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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天下四大书院

“天下四大书院”,是一个由南宋的书院建设者提出的概念,不仅其所指各不相同,其称呼也有“四书院”与“三书院”“五书院”的差异。但推究其实,它只是宋初书院影响之广、声势之大的代指,集中体现了宋初书院替代官学的作用,以及由此而被强化的教育教学功能。

一、各家各说“四书院”

“天下四大书院”之说,虽始于南宋,但各家所指却有不同,其表述也有四书院、书院四、天下四书院、天下四大书院,以及实列而不明言等种种差异。谨就见闻所及,将各家各说叙录如次,希望读者在还原历史场景的阅读中,和我们一起体悟先人们在努力建设书院时提出此说的良苦用心。

最先提出此说的是范成大。乾道九年(1173)二月,范游石鼓书院,因其地为山水名胜,又有其“家兄”所建武侯庙,于是,这位大诗人就将其见闻记入他那游记性质的《骖鸾录》中。或许是这段文字太优美了,后世学人将其摘出单行,以《石鼓山记》为名。其称:“始,诸郡未命教时,天下有书院四:徂徕、金山、岳麓、石鼓。石鼓,山名也。” 徂徕为石介所建,在山东徂徕山。金山即茅山,在南京,侯遗所建。岳麓即岳麓书院,在长沙。很显然,诗人钟情者在山,称石鼓有“大约如春秋霸主”的地位。因此,其所列天下书院,皆与山有关。

第二个提到四书院的是吕祖谦,时在淳熙六年(1179)。吕为理学名家,建有丽泽书院并在此讲学,其名与朱熹、张栻相齐,并称“东南三贤”。当乾道初年朱熹访学岳麓,与张栻会讲之后,就有很强的书院情结,特别是任职南康军见到宋初曾得到皇帝赐书的白鹿洞书院被废弃时,毅然修复院舍,聚徒讲学。为记其事,商请吕祖谦为作《白鹿洞书院记》。其称:“国初斯民,新脱五季锋镝之厄,学者尚寡,海内向平,文风日起,儒先往往依山林,即闲旷以讲授,大率多至数十百人,嵩阳、岳麓、睢阳及是洞为尤著,天下所谓四书院者也。” 透过学术缘由,考诸史实,而且吕氏之文,实本朱子之意,将白鹿洞书院列入四书院,大有为讲学张本、为朱子鼓呼之良苦用心在 ,要达到的目的就是扩大正在建设中的白鹿洞书院的影响。

范、吕同处南宋前期,时在理学家谋求发展、属意书院、倡导讲学之秋,或因见识所限,或因所学不同,二人虽同为名人,同谈宋初四书院,且相隔只有六七年时间,但达成共识者仅有岳麓一院,反映了人们在对四书院的认同上还处在探寻阶段。

第三个提到的是王应麟。他运用了大量史实材料,其结论为:“国初,斯民新脱五季锋镝之厄,学者尚寡,海内向平,文风日起,儒老往往依山林即闲旷以讲授,大率多至数十百人,嵩阳、岳麓、睢阳及白鹿洞为尤著,天下所谓四书院者也。” 十分明显,王氏采用吕说,其文字亦多移录。但王氏毕竟以史学名世,精于考订,其说多引档案、奏疏、诏令为证,而且在白鹿洞名下系以雷湖,岳麓名下系以湘西、南岳、石鼓之事,又透露出史家的不同信息。这说明,吕说此时已成“公论”,虽史家有不同看法,也只能曲为表述。

第四个提到的是宋末元初史学家马端临。他以宋遗民的身份从事《文献通考》的编纂,有时间和条件收集前人各家之言。或许正因材料太多,难于取舍,才导致其一书二说的矛盾。卷四十六《学校考》有“天下四大书院”之目,下列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应天府书院、岳麓书院之事。但是到了卷六十三《职官考》,其“宋初四书院”目下,所列名单就改作白鹿洞、嵩阳、岳麓、应天府了。

叙述至此,我们已经明了,“四书院”之说经历了一个变化过程。最先是范成大游船停泊石鼓的诗性之说,四者皆以山名,明显有钟情于山水的诗化特点,《石鼓山记》也以优美的散文被载入史志之中。随后是理学家的定义,有着明确而理性的目的,在书院讲学成为一种事业的追求,“四书院”也就被赋予了更多的学术意义,甚至成为一种符号与象征。理学家经历磨难而最终得势,当初的刻意提议,自然就变成了垄断性的话语。

因此,吕祖谦的说法就有了很强的权威性,长时间被大家所信奉,成为一种强势之说。虽然,自此而降,流行的主要是理学家的说法,但后来的史学文献之家还是以存疑之举、“微言”之笔提出了异议。此其一。

