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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弱冠立志救慈亲 师从舅父习岐黄

施毓黔的母亲因在贵州半途中产子,受了惊恐与风寒,自此落下病根,长年身体孱弱,每逢春秋便咳喘不止,浑身疼痛难忍。在毓黔的记忆中,自己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经常有穿着长衫、拎着药箱的老郎中进进出出。父亲为母亲遍请名医,吃遍了各种药汤,病体依然不见减轻。有一次,母亲得了急症,一个临时抱佛脚的庸医慌乱中开错了几味药,险些误了她的性命。从那时起,毓黔就立下心愿,要潜心学习医术,为母亲看病,以尽孝道。而他真正与中医岐黄结缘,还是得益于舅父李可亭的启蒙点拨。

原来,李可亭的父亲是清末爱国名臣李秉衡。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李可亭虽为将门之后,却心向岐黄之道,一心济世救人,后来发奋学习医术,成了河南安阳一带妇孺皆知的名医。

悬壶济世的李可亭,经常挎着药箱,摇着铃铛行走乡里,为生病的百姓诊脉遣方。他凭借手中的一根银针,治好了许多疑难之症。一年寒冬,安阳当地时疫流行,体弱的老人孩子皆恶寒、身痛、发高热。李可亭根据古医书中对“时行病”的论述(时行病者,是春时应暖而反寒,夏时应热而反冷,秋时应凉而反热,冬时应寒而反温,非其时而有其气……),以清热解毒、芳香化浊、疏散外邪、气血双清之法为病人调方运药。他还在村子里支起一口大锅,亲自抓来草药,为家境贫苦的百姓们分发煎煮好的药汤,免收一切银两,福泽一方乡邻。以至于河南安阳当地的百姓们,都用这样的美誉之辞赞颂李可亭:

将门良医李可亭,银针当戈起沉疴。悬壶济世行乡里,不教百姓染血泊。

施毓黔十三岁那年,病体稍有好转的母亲,带着他回河南安阳娘家探亲。一天,毓黔正在书房翻看四书五经,忽然听到厅堂上传来一阵徐徐朗朗的吟哦声:

“人与天地相参,故五脏各以治时,感于寒则受病,微则为咳,甚则为泄、为痛。乘秋则肺先受邪,乘春则肝先受之,乘夏则心先受之,乘至阴则脾先受之,乘冬则肾先受之。”

…………

毓黔听到这里,心中不觉一动,他暗暗想,这里面说的症状不正好与母亲的病症一样吗?正在他听得暗自出神时,忽然又听到一阵吟哦声:

“阴阳四时者,万物之始终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

毓黔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其中的意思,但他懵懵懂懂地感觉到,这里面的“阴阳”“万物”“死生”,字字珠玑,力重千钧,有不可言说的玄奥之意。尤其是听到“道者,圣人行之……”时,心中莫名地生发出一份敬畏与向往之心。他怀着好奇心循声走去,透过斑驳的花梨木窗棂,看到一身儒雅之气的舅父李可亭,正手持书卷,一边吟哦,一边沉思。

“毓黔,你不在书房好好读书,躲在窗棂后面干什么——”

听到舅父的一声问训,毓黔赶忙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深施一礼道:

“舅父大人,我是闻声而来,听您刚才吟诵的句子,‘阴阳、万物、死生……’似有说不出的深奥之意,这些就是人生的大道吗?”

李可亭听毓黔出语不凡,便知这孩子根基聪慧,心有悟性,笑着说道:

“孩子,你说得对,也不全对,所谓大道无常,世事渺渺,违逆它就会身临灾祸,顺从它才能使重疾难成,这就是与道相合,圣人顺从而遵行,愚人违逆而背行……”

毓黔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觉长叹一声,竟然簌簌地掉下眼泪来。李可亭顿觉莫名其妙,忙问道:

“孩子,刚才还好好的,你为何突然难过伤心起来呀?”

“舅父,所谓四时阴阳,天地大道,天是人的初始,父母是人的根本,人处于困境就会追念本原,到了极其劳苦疲倦的时候,没有不叫天的;遇到病痛或忧伤的时候,没有不叫父母的。可我每天闭门苦学,读着四书五经、诗书礼易,却眼睁睁看着母亲的病无能为力,连孝道都不能尽,还谈什么君子之道,天地大道啊!”

听毓黔这样一说,舅父不禁笑道:

“这孩子,真不愧是宦门之后,心性聪慧,孝心可佳,孺子可教也!”

从那以后,毓黔读书每有闲暇,便央求舅父给他讲有关中医岐黄的知识。有一次,他拿着母亲的一副药方向舅父请教道:

“舅父,为什么母亲得的咳症,吃了别的郎中开的止咳平喘的方子,非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呢?”

舅父望着毓黔一双明澈而渴求的眼睛,徐徐说道:

“孩子,《内经》有云:‘五脏各以其时受病……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你母亲是产劳所致,五脏虚弱,要以扶正固本为主,辅以镇咳平喘,否则便是本末倒置!”

