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7月,翦伯赞辞父别妻,只身赴美,到美国后进入加利福尼亚大学学习。翦伯赞原想一头钻入书中,学成归国,为国家、民族做些有益之事。可是他到美国不久,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巨大差异就让他感到心情极不舒畅。他曾回忆说:“我以往在长时期中憧憬于资本主义文化的优美,把英美等资本主义国家,设想为人间天堂,梦想要到这些国家去受资本主义文化的洗礼。这种殖民地买办思想虽经五四运动的洗刷,并没有洗掉。”初到美国时,他对这个新的国度的感觉是:“到处表现出青年的气象,认为传者不虚。”可是不久,他发现并感受到美国社会的另一面,就是有一种卑鄙的物质主义重重地压在他的思想上面;特别是种族的歧视,更使他不能忍受。他后来常谈到这样几件事:一是他在加州大学校内或校外,或在美国的其他地方,穿的是西装革履,讲的是美式英语,可总有一些美国人鄙视地问他:“你是洗衣服的中国人吗?”二是他几次遇到美国白人殴打美国黑人。有一次,他遇见两个白人打一个黑孩子,黑孩子已被打得满脸青肿,眼鼻流血。他气愤不过,就去制止,被那两个白人骂为“臭亚洲人!臭土耳其人”!他说到这里,感到既可气,又可笑。他说:“怪不得美国白人至今仍热衷于搞种族歧视,大概上帝确实给了他们识别族类的本事吧!”他对美国社会内部的卑鄙龌龊更加深恶痛绝。
翦伯赞在加州大学除了听过为数不多的课程或讲座之外,还读过一些资产阶级古典派的经济学著作,如英国的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等。他认为这些都是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理论,有其正确的一面,但也有许多错误。至于那些庸俗经济学家的著作,他是持批判的态度。不过,有一件事是使他终生不忘的,就是他在加州大学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当时是因为有的教授经常把马克思主义当作箭靶,加以攻击。可是,这些攻击多牵强附会。他认为应当知道马克思主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理论,于是阅读了《反杜林论》《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等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感到真是闻所未闻,大开眼界。当他一口气读完《共产党宣言》时,他兴奋极了,认为这确是全世界的广大劳动群众所应走的翻身解放之路,也是中国各族人民所应走的光明大道。他在日记上写道:“这是黑暗世界中的一个窗户,从这里,我看见了光明,看见了真理,看见了人类的希望。”他开始反思,认为就中国当时的政治和社会情况来说,“实业救国”行不通,梁启超的政治改良也行不通。他认为,中国需要革命,要用暴力砸烂旧世界,要打倒军阀,要建立真正的民主国家,要人民有饭吃,有衣穿。就这样,他于1925年冬,带着一种非常不成熟的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离开美国,回到了可爱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