跟在身后的母亲怯怯地再次说道。
“这个地方我上哪儿找水给你喝呀?你再忍一忍吧!”母亲心痛且无奈地说。
听了她们的对话,毡帽男子不动声色地把十三放在路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说:“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去找水给你们喝。”说完,转身就去了。
母亲瞟了一眼毡帽男子的背影,一直紧绷的脸此时略微松动了些许!她在十三身边坐了下来,一边安抚地轻拍着女儿的背,一边睁大着眼睛在逃亡的人群中来回搜寻,看着那些如牲畜般仓皇逃命的人,心情由希望、焦虑、担心,逐渐变成了埋怨。“他们怎么就不回来找一找咱们呢?”她轻声抱怨道。
大概一支烟的工夫,毡帽男子兴冲冲地小跑着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葫芦,里面装满了清水。
“喝吧。”男子拧开葫芦盖,把葫芦送到十三嘴边。
十三张开嘴巴刚要喝水,却被妈妈制止了。
“这水干净吗?能喝吗?”母亲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毡帽男子问。
毡帽男子微微笑了笑,昂起脖子,张开嘴巴,往嘴里倒了一大口水,咕噜一声喝了下去,用袖子揩了揩嘴巴,再次把葫芦送到十三嘴唇边,说:“这一下可以放心喝了吧?”
母亲伸手接过毡帽男子的葫芦,小心翼翼地喂十三喝了几口水,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细细地回味了一会儿,然后把葫芦递回给毡帽男子。
毡帽男子轻轻挡开母亲的手,说:“水你拿着吧,我来抱小孩。”俨然已是自家人的语气。
此时,母亲对毡帽男子的戒心已消减了许多,不再与对方争执了,任由对方摆布。
城内炮火声越来越密集,路上仓皇败退下来的国军越来越多,坐在路边喘息的、倒在地上等待救助或眼睁睁地等待死亡的百姓、伤兵随处可见,哭喊声、抢砸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条不容回头、不容等待的亡命之路。不知道其他亲人身在何处,他们是否正遭遇着危险,都已无法顾及了。此时,别说长在下半身的腿了,哪怕是项上的脑袋,仿佛都已经不属于他们自己了,大家只顾朝着一个方向,朝着远离枪炮声的方向,被推着似的,失魂落魄地、盲目地往前逃。
中午时分,又累又饿的母女俩实在挺不住了,母亲扯了扯毡帽男子的袖子,指了指路边松树下一间废弃的小砖房,说:“歇一会儿吧。”
虽然走了这么远的路,而且抱着十三,但毡帽男子却一点疲态也没有。他回头看了看十三的母亲,微微笑了笑,爽快地应道:“好嘞。”领着母女进了小屋。
屋内靠窗位置摆放着一张木桌,桌面上布满了灰尘,桌旁有一条掀翻在地的木板长凳。
毡帽男子上前用脚把长凳钩起来,摆正,俯身用嘴巴吹去凳面上的灰尘,轻轻把十三放在凳子上,然后对着十三的母亲说:“你也坐吧。”等十三的母亲坐下之后,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们弄吃的。”说完,转身出了小屋。
“真是个好人呀。”看着毡帽男子的背影,十三的母亲愧疚地感叹道。这样热心肠的人,自己之前居然怀疑他是个坏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母亲羞愧地摇了摇头,心里嘀咕道。
母亲紧挨着十三身边坐下,揽着她的小肩膀,轻轻地拍着、哼着小曲,安慰着她,以此来减轻她的恐惧。
母亲又环视了一圈小屋。从摆设看,这间小屋之前应该是一个小茶寮。地上有几个摔碎了的茶碗和一些七零八落的煮水、泡茶的器皿。看得出,屋主走得非常仓促。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一辆军用小汽车在门前颠簸着驶过,一辆军用大卡车紧随其后。大卡车上载满了国军士兵,当中有许多人头上、手臂上都缠着血迹斑斑的白纱带。一队疲惫的国军士兵跟在车后头,稀稀拉拉地从屋前跑过。随着这些士兵的渐渐远去,屋外稍微又安静了些许。但不到一会儿,不远处又传来一串清脆的枪声,吓得十三使劲地往母亲怀里钻。
“妈妈,叔叔怎么还不回来?”十三昂起小脑袋,战战兢兢地问。
“嗯。应该差不多了。”母亲示意十三坐稳,自己探头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看见毡帽男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她竟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毡帽男子的安全来。她皱着眉头,双手捂着胸口,焦躁地在屋内踱起步来。这时,毡帽男子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胀鼓鼓的油纸包。
一看见毡帽男子,母亲快步迎了上去,不无担心地说:“怎么去这么久?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了呢?”那神情,仿佛毡帽男子是她们的什么亲人似的。