毓黔听舅父说得有理,深感中医岐黄博大深邃,舅父也看出他有习医之意,便委婉地说道:

“毓黔啊,你出身宦门之家,书香之后,将来或可读书进仕,求取功名……可是,纵有良田千亩,不如薄技在身,男子汉大丈夫,上可出将拜相,下可济世益民,这才不枉立命安身、天地正道!”

舅父的一席话,点燃了毓黔心底久已燃烧的火种,母亲经年体弱多病,他早有习医以尽孝道的心思,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在舅父李可亭身上,毓黔感受到悬壶济世的君子正气,在他心底盘旋了许久的念头终于冲口而出:

“舅父,您教我学医吧!”

…………

写到这里,笔者还要补充一笔。施毓黔出生和成长的年代,正处于清王朝走向衰亡没落、新旧思想交替的时代。1894年,康有为、梁启超推倡新法,主张取消八股取士,延续了 1300 多年的封建科举制度逐步走向衰落,废科举,罢三考,这也意味着,施毓黔不能再像祖父和父亲那样,走传统宦门子弟科考扬名的路径。然而,中国知识分子骨子里的那份家国担当,以及书香门第赋予他的儒家思想禀赋,依然不断撞击着他的心灵,促使他在迷茫中找寻着内心自我价值的归属。这个时候,舅父李可亭的一席话,无疑点亮了施毓黔心底的一盏灯,他开始意识到民生疾苦,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虽然不能驰骋沙场,为民请命,不能再通过科举考试入朝为官报效朝廷,却可以像舅父一样行医济世,普救众生。“良田千亩,不如薄技在身。”施毓黔反复默念着舅父的话,他郑重其事地向父亲施筱航提出请求,表明自己要跟随舅父学医的心志。父亲深思了片刻,说道:

“毓黔,你日后是要读书进仕的,学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可想好了?”

“父亲,孩儿想好了!”

看毓黔如此坚定,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施筱航虽然心中不悦,也不便横加阻拦,他转而想到,自古医文不分,很多大医家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学问家,毓黔学医也不影响他将来走仕途。施筱航转身站在施家祖宗牌位前,低沉着声音说道:

“施家列祖列宗在上,你将来如若有一线机会,万不可误了读书进仕!毓黔,你答应为父这一条,我就准许你学医。”

施毓黔抬头望着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不觉倒吸了一口气,但为了完成自己立下的志向,他攥紧拳头,默默答道:

“父亲,毓黔答应你!”

就这样,十三岁的施毓黔开始正式随舅父李可亭研习岐黄之术。毓黔在随舅父学医之初,因李可亭诊务较忙,无暇给他讲基础知识,于是请了自己的好友王先生。这位王先生是一个清末的廪生,学问功底深厚,为人和善,平素以教书为生,喜读医书,对李可亭先生的医术甚为敬佩,所以二人相交甚好,经常在一起交流中医话题。

前两年,毓黔以听王先生讲课为主,闲暇帮舅父抄方抓药。在随舅父抄方时,发现舅父和病人说的一些话与王先生平时所讲的那么相近,甚至很多地方是一模一样的。尤其书写病案的要求,简直就是如出一辙。舅父也感觉到这个年仅十几岁的孩子给自己侍诊,好像不用多说什么,自己有什么想法和需要,他都能感觉很准确。所以从内心感谢王先生教导有方,也觉察到这孩子天资的佳质。

王先生每天讲授中医基础课程的方法,多是以模拟诊病过程的形式进行的,因为王先生对李可亭的医路十分了解,所以毓黔学过后的东西,再随师看病领会就十分自然,没有生疏感。除此之外,王先生还为毓黔讲授了很多医学之外的文化知识,诸如天文、历史、诗词等,这也成为施毓黔日后积淀下丰厚医学之外的功夫和修养的思想启蒙源。

施毓黔学习岐黄的第三年,从《黄帝内经》《难经》到《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金匮要略》,熟读了古典医学典籍及历代名医著作。他还经常挎着药箱,跟随舅父到乡间出诊,看李可亭为病人悬丝诊脉、捻针开方,亲眼目睹民间百姓的生活疾苦。在病人不多的时候,李可亭会对一些典型病案采用讨论式的诊病,让毓黔身临其境地融入到诊病过程中,去省悟其中至妙的医理,因此毓黔的学习兴趣与日俱增,进步喜人。十六岁时,他对一些常见的典型病人的诊疗处方,可以做到和舅父治病思路形似到乱真的地步。李可亭经常对施毓黔说:

“从师学习,先要进入到老师的精神世界里,学会老师的思维方法是必须的,待成熟后,方可由形似转入神似。”

随舅父学习八年后,施毓黔已经可以独立行医,经常有病人慕名前来找他看病,舅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很高兴自己的一身本领总算后继有人。

天地相参习岐黄,

四时顺逆有阴阳。

弱冠立得济世志,

悬壶乡里泽一方。 jMhoiKgDl0dtIPp615FG/c5UKJ4DrQEj9MUVLJWJ7BHgCbtEXAxAxypNEBtDA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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