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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消失的卷宗

1

5 月中旬,省警校又安排实习生到县里实习。我们所里分来了两个,一个小龚,一个小余。和以前的实习生一样,他们的学习和工作热情极高。

实习生来后不久局里就进行了人事调整,于所长转了正,调来了一位新提拔的副所长李罄,三十岁。师傅老肖则调到梅花派出所去了。

老肖调走我伤感了好几天,虽然社会上对他的为人颇有微词,但他风趣幽默,工作胆大心细,业务能力强,而且特别能吃苦。他对我这个谦虚谨慎的徒弟很看好,教起业务来毫无保留,试着让我办了几起案件后他就乐得轻松,大胆地让我主办案件,做起场外指导了。我的酒量也在他连哄带骗、软硬兼施的苦心“栽培”下锻炼得基本可以应付场面了。在酒桌上我们师徒联手也曾打败了不少强敌。当然,他教我酒桌上的秘诀“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我一直领会不了,为此没有少挨他的骂。这些年我俩之间一直有着深厚的师徒感情,跟着他我确实在业务上进步不小。送他离开的前一晚我喝得吐了一地。

一天中午,我带着小龚、小余两人下乡回到所里正准备吃饭,于所长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两个我不认识的干部模样的男子。于所长介绍说:“这两位是县检察院的曾科长和小张,他们有事情了解一下,你实事求是地反映。”我以为是哪件案子要补查,忙说:“好好,公检法是一家嘛。”

“到你办公室去谈好吗?”曾科长说。

“好呀。”我立即带他们到我的办公室坐下。

“长话短说,我们也不绕圈子。我们找你是为了了解钟勤飞涉嫌抢劫的案子。”曾科长严肃地说,“据说当时是你出警抓人的,你把这个案件的调查经过介绍一下。”

原来是这件事,一年多,不说我倒忘了。我于是把整个出警经过都介绍了一遍。

“事后为什么没有把他们拘留起来呢?”曾科长盯着我问,正在做记录的小张也停住笔。平时都是我严词厉色审问别人,他们的神态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应该是不够拘留条件吧。当时我刚参加工作两天,业务不熟,不懂办案,更没办过刑事案件。但我记得所里向局里汇报了情况,之后还把案件材料交到局里并在报表上填报了。”

“案件材料呢?”曾科长又问,“于所长说是你保管。”

“以前是老肖保管,但是他前不久调到梅花所去了。他留下的材料都在我背后的文件柜里,我还没有整理。”

“那你把它打开。”曾科长说。

“那不行,这要征得所长的同意。”

“那好,我叫于所长过来。”

于所长走进来,说:“小文,打开吧。”

我打开文件柜,两个检察官和我一起找,却没有发现那本案卷。

“怎么回事,于所长?”曾科长有些不高兴。

“这,应该问问老肖,我去打电话。”于所长说完就要走。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们再找找。有什么情况联系,我们回去了。”曾科长慢慢关上柜门。

“吃中饭吧,”于所长说,“到了吃饭时间,再说还有这么远的路。”

“不了,我们安排了饭。”曾科长说完就走。

于所长看着远行的车子摇摇头,说:“还怕吃我这餐饭呀?”

下午四点多钟,曾科长、小张的车突然又出现在所门口,出乎意料的是老肖也从车里钻了出来。我不禁佩服起检察官的办案精神来了,大热天,为了争取最佳办案时机防止“串供”,人家来回颠簸了一百多公里,走了四个小时!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们有不必要的嫌疑。

“于所长,那个案卷我没带走,应该还在所里。”老肖急切地表白。

“奇怪了,刑事案卷都在那个柜子里,怎么就没有?”我说。

“这样,我们都好好找找。”于所长吩咐。

看于所长和老肖的神情我觉得他们应该没有故意隐瞒,于是也在楼下几间办公室翻找起来。

全翻遍了还是一无所获。曾科长带着狐疑的眼神说:“这样,于所长,你们也知道案卷的重要性,开不得玩笑,找到再告诉我。”说完很不高兴地走了。

吃完晚饭,于所长把我和毛华叫到一起:“我想了想,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那就是三楼的仓库。”

“仓库?不可能,那都是放些扣押物品和历年的治安案卷,老旧过期的户口、档案、文件、报纸,哪会放没有结案的案卷。”负责管理仓库的毛华连连摇头。

“有没有,找找看。”于所长心有不甘。

三楼是顶层。一打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望着半屋乱七八糟的纸片材料,大家的心情也显得乱糟糟的。

“这样,大家各找一堆,这样快些。”于所长吩咐道。

我们迅速动手查找起来。没过五分钟,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汗水掉到文件上立即形成一个个印迹。

半个小时过去了,毛华突然叫道:“在这。”

我们都移身过去,果真是那“宝贝”。

“奇了怪了,怎么会在这里?”于所长似乎不相信。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说:“肯定是涨大水时遗漏的。”

