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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心系时政忧民生 巧借“鸢爪”惩恶霸

20 世纪 20年代初,北平的深秋,西山脚下,霜色正浓。在军阀阔太太眼里,这层林尽染的霜色,恰好可以点缀浓艳的朱唇,可在水深火热的百姓心头,那却是心头渗出的斑驳血迹……

1921年,施今墨回到北京开办诊所,正式悬壶行医。一旦专心行医,精湛的医术即誉满京城。专心医术的施今墨,依然不忘关心时政,那颗忧国忧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牵系国家和百姓的命运安危。

宣武门内茄子胡同,幽深的巷口,悬挂着“施寓”门牌的中医诊所,门前车水马龙,求医者摩肩接踵,其中有贫苦的百姓,拉车的脚夫,也有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军阀太太……

一天,施今墨应诊完毕,起身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踱步回到桌前,随手翻看当日的《北平时报》,忽然看到头版头条一则讯息,读着读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可恼!简直是腐败至极!”

说罢,施今墨一手将报纸揉成一团,一手砸在桌子上,砚海里的墨汁溅起,晕染了层层叠叠的宣纸……

原来,1923年9月10日,国会开预选会议,直系军阀曹锟以五千至一万元一张的选票收买了五百多名议员,终于以 480 票“当选”为大总统,这次选举共支贿款 1350 余万元,曹锟也因此被称为“贿选总统”,在民国史上留下了丑恶的一页。

残酷的现实,再一次令施今墨感到阵痛,不禁想起那些遭遇年荒之灾,被繁重徭役压垮,身无分文看不起病的老百姓;不禁想起军阀混战致使民不聊生,有些贫苦的老百姓,为了躲避军兴徭役,丢下鸡犬、骡马四处逃荒,只留下荒芜的田地,土匪一到,连家里的鸡犬也被抢劫一空的情景。这些老百姓拖家带口,得了重病也医治不起,而那位靠贿选就任的“大总统”,却在趾高气扬地宣誓就任,这简直是对国民最大的侮辱!想到这里,施今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愤,重新蘸笔研磨,愤然在宣纸上写下八句律诗:

施今墨 1923年题诗手稿

风月良宵不解愁,

车尘碌碌几时休。

山如时局不平起,

水入川原就下流。

赋重年荒田野秽,

人逃室毁犬鸡留。

烽烟天接迷阳地,

何处人间有自由。

写罢,施今墨将笔重重地一甩,整个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施大夫,快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怕是被吓着了!”

施今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起,赶忙披衣开门,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抱着五六岁模样的男孩,跪在门前抽泣,孩子的脸烧得通红,浑身不停地抽搐着,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

“大嫂,快起来,有话慢慢说,孩子怎么了?”

“施大夫,我昨天带孩子到街市上买东西,那伙儿胳膊上绑着鹰的恶霸,冲孩子大呼小叫,回来他就整夜发高烧,说胡话,怕是吓着了。您快救救他吧!”

…………

原来,那一时期,北平有一伙恶霸,为首者绰号“南霸天”。他们横行街市,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他们每个人胳膊上都绑着一只鹰,鹰眼里露出的凶光,让百姓们望而生畏,受害的百姓们忍气吞声,却无处伸冤。施今墨对这伙恶霸早有耳闻,只是碍于身份,无力为百姓除恶伸冤。为受了惊吓的孩子诊脉开了方子,施今墨又反复叮嘱了几句,这才回到房中和衣而卧,这一夜,他纷乱的思绪,宛如西山脚下纷纷扬扬的红叶,零落成泥……

“上至国会要员,下至市井恶霸,没有人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心里,俱都是一副丑恶的嘴脸!看来,我弃政从医、悬壶济世是明智之举,只可惜,我身为一介草医,没有力量与这些人抗衡,上不能为国家尽忠,下不能为百姓除恶,实在有愧平生抱负!”

…………

第二天,施今墨照例开门应诊,诊所门前挤满了妇孺老幼。忽然,几个趾高气扬的军兵横冲直撞闯了进来,领头的军官用力推开拖着孱弱病体的老人,大声吼叫着:

“都给我出去,施大夫今天诊所关门,不看病了——”

“施大夫,张宗昌大帅叫您到府上走一趟,给十八姨太太看病!”

