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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遵父命求学山西 入新学民主萌芽

在封建社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无数读书人孜孜以求的目标。七岁入私塾熟读四书五经,苦研八股文章,考秀才、中举人,参加春闱恩科,进士及第入翰林院,是明清时期士子进阶的标准模式。如果不是身处特殊的历史时期,施毓黔走的也应是这条路,作为清末宦门之后,他一脚踏在封建科举制即将覆灭的边缘,一脚又踏进了西方新式学堂的门槛。下面,让我们回顾一下这段历史背景。

1898年6月11日,光绪皇帝颁布《明定国是诏》,“戊戌变法”拉开序幕。变法伊始,急需大量懂得西方先进技术、军事政治制度的人才,而科举考试以八股文章为主,此时所进阶的官员有才而无用,颁布新的人才培养方案势在必行。此次变法涉及多个方面,其中最为石破天惊的举动就是“废科举”。

9月21日凌晨,慈禧太后从颐和园赶回紫禁城,将光绪皇帝囚禁于中南海瀛台,宣布自己再次临朝训政,并于 9月28日在北京菜市口将谭嗣同、杨锐、刘光第、林旭、杨深秀、康广仁“戊戌六君子”杀害。尽管变法仅仅持续了103天便宣告失败,诸多新政随即废除,但对教育制度的改革仍在步步推进。

1901年8月29日,清廷下令停止“武举”考试,成为废科举的先声。同年11月25日,谕令各省以袁世凯所奏《山东大学堂章程》为蓝本,建立新式学堂。

1904年1月13日,清政府颁布了由张之洞、荣庆、张百熙等人主持制定的《奏定学堂章程》,因制定颁布于旧历癸卯年,故又称“癸卯学制”,这是中国开始实施的第一个近代学制。一套完整的新式教育体系已经建立起来,科举制的废除进入了倒计时。

1905年9月2日,经张之洞、袁世凯、赵尔巽、周馥、岑春煊、端方等督抚的联名奏陈,慈禧太后终于下定决心废除科举制度。

…………

在这样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施毓黔的命运该何去何从?当时,二十岁出头的他已经显露出过人的医学天赋,不仅精通岐黄医理,而且经常行走民间,治病救人。父亲施筱航一直在为毓黔的前途忧心忡忡,尽管儿子在医学方面天资聪慧,又名扬乡野,但真的让儿子做一辈子游方郎中,实在有负宦门祖风。这一天,施筱航忽然在报上看到一则让他为之一振的讯息:

“在山西传教的英国耶稣教浸礼会传教士李提摩太,向清廷议和全权大臣李鸿章提议,以‘庚子赔款’中的一部分白银在太原创立一所近代中西大学堂,选拔全省优秀学子入学。”

施筱航终日皱紧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开来。他焚香三炷,对着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叩拜,而后神情严肃地对施毓黔说:

“毓黔啊,你身处动乱飘摇之世,不能像施家先人那样以科考功名立身,光宗耀祖,一直是为父心头的一件憾事。如今,新式学堂渐兴,这正是你读书进仕的好机会,你就去山西大学堂读书吧。”

施毓黔听罢,并未马上回应,在心里沉吟了片刻,声音低微地说道:

“父亲,山西大学堂,就是那个称中国人为‘愚民’的‘鬼子大人’李提摩太创立的吗?”

施筱航心中一怔,语气顿时严厉起来:

“毓黔,你何出此言?”

“父亲,恕我直言,李提摩太赈济山西灾民,提倡创建新学,功莫大焉,但您没有听说吗?他曾扬言‘……要控制这个国家的头和背脊骨……’这是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无法接受的!”

施筱航听罢,板起一副冰冷的面孔,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

“毓黔,你忘了当初你是怎样答应我的,你是施家子孙,宦门之后,列祖列宗在上,你要记着,功名仕途,才是人生正路!”