其二,“四书院”之说各说各话,但在南宋主要还是三种组合:徂徕、金山(茅山)、岳麓、石鼓;嵩阳、岳麓、睢阳(应天府)、白鹿洞;白鹿洞、石鼓、应天府、岳麓。三组共12所书院,除去重复,实际列名“四书院”者只有岳麓、石鼓、白鹿洞、金山、徂徕、睢阳、嵩阳7所书院。

其三,“四书院”所指各不相同,其中唯有岳麓书院被各家所共同指认,得称天下四大书院之首,则当之无愧。

二、“三书院”“五书院”之说

当“四书院”之说纷纭盛行之时,南宋的学术界还有“三书院”“五书院”说,与之对应并行,但“三书院”之说长期被“四书院”之说所掩盖,无闻于后世。明确提出“三书院”的是吴泳。淳祐六年(1246),吴泳作《御书宗濂精舍跋记》,其称:“臣尝考国朝建立书院隶于今职方者三,潭曰岳麓,衡曰石鼓,南康曰白鹿洞,皆繇上方表赐敕额,盖所以揭圣范崇道规也。” “三书院”和“四书院”一样,是南宋的书院建设者树立的榜样,也是为了将自己的行动合法化甚至神化而提出的一个符号象征。

推考“三书院”之论的由来,则与倡导书院运动的理学大师朱熹有关。淳熙十四年(1187),朱熹为石鼓书院作记,其称:“予惟前代庠序之教不修,士病无所于学,往往相与择胜地,立精舍,以为群居讲习之所,而为政者乃或就而褒之,若此山,若岳麓,若白鹿洞之类是也。”

“三书院”所指高度一致,界说清楚,从来就指岳麓、石鼓、白鹿洞,而且又张本自朱熹,依常理而论,应该彰显而流行。但后来的史学文献之家如王应麟、马端临等偏不钟情于“三”,而取众说纷纭的“四”。于是,“三书院”之说失传,尚待本书重揭于世,“四书院”之说则成为宋初著名书院的代名词而得以通行。

“五书院”之说见于南宋人吕大中《宋大事记讲义》卷十,其称:“国家肇造之初,为书院者有五,曰嵩阳书院,曰石鼓书院,曰岳麓书院,曰应天府书院,曰白鹿书院。今嵩阳、应天二书院不可考,而石鼓书院淳熙中得潘侯畤而复兴,岳麓书院又得张、朱二先生振之。”

考“五书院”之说,其义有二:一是并取石鼓、嵩阳二院,而不作二者取其一的选择,则“五书院”实为“四书院”之说的折中版;二是南宋时期,北方嵩阳、应天府二书院沦于金人治下而不可考,五书院去二,实际仅存岳麓、石鼓、白鹿洞三书院,故“五书院”说又可视作“三书院”之说的扩展版。

三、天下书院三四家

无论是“三书院”“四书院”,抑或“五书院”,越过门户之见,它所代表的仅是一种称谓而已,其所指称者,无非就是说,宋初有那么三家或者四家、五家书院可以称闻天下。今统计三、四、五家各说,除去重复,计有岳麓、石鼓、白鹿洞、嵩阳、应天府、徂徕、茅山七书院,它们是南宋的书院建设者所认定的宋初天下著名书院。以下我们将和读者一起,翻阅历史画卷,领略这些天下名院的风采。

岳麓书院,在湖南长沙岳麓山抱黄洞下。唐末五代时僧人智璇在此建屋聚书,召集士子读书其中。开宝九年(976),潭州太守朱洞接管智璇设立的办学设施,扩充规模,增置图书,创立书院,设有讲堂5间,斋舍52间。咸平二年(999),李允则继任潭州太守,扩建书院,并奏请朝廷赐书,奠定了岳麓书院由讲学、藏书、祭祀、学田四部分构成的基本格局,强化了教育教学功能的书院规制,促成了湖湘坚持兴学、发展文化事业的社会风气,建立与礼乐之邦洙泗、邹鲁比高的自豪感。这种风气和心理机制的形成,正是岳麓书院在三兴官学运动中得以保存而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大中祥符五年(1012),周式任山长。他是岳麓书院可考的第一位山长,也是中国书院发展史上最早的山长之一。周式在岳麓书院聚集数百名生徒相授受,可以树为榜样,自然引起了最高当局的重视。于是,真宗皇帝在大中祥符八年(1015)召见周式于便殿,拜其为国子监主簿,给一个普通的书院山长以极高的礼遇。但周式心系岳麓,执意还山,真宗乃赐给对衣鞍马、内府秘籍及御书“岳麓书院”匾额使归教授。于是,岳麓之名称闻天下,鼓笥登堂者不绝,岳麓书院在全国的特殊地位得以完全确立。自此至北宋末年,岳麓书院一直兴学不断。所不同的是,它曾一度以“潭州三学”著称于世,确立了高等学府的地位。