“没事,来,吃烧饼。”毡帽男子笑盈盈地走到桌前,吹了吹桌面上的灰尘,把那包东西摊开在桌面上,说。
“兵荒马乱的,哪弄来这么香的烧饼?”母亲看着那包烧饼问。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吃吧,小孩都饿坏了。”男子拿起两个烧饼,一个递给了十三的母亲,一个掰开两半,喂给十三吃。
“你不吃吗?”十三的母亲看看手中的烧饼,再看看那男子问。
“你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男子一边喂十三吃烧饼,一边头也不抬地答道。
母亲略微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烧饼,早已饥肠辘辘的她,舌头一接触到烧饼,立马被烧饼的香味完全征服了,于是放开了胆子,大口地啃了起来。
男子看了看十三的母亲,再看看十三,问:“对了,小朋友,你还没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呢?”
十三只顾吃烧饼,并没有回答男子的话,倒是妈妈替她回答了。“她叫十三。”母亲瞟了女儿和男子一眼说。
“哦,家住哪里呀?”男子笑嘻嘻地继续问道。十三的母亲再次瞟了男子一眼没有回答。
十三的母亲平时在家也是养尊处优的人,作息比较规律,午后都要稍睡一会儿。她吃了两个烧饼,喝了几口水,就情不自禁打起了哈欠了。
毡帽男子瞟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说:“累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会儿吧。”
母亲用手搓了一下脸庞,望着十三摇了摇头,又打了一个哈欠。
男子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安慰说:“放心,小孩想睡的话,我抱着。”
“不用睡,坐一会儿就好了。”母亲背靠着墙壁坐着说。谁知这么一靠,竟情不自禁地迷糊睡着了。当她突然乍醒时,发现十三和男子都不见了,吓得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十三!”冲向门外,不料却与迎面走进来的毡帽男子撞了个正着。男子怀里正抱着熟睡着的十三。
母亲拍了拍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说:“不好意思,睡着了。”
男子冲着她笑了笑,再对着怀里的十三努了努嘴巴,说:“她也睡着了。”
“我睡多长时间了?”母亲面带歉意地问。
“就刚睡着。”男子说。
母亲上前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男子怀里的十三,欣慰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勺,对毡帽男子说:“受你这样的关照,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唉,客气啥?都是同胞,国难当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毡帽男子不以为然地说。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母亲问。
“不太好,听说省城可能守不住了。”男子忧心忡忡地摇摇头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母亲看看屋外,再看看男子怀里的十三,一脸无助地问。
“还能咋样?跟着大家逃呗。”男子说。
“我们这是往哪儿逃呀?”母亲眉头紧锁道。其实,此刻她最担心的是其他家人的安危。
“看样子像是往清远、连州的山区方向逃。”男子说。
“我还有其他家人,他们今早出来的时候走散了,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呢。”母亲捂着脸,焦躁不安道。
“所有逃难的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估计他们也会跟着走的。我们边走边找,肯定能在某处遇见他们的,放心吧。”男子安慰道。
“现在也只能是这样子做了。”母亲拎起桌上装水的葫芦,既无奈又期待地摇摇头说:“走吧。”
他们出了小屋,重新加入到逃亡的人潮中。
经历了一整个上午的慌乱后,十三的母亲此时的心情反而稍微平静了下来。她看着眼前那位不辞劳苦地抱着她女儿的、素昧平生的好心人,心里充满了内疚与感激。“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不仅没说半句感谢的话,甚至还怀疑人家是坏人,真是太不应该了。”她想,不禁尴尬地笑了笑,问道:“都还没请教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呢?”