听到父亲口中字字千钧的“施家子孙”,毓黔无言以对,他只觉得胸口发沉,脚下千斤重,他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太重了,自己没有力量,也没有理由反抗。尽管此时,民主与革命的思想已经潜移默化地在他心底萌芽,但为了家风祖训,为了兑现当初对父亲许下的承诺,为了施家子孙的承传与担当,他只好缄默地点点头。

“是,父亲!”

那么,山西大学堂是怎样创立的?李提摩太又是何许人也?且听笔者细细道来。

“戊戌变法”后,自康有为提出“欲任天下之事,开中国之新世界,莫亟于教育”的思想后,一时间,清政府开始了一场将旧书院改造为新式学堂的教育改革。

1898年的“百日维新”和 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以后,清王朝为了维护其专制统治,迫于国内外各种压力,于 1901年初宣布实行所谓“新政”。同年,清政府下诏:“除京师已设大学堂应切实整顿外,着各省所有书院于省城均改设大学堂,各府厅直隶州均设中学堂,各州县均设小学堂……”当时,山西省太原设有晋阳书院和令德堂两所书院。在此基础上,1902年初,山西巡抚岑春煊即遵朝廷谕旨将令德堂改设为山西大学堂。委派山西候补道姚文栋为首任督办,高燮曾为总教习,谷如墉为副总教习,以太原文瀛湖南乡试贡院作为临时校址,接收晋阳书院和令德堂学生,正式开学。

李提摩太,出生于英国威尔士法尔德普林的小村庄,受家庭的影响,十余岁便开始信奉浸礼教。1869年春天,浸礼会批准了他前往中国传教的申请。11月17日,李提摩太搭乘“亚克利”号轮船从利物浦出发,开始了他的东方之旅。

1870年2月12日,李提摩太经过近三个月的海上航行抵达上海,随后被派往山东烟台传教。从此,李提摩太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精力和毅力学习中文,改穿中国服饰,甚至剃了头发,戴上了一条假辫子。1875年,他还第一次接触到时在烟台准备签署中英《烟台条约》的江苏总督李鸿章。

1876年,华北地区出现了百年不遇的严重旱灾。时在山东传教的李提摩太多方筹集款项,发放救济,向地方政府献策救灾,积极参与了当地的救灾活动。得知山西的灾情比山东还要严重的消息后,他毅然答应上海赈灾委员会的请求,决定到山西进行救灾工作。就是在这场“耗户口累百万而无从稽,旷田畴及十年而未尽辟”的大旱灾来临之际,李提摩太走进了山西,从此与山西结下不解之缘。

赈灾工作结束之后,李提摩太继续留在山西从事传教活动。传教演讲的同时,李提摩太始终将兴办教育挂在心头,并不断地向各级政府官员和伦敦的浸礼会建议“在每个省的首府建立一所学校”。李提摩太于 1901年5月14日由沪抵京,月底向李鸿章提交《上李傅相办理山西教案章程》七条,其中第三条提出:从赔款中拿出五十万两白银,每年五万两,以十年为期,用来在太原建立一所西式大学。

1902年初,李提摩太携人来太原签订正式合同,合同生效后,山西大学堂就改制成为两个组成部分,即山西大学堂原来部分改为“中学专斋”,拟办西式学堂改为“西学专斋”,总理为李提摩太,总教习为敦崇礼。由此,山西大学堂就成了中西一体的一所新式学堂。

1902年,二十一岁的施毓黔站在灰白色砖砌的山西大学堂门前,望着眼前这座有些西洋式教堂风格的学堂,心中五味杂陈,他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喜忧参半。虽然在这一次人生抉择面前,他没有依照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但一场源自思想深处的震颤,却在悄悄地蓄积着爆发的力量……

谨遵父命入新学,

喜忧参半自叹嗟。

革命思潮生枝蔓,

民主萌芽孕豪杰。 fP79HJorZ86INpfFb709EU3kI1e3jC8TZILz0yDIp+TxfpelKON/Eo1mg1KwvW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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