白鹿洞书院,在江西庐山白鹿洞,由五代时期的庐山国学发展而来。北宋初年,江州地方士人开始于白鹿洞建书院。太平兴国二年(977),因前来求学生徒日众,时任江州知州的周述向朝廷请赐国子监九经,以供生徒学习。咸平五年(1002),宋真宗命地方官员修缮白鹿洞,塑孔子及十弟子像。皇祐五年(1053),孙琛就白鹿洞故址建学馆10余间,以教四方学者。然而,据书院史著名专家李才栋先生考证,北宋时期的白鹿洞书院三起三落,连续办学时间前后相加仅有9个年头,生徒人数只有数十人,规模不大;师长声望不高,社会影响不彰,其名尚不得与东佳、华林、雷塘鼎峙江南东西路的三所著名书院相提并论。因此,除了起始较早,基础较好,曾受朝廷赐书之外,实不能称为大书院,宜乎范成大不将其列名宋初四书院之中。白鹿洞真正成为海内名书院,是南宋淳熙年间朱熹重建并讲学,订立学规,请朋友吕祖谦作记以后才有的事情。白鹿洞的声名鹊起,实乃南宋理学家推广之功。

石鼓书院,在衡州石鼓山。唐代元和年间,李宽建院读书其中。宋至道三年(997),郡人李士真向郡守申请创建书院于李宽结庐读书之地,以为衡阳士人肄业之所。景祐二年(1035),集贤校理刘沆知衡州,上疏请赐“石鼓书院”匾额。在官学运动中,它被改为衡州州学,故史志多有“石鼓书院实州学”的记载,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年书院替代官学的实际情况。熙宁年间,知州王中和延聘秀才陈胄为山长,其学行文章皆为人称道,被谪居雁城的前宰相刘挚引为知己,诗文唱和,弦歌相守,并命两子从其问学。

应天府书院,在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城西北。其前身是“睢阳学舍”,五代后晋(936 —947)时戚同文讲学之所。大中祥符二年(1009),郡人曹诚就学舍旧址建屋聚书,捐给政府,真宗赐额“应天府书院”。因戚同文人称睢阳先生,且应天府后来改名南京,故历史上又称其为睢阳书院、南京书院。景祐二年(1035),改为应天府府学。庆历三年(1043),改为南京国子监,其地位更高于地方一般官学,而与东西两京的国子监鼎足而立,交相辉映,成为官学运动中的一个亮点。

嵩阳书院,在洛阳登封太室山麓。原名太乙书院,五代周世宗时建。宋至道二年(996)七月,朝廷赐额太室书院及印本九经书疏。大中祥符三年(1010)四月,增赐九经。景祐二年(1035),敕西京重建,改赐“嵩阳书院”额。宝元元年(1038),赐田十顷。庆历兴学以后,渐至废弃。范仲淹、司马光、程颢、程颐等先后讲学于此,一时名流聚会,养成书院与学术相结合的传统,其时院中学生常有“数十百人”,奠定了洛学的规模。

茅山书院,又作金山书院,在江宁府金坛县三茅山。宋初处士侯遗创建,教授生徒,并自营粮食,讲学十有余年。仁宗时期,王随知江宁府,奏请于茅山斋粮庄田内拨田三顷,以充书院赡用。侯遗卒后,室空徒散,书院渐废,其地遂为崇禧观所占,直至南宋端平年间始异地重建。

徂徕书院,在兖州奉符(今山东泰安)徂徕山长春岭。石介建以讲学之所,因此,人称石介为徂徕先生。其实,石介致力最多的不是徂徕书院,而是为其老师孙复所建的泰山书院。在徂徕书院他们讲学读书近十年,集合一批学者,开创了书院与学术道统相结合的传统。

叙述至此,我们可以作一小结:在宋初80余年间,分布于南京、西京、潭州、衡州、江州、江宁、兖州的“天下四大书院”,抑或“三书院”“五书院”,依凭着中央与地方官府这样一个强大的权力资源,扮演着替代官学的角色,它们和位居京师开封府的国子学一起,实际构成从地方到中央的官学体系,承担着国家最主要的教育任务。这种状况,从太祖朝一直到仁宗景祐年间先后改书院为州府学时才开始改变,到庆历兴学时基本结束。此其一。其二,“四大书院”替代官学数十年之久,挟其影响全国的显赫声势,强化了书院的教育功能。从此,具备学校性质的书院成为主流,招收士子肄业其中成了书院最主要的功能,办学与否成为区分书院是否正宗的依据,影响所至,人们遂以教育教学为书院最主要的功能。其三,替代官学的宋初四大书院,可以视为中国书院教育制度基本成立的一个标志。作为一种走向成熟的教育制度,书院包含讲学、藏书、祭祀、学田四大基本规制。这一点以号为天下四大书院之首的岳麓书院最为典型,它在咸平年间的李允则时代就已经确立,时在公元10世纪末。 UaLhDb+v880MlQkWG6xN0Hg3nexS+08swG9JXCWbOv9r9/zWWf8mrBMk2De0zo0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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