于所长和毛华忙不迭地说对对对。

2

说到涨大水还真要费点口舌。

东琴镇地处贯穿全省的红河和穿镇而过的富水河两河交汇的平原地带,地势低洼。每年端午期间,天降大雨,红河水猛涨并从富水河倒灌进来,洪水满溢流进镇里,只半天工夫,整个镇除老街几处较高地方外,其他地方都成了一片泽国。一般要七到十天才能恢复原样,老百姓栽种的庄稼往往损失惨重。镇里想了很多办法,无奈治洪经费有限,除几个实在没办法居住的村庄搬迁到山上外,大家只好经受这每年一次的折磨。派出所原来在老街还好,从 1994 年搬到新址也不得不受此困扰。这不,两个月前我们刚刚受到洪水的光顾。

那是连下了三天大雨的一个晚上九点多,我和老肖、毛华、小马正在所里打扑克,于所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不得了,镇里通知,今晚要涨大水,可能比 1982 年的还要大,按照去年的情况,我们赶快把一楼的东西往楼上搬。”我们听了立即动手,背的背,抬的抬,忙乎了两个多小时,只累得头晕眼花,手酸脚软才将办公室、厨房里的所有东西搬到二、三楼。我们都没有睡意,只等着河水涨到楼下。可是一整夜水却没有涨起来。

天亮后,正当我们发牢骚怪镇里没事找事害得大家白忙乎一场时,不知谁大叫了一声:“看,水来了!”放眼往远处望去,只见几里开外出现了一条白线,白线越来越近越来越宽越来越高,就像战争片中的千军万马,只一个小时,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大水涌进院里并一步步地淹没了我们的一楼,离二楼不到一米,浑黄的洪水散发出阵阵腥臭味飘散在空气中。我们爬上三楼的顶部往四处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有几只小船在接送人员,还有的人优哉游哉地撑着简易竹筏子大声吆喝呼朋引伴。吃喝拉撒成了问题中的问题,为了解决它们,我和毛华、小马也利用建房时用剩下的竹子扎了个筏子,慢慢划到老街去,好几次险象环生差点掉进水里。

小马这家伙很坏,一次我好奇爬进一个停在街边的仅可容下两人的木盆船坐着玩玩,哪知他从背后一推,小船就离岸漂流。虽然船上有桨,但这种船没有一定的技术根本驾驭不了,稍微一点小浪就左右摇晃。我平时只能用狗刨式游十多米,这下吓得脸色惨白,一动不敢动,生怕掉进水里,只得任其随波逐流,而小马却在岸上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之后他发现问题严重,不得不叫老乡用竹排把木盆船拦住,不然我可能就要船仰人翻了。

整个镇上哪儿有口饭有碗腊肉就算不错了,到处挤满了逃难的、走亲戚的、打牌的、蹭饭的,乱哄哄一片。听说有的老乡为了捞取被洪水冲过来的树桠当柴用,拣点小便宜,一不小心掉下去被水卷走,制造了几出悲剧。

自所里搬过来后的这两年,我们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为了保护材料,我们只好将文件柜、户籍柜、办公桌都搬到最高处,那本案卷应该就是那时掉在仓库的。

3

找到了案卷,于所长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毛华送到检察院。两天后,曾科长打电话要我和于所长去一趟,补充问问。曾科长询问我并做笔录,副检察长则亲自询问于所长。

曾科长问了一番案卷的寻找经过后又反复追问当时为何放掉钟勤飞,之后又做了些什么调查追捕工作,我仍是那样回答。

半个月后,检察院在与局领导沟通后,钟勤飞、罗平芳都到检察院投案自首,其他两个逃犯也在检方和嫌疑人居住地派出所的布控下落网。一起挂了一年多的特大抢劫案就这样结案了。

钟所长经此打击后情绪很低落,好几次在局里遇到他我都感到尴尬,觉得对不起他。于所长和老肖似乎也有同样的感受,见到钟所长也是匆匆而过。

结案后的一天我遇到曾科长。他说:“小文,你在这件事上当然没问题。如果没有找到案卷或者所里当时压案不报,那于所长就是渎职,要追究他的领导责任,甚至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听到这,我不禁为于所长暗暗捏了把冷汗,也提醒自己在今后的工作中务必要慎之又慎。

这件事情又是如何让检察院亲自来查办的呢?

据事后一个朋友透露,所里的实习生小龚、小余有一天在公路上等客车想去邻所看望同学,等了半天也不见客车来。就在这时远处开来了一辆过路车,他们连忙拦下。可是人家车内已坐不下了。他们亮明是派出所的,硬要挤上去,对方不肯,开车就跑,两个小伙子骂骂咧咧地追了几步追不上,只好回来。其实这辆车是县教育局的,车上正有东琴中学的老师,他们见两个年轻警察蛮不讲理,一气之下将钟勤飞抢劫案件向检察院做了反映。

小龚、小余年少气盛意气用事,他们的行为肯定是不对,但当时公安队伍在纪律教育方面确实存在问题,不少民警以管人者自居,有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整个队伍的教育整顿既迫切也很有必要,残酷的现实给大家都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dz4o4UQjCpsxC6Q0q+oovCiL2Hrhj+q/67dfEPFkAaPYIknB2+WZcPzyh9dmkj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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