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弗拉格真的很想毒死萨莎。
当时萨莎请求罗兰赦免两名逃兵,弗拉格则要求在针塔广场砍下他们的头。他坚称逃兵造成的影响很恶劣,如不严惩,其他士兵就会效仿。杜绝这种念头的唯一措施,他说,就是把逃兵的头砍下来给所有人看,以儆效尤。那些三心二意的士兵看到无法瞑目、爬满蛆虫的腐烂人头,便会知道一心效忠国王是多么重要。
然而萨莎从婢女口中得知了罗兰所不知的隐情。年纪稍长的逃兵的母亲病重在家,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如果长子不回家替母亲砍柴,弟弟和妹妹就会冻死在德兰的寒冬。年纪较小的逃兵擅离军营是因为年长的那位是他的朋友,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重情重义,心想如果两个人一起努力砍柴,两周就可以砍完足够一家人度过整个冬天的柴火。他俩快手快脚,结果只用了六天就做完了所有活计。
罗兰听说了原委,便有了不同看法。他也深深地爱着自己的母亲,哪怕为她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派人去打听,发现情况属实。国王还发现,士兵擅离职守是因为长官乖张,曾多次拒绝为他们向上级申请休假。而且两名士兵砍完四捆木柴就自动归队,尽管他们知道一定会被军法处置,一定逃不过刽子手的板斧。
罗兰下令特赦。弗拉格笑眯眯地颔首,只说了一句:“陛下,您的决定就是德兰民心之所向。”即使用天底下所有的黄金来交换,他也决不会让罗兰察觉到自己满怀怒火,恨不能随心所欲。罗兰赦免逃兵的仁慈备受赞誉。众多大臣了解实情后,便口耳相传到那些无人知晓的角落。等到罗兰颁布那些不通人情的法令(通常是巫师的主意)时,百姓们就怀念起当年这桩赦免逃兵的公案。弗拉格并不在乎百姓怎么想,他只在乎当自己主张处死逃兵时,萨莎却横加干涉。罗兰当年为什么没娶别人?他明明谁都不认识,对女人也没兴趣,为什么没有选其他人?算了,没关系。弗拉格对特赦之事一笑置之,但暗中发誓,一定要参加萨莎的葬礼。
罗兰签发特赦令的当晚,弗拉格走进幽暗的地下炼丹房,戴上厚厚的手套,从铁笼里抓出用老鼠幼崽养了二十年的剧毒蜘蛛。他喂给毒蜘蛛的每只小老鼠都中了毒,处于濒死状态,用这样的方法增强蜘蛛原本就剧烈的毒性。这只毒蜘蛛通体猩红,体型如硕鼠,翕动的身躯满是毒液,透明毒液顺着巨螫流淌,立刻把弗拉格的工作台烧出两个冒烟的大洞。
“死吧,小美人王后,拿命来!”弗拉格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手套捏死蜘蛛。这手套是用防毒铁丝网织就的——当晚入睡时,弗拉格的手掌仍红肿了起来,一下一下地抽痛。
被捏爆的蜘蛛流出的毒液滴入高脚杯,弗拉格倒入白兰地,掩盖毒液的味道,搅一搅,取出羹匙时,匙面严重扭曲了。王后只要喝上一小口,就会登时毙命。虽然死得很快,但仍会异常痛苦,弗拉格想想就欢乐。
萨莎有失眠症,习惯每天晚上喝一杯白兰地助眠。弗拉格摇铃示意仆人过来端酒。
萨莎永远不知道,那晚,她离死亡有多近。
调出毒酒之后,仆从敲门之前,弗拉格把毒酒倒进了地板中央的下水道,站着倾听水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面孔因憎恨而扭曲。待泡沫散去,他蓦地使出全身力气,把水晶高脚杯摔向房间一角,酒杯如炸弹般爆裂。
仆从敲了门。巫师让他进来,指着碎玻璃闪光的地方:“我打碎了酒杯,”他说,“清理干净。用扫把!万一沾到碎玻璃片,你恐怕没机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