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伯赞接受了书店的要求,同意再版,并写成《群众、领袖与历史》一文,作为《再版代序》。
《代序》的开头说:“本书在一年内再版,对于我倒是一件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在再版时,本书除了在文句方面略有修改;在理论方面,我对于一年前的见解,还没有觉得有修改的必要。况且本书是带有论战的性质,在我批判的对方没有改变之前,我当然不应作任何改变。”
他觉得,关于“群众及其领导者在历史中的作用”问题,虽在原书第三部分之(四),即“客观条件与主观创造之辩证的统一”中有所论及,却意犹未尽。因之决定另写本文,以为《代序》。
《代序》长达1.8万余言,分为七个部分。第一部分如同本文的《前言》,主要是提出问题。所提问题有两个:一、关于重要人物的历史作用问题,二、关于人民群众的历史作用问题。
关于重要人物的历史作用问题,《代序》是这样提出的:“现在,我们在唯物史观的历史家的著述中看不见一个‘历史人物’的名字,就正像我们在旧的历史著述中看不见‘社会经济形态’的发展痕迹一样。忽略历史客观发展的规律,是史的观念论者的一贯作风;忽略历史主观创造的作用,也不是辩证唯物论者的历史理论。辩证唯物论者与观念论者及机械论者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不仅同时注意历史之主观创造作用与其客观发展的规律,并且尤其注意它们在历史运动中之辩证的统一。”
关于人民群众的历史作用问题,《代序》是这样提出的:“现在,在世界各地,在亚细亚、欧罗巴、阿非利加,到处都展开了战争与革命。殖民地奴隶与无产阶级的鲜血,刷红了资本主义的世界。在中国与西班牙反法西斯侵略斗争的大旗下,几百万人的英勇牺牲,几千万人的战斗动员,几万万人的走向反法西斯侵略斗争的战场。这种壮烈而伟大的历史行动,标示了人类历史走向新阶段的象征。这一方面,固然是世界史自身发展的规律已经达到了一个突变的时代;然而同时,也说明了群众在历史创造中的作用之伟大,说明作为群众领导者的个人在历史创造中的重要。
“一直到今天,中国还有不少的人忽视群众在革命战争中的伟大作用,还有人阻碍着群众运动在民族解放战争中之发展,这证明了理论上的错误,必然要发展为实践的行动。为了这种原因,我以为在这里特别的补充这一点,不是没有意义的。”
翦伯赞的写作目的是十分明确的。
以下各部分的论述,都论史结合,深入具体,观点明确。
第二部分是正面论述“人民群众在历史上的伟大作用”。第三、四部分是论述“历史上人民群众有时被统治阶级欺骗蒙蔽终于会觉悟”的情况。第五部分是论述“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与民族、阶级、革命政党或革命的领导人物的关系”。第六部分是论述“伟大人物的历史作用及其与人民群众的关系”。第七部分是“小结”,就是“任何一个历史行动或历史变革,都是由客观条件与主观创造之辩证地统一实现出来”。
这篇《代序》不仅理论正确严密,而且贴近现实,是一篇学术性极强的政治宣言,文中对世界近现代史中的反动头子希特勒、墨索里尼、昭和天皇,中国的汉奸卖国贼汪精卫、陈公博、王克敏、高凌蔚等,都给予了揭露批判。同时,称颂毛泽东、朱德、彭德怀等为“伟大的民族革命领袖”,并说:“毫无疑问,这些伟大的历史人物是过去乃至目前正在领导并坚决执行中国民族解放斗争的缺一不可的人物。”文章立论正确,观点鲜明,文笔生动,深为广大读者所称赞,这在当时的国民党统治区,在白色恐怖严重的形势下,可谓有胆有识之作。
《历史哲学教程》3个版本封面书影
当然,当时的湖南、广西毕竟是国民党统治区,特务横行,白色恐怖严重。为了应付形势,在上述“伟大的民族革命领袖”的名单中也列入了蒋介石的名字,以收障眼法之效;可是仍未能起到什么大作用。1939年8月,此书再版不久,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湖南省政府秘书长潘公展即拿到样书,他暴跳如雷,大骂文化检查部门是一群“笨蛋”“瞎子”,说“敌人的刺刀戳穿了你的肚皮都不知道”。他下令:此书不许再版,不许翻印,不许销售。现存的“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