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春节刚过,翦伯赞成婚了,新娘是常德县白马湖村的李守箴,时年17岁,比翦伯赞小两岁。李家原是官宦人家,后来中落。李守箴聪明谦和,举止文雅,很有教养,甚得翦家老少欢心,翦伯赞也很满意。
翦伯赞初见李守箴,认为其是大家闺秀。他本身大学毕业,总想找到一位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女子为伴侣,于是在初婚之晚就开口很客气地询问了一下。当时翦伯赞问:“请问你都读过些什么书?”李守箴答:“不识字!请你用不着考我!”翦伯赞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考你,只是闲聊聊吧!你说一下也无妨!”李守箴答:“我念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五言杂字》,还有一本《上论语》。后来下了学,在家学针线。就这么多了,土里土气,当然不如上过洋学堂的好!”翦伯赞知道李守箴话中有话,连忙说:“你念的书很多,很多,《五言杂字》我只听说过,还没有念过。”又解释说,“我绝对没有说你土气的意思。什么土气、洋气,只要人好就行了!”李守箴早已听说翦伯赞很喜欢她,故娇嗔几句便就算了。两人很自然地转向谈论发生在私塾中的趣事。李守箴读过三年的家馆,翦伯赞倒还满意。她随便说了一件事,倒使翦伯赞大笑不止。她说,有一次,老师问一同学说:“你念一下‘孟子见梁惠王’那一段,要边念边解释一下。”这同学平时很自高自大,他念说:“孟子见了梁惠王,梁惠王说:‘你老先生瘦啦!’”同学们哄堂大笑,因为他把“叟”误为“瘦”字了。翦伯赞听后也大笑不止。
翦伯赞原配夫人李守箴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翦伯赞即将中学毕业。他父亲主张送他到长沙考“工专”,将来搞实业。他本人想从政,搞改革。有一次,父子交谈。翦伯赞说:“自辛亥革命以来,孙中山下野,袁世凯掌权,宋教仁被刺,袁世凯称帝,日本人又提出了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不搞改革,不铲除军阀,实行法治,中国就要灭亡了。靠发展实业来救国,什么时候才能办到!”他又说,“桃源三杰,宋教仁和覃理鸣(振)搞革命,还推翻了清朝这个腐朽透顶的王朝;胡瑛搞实业,一事无成。”弟弟仲襄在旁,支持父亲的主张,不赞成哥哥之说。他念“黄兴在宋教仁追悼会上送的挽联”说:“前年杀吴禄贞,去年杀张振武,今年又杀宋教仁;你说是应桂馨,他说是洪述祖,我说确是袁世凯。宋教仁搞政治未成,先送了一条命;覃理鸣搞政治未成,东藏西躲。和谁搞政治?还不是与虎谋皮!”
他父亲笑了笑,表示尊重儿子自己的抉择。翦伯赞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决定先到北京做一番观察,找个学校考一考再说。他父亲同意了。他就拜别了父母,抚慰过娇妻,像清朝赶考的举子一样,负笈离乡,踏上北去的征途。到北京后,他住在前门外的常桃会馆,后考入北京法政专门学校。当时的北京法政专门学校是一所控制在北洋军阀手中的学校,办学以帝国主义列强的同类学校为模式,课程枯燥无味。入学不到一个月,翦伯赞南下转入武昌商业专门学校。
武昌商业专门学校是一所新创办的学校,受政治干预较少,学校生活正常,功课偏重于技术。正是在这一学习期间,翦伯赞对西方的形式逻辑学产生兴趣,并将这种新学到的思维方法与过去所学的中国史知识结合起来,开始研究中国经济史。毕业时,写出了一篇长达五万余言的毕业论文《中国币制史》。指导教授评语称:“论证如百川会海,千山云集。”赞扬其论文资料翔实,论点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