“哦,我姓游。”毡帽男子爽快地答道。
“哦。”她继续问道,“兵荒马乱的,在这边做什么营生?”
“我本来是到广州置办货物的,没想到日本人偏偏在这时候攻打广州,真是太倒霉了。”男子说。
“该死的日本鬼子!”母亲狠狠地骂道,顿了顿,问,“大哥做的是什么生意呀?”
“咸杂百货,啥都做。”男子笑着说。
“不知游大哥现在有什么打算呢?”母亲问。
“还能有什么打算,先跟着大家到山里去躲一躲,等局势安定下来后再计议呗。”男子不以为然地说。
“就你一个人来广州吗?”母亲问。
“本来有几个伙计一起的,但全都走散了。”男子一脸无奈的样子说。
“哦,走散了?”母亲脸上掠过一丝感同身受的酸楚,顿了顿,说,“今天如果不是遇上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真是太感谢你了。”
“唉,都说不用客气了。”男子说,“我们是同胞,国难当头,理应相助,否则,更被日本人欺负了。”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母亲感慨地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在这样的乱世中,能得到这样好心人的帮助,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答谢人家。
男子笑了笑,没有回答。
又走了一段路程,身后的枪炮声越来越远了。
这时,母亲的肚子又咕噜地响了一下。自从中午吃了烧饼后,母亲就感觉肚子胀胀的不舒服,还不时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母亲从后面拍了拍毡帽男子的肩膀,说:“停一停。”
“怎么了呢?”男子回过头来问道。
“我想去解一下手,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母亲说。
“好的。”男子说,“把葫芦给我吧!”
母亲把葫芦递给毡帽男子。此时十三已经睡醒了,母亲摸了摸她的小脑勺,说:“和叔叔在这里等一会儿,妈妈去去就回来。”
十三并没有说话,只用疲倦的小眼睛依依不舍地望着妈妈,而正是这失神的眼神,让妈妈心痛、惦记了二十多年。
母亲转身小跑着钻进了路边的树林里。不一会儿工夫,当她一脸轻松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一边用手指梳着额前的刘海,一边朝毡帽男子和女儿所在的位置走去时,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处了。
“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了在原地等的吗?”母亲自言自语道。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走到马路边,手搭凉棚,前后观望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们,于是大声喊道:“十三!游先生!”但一点回应也没有。
这时,路边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使劲地咳嗽了几声。母亲瞟了那老人一眼,突然记起,她和女儿分别时,老人就一直坐在这个地方,于是上前问道:“老人家,有见到刚才抱着小孩的那位大哥往哪边走了吗?”
老人家把左手拄着的拐杖交给右手,抬起左手,朝人们逃亡的方向无力地指了指。
“真是的,不是说好在原地等的吗?怎么先跑了呢?”母亲向那位老人说了声“谢谢”,埋怨着快步朝老人指的方向追去。即使是此时,母亲依然不愿意往坏处想,直到她一口气追出了两里多路,一连询问了路上的好几个人,比画着问他们有没有见到十三和毡帽男子,他们均摇头说没有时,母亲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和女儿可能遇上人贩子了。一想到女儿十三可能被人贩子拐走了,她的心就像被火烧一样痛苦难受。她简直要疯掉了,捶胸顿足地哭嚎着逢人就问,问他们有没有见着十三?有没有见着那个戴毡帽的坏人?但得到的回答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麻木地摇头。
母亲就这样把她这个女儿给丢了,而十三却开始了被拐卖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