一听是军阀头子张宗昌的人马,百姓们纷纷吓得退避而去,施今墨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安抚了一下正在诊脉的老人,应声道:

“等我看完这位病重的老人,就跟你们去!”

“施大夫,张大帅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要是有半点怠慢,您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施今墨丝毫不惧对方的恐吓,依旧屏气凝神诊脉、写方子,送走病人后,整冠更衣,嘴里喃喃自语地念起了四句诗: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领头的军官一听施今墨将张宗昌的“大作”冲口而出,不禁大吃一惊:

“施大夫,我们张大帅作的诗,您背得句句不差啊!”

施今墨微微一笑,略带讽刺地说,“‘三不知’将军的大名,谁人不知……前面带路,走吧!”

…………

施今墨口中这位“三不知”将军张宗昌,字效坤,是民国时期奉系军阀头目之一,绰号“混世魔王”“狗肉将军”“五毒大将军”。之所以获称“三不知”,是因其官居山东军务督办期间,一不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兵,二不知自己有多少钱,三不知自己有多少个姨太太。

话说施今墨到了张府,圆盘阔脸、虎背熊腰的张宗昌,正气汹汹地对手下人咆哮着:

“他奶奶的,施今墨怎么还没给老子请来,要是耽误了姨太太的病,老子要你们的命!”

说话间,张宗昌唇边那两撇倒八字的黑胡须,随着恶狠狠的口气上下震颤,屋内传来一个上海女人嗲嗲的喘息声:

“大帅,大帅,救救我……”

“我的心肝宝贝儿,再忍忍啊,大夫马上就来了——他奶奶的,施今墨再请不来,老子就一枪崩了他!”

“来了,来了,施今墨大夫到了!”

原来,张宗昌的十八姨太太是上海人,因其为张宗昌生下一对双胞胎,深得他的宠爱。不久前,十八姨太太得了一种怪病,求巫医大仙延误多日,后又请西医多方诊治,依然不见半点好转,眼看病势沉重,奄奄一息。张宗昌听说施今墨是北平有名的中医大夫,遂命人登门来请。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施今墨判断张宗昌的姨太太是由于肝火上扰所致,需要平肝熄风,安神定惊。他暗暗思忖着,忽然灵机一动,心里暗想:

“这回可是天助我也,正好可以借张宗昌的名目,好好惩治一下那伙街头恶霸,替百姓出一口恶气!”

施今墨佯装难色,沉下脸,语气凝重地对张宗昌说:

“夫人的病,迁延复杂,病势较重,要治此病,必须出其不意,用一味奇特的药引,就如同军队作战,必谋出奇兵,方可获胜!只是,这种药很难买到,恐怕将军力所不及!”

张宗昌听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什么奇特的药引?施大夫,只要北平地界有的东西,就是上天入地,老子也能把它弄来!”

施今墨见张宗昌认了真,心中暗喜,也不马上回答,只在药方上不疾不徐地写下了三个字:

“鸢脚爪!”

见张宗昌未解其意,施今墨又解释道:

“鸢脚爪,就是鹰爪,性温,味咸,正是平肝定惊之药!我听说,近来有些人胳膊上绑着活鹰在街市出没,如果将军能把活鹰爪弄来入药,疗效定然事半功倍!”

张宗昌听了,立即派手下人去街市上寻找,见到那伙恶霸,二话不说,上前抢了鹰就走。那伙恶霸本来还想反抗,一听说是“混世魔王”张宗昌的手下,哪里敢惹,只得自认倒霉,从此嚣张的气焰也收敛了起来。

后来,张宗昌的十八姨太太服下数剂汤药,病体痊愈,张宗昌对施今墨的医术连连称赞,并且下令,今后北平街市一概不得有人绑鹰出入。施今墨巧借“鸢爪”惩治恶霸的事情,也因此传为佳话。

混世大帅“三不知”,

啼笑皆非自成诗。

巧借鸢爪平民怨,

襟怀一展舒眉时。 AFyqrRhGLvK0QzRiVof8Mepj6n41KyIFURwYJ/QvRWQlpAMdT3VI7mMHPqBHMk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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