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计算结果,永远都是少了,从来没有算多了的。
那么就连孩子们都懂的计算口诀为什么这么多大人、甚至这么多干部、用上代表人类科技与智慧的结晶的电脑都愣是算不对呢?
胡晓音用语音跟许大灿讲述了一个她亲身经历的案例:
“那是16年4月初的事情了。我们所辖区内的一个村子的一户村民来派出所找我报案,说是她男人年初的时候出事故死了,村干部的亲戚见她们孤儿寡母的就趁机霸占了她家的土地。接警情之后,我跟所里的民警去到他们那个村子,结果当事人一口否认,我们随机走访了几户村民,也几乎是一边倒的矢口否认有这么回事。
当时我们见状就觉得这个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事后了解才知道原来报案的女人一家是从外地迁过来的,且是汉族;而当事人和他的家族却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还是少数民族。
事涉两族矛盾,我们不敢大意,当时就向所里进行了汇报。但是由于我和带队的民警参加工作的时间都不算长,也没有多少经验,加上那对母子好不容易见有人给他们撑腰了,哭着喊着的让当事人还她家的土地。
当事人就是不服,叫来了很多人,说是要让这些人给他作证,看看到他到底有没有占了他们的地。结果他们当时就要去量地,我们两个门外汉一头雾水的竟然就跟着去了。量出来的结果你猜怎么?”
胡晓音的一条长语音到这里就断了。但很快下一条就又发过来了:
“当时就是他们村的会计负责量的地,量出来的结果当事人不但没有占那对母子的地不说,他自己的地还比测量的面积要小,村里竟然凭空多出来了一块地来?那个母亲不相信,怀疑是他们动了手脚,非要亲自再去测量一一遍,我跟着她一起量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被搞了个灰头土脸。
面对这样的结果,我们也是无话可说;结果不但报案人不甘心、咬牙切齿的说我们当警察的无能,眼睁睁的看着坏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毫无作为!就连当事人也说我们没有调查清楚就信了她的一面之词,结果给他的名誉造成了损失,他要到所里去投诉我们!”
胡晓音话里的无奈,许大灿隔着手机都能深切的体会到。
他连忙问道:“那后来呢?这件事情又是怎么解决的呢?”
“吃一堑,长一智吧!我俩轮流被所长骂、被指导员骂、被老高骂、被民族问题调解小组的组长骂……总之是个领导就骂我俩!
我当时委屈的哭了好几回,但是后来指导员来对我说,你知不知道在农村遇到要量地其实就是一个双方扯皮的过程。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愿意动那个尺子,就跟我们人民警察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不会轻易拔枪是一个道理!
因为一旦动用了最后的那个手段,主动权就不在你的手里了。那个会计量的时候手里掐着几米,或者利用视差给你玩上一点手段,除非专业干这个的,一般人根本就发现不了!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的误差范围允许内,他可以想怎么量就怎么量!”
许大灿听的后脊梁自发凉。难怪许航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他,要量地的时候一定要等“当官”的都到齐了,然后交给第三方的来测量了。
在微信上诚挚的感谢过胡晓音之后,许大灿趁机又小小的提出了一个请求:“真是太谢谢你了,为了我的事情,甚至不惜自爆曾经的糗事;要是不嫌弃的话等你休息的时候一起吃个饭吧,顺便当面向你取经,可好?”
这条信息发出,结果又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胡晓音又恢复到了往日那个回复速度。
就在许大灿唉声叹气之际,微信才姗姗来迟:“刚才洗脸去了,再说吧,眼下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看到这条回复,许大灿顿时把量地都给放到了一边,逐字逐句的推敲字里行间所包含着的意思。
再说吧,是比较敷衍的意思;因为哪怕一个人再忙,她要是心里有你的话,怎么都能挤出一点时间来的。
但是后面那半句,又表达了她确实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安排、以及业余时间都被占用了的无奈。同时也有点直女外加懒癌犯了的味道。
许大灿也只有用“没有明确拒绝就是有机会”的鸵鸟精神来自我安慰,顺便着也捋清楚了自己的思路。
那就是涉及到动迁的这些村民们都在补偿协议上签字之前他绝不量地!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以至于又有人来找他问什么时候量地,许大灿便明确的告诉他说:“你是要签协议了?那我这就带你去村上签了。”
那人连连摆手:“我不签!我凭什么就签,我连补偿多少都搞不清楚,我要先量了地,知道能拿到多少钱,我才得签字!”
许大灿也摆手:“那不行!你不签字,就是对这个协议不认同嘛,有异议你就先去找村干部把政策都了解清楚,回去以后和家里人都想明白了,确定了要签,最后才由村里请第三方的权威机构过来统一量地。”
那人见许大灿油盐不进、还不开窍,他掌握着核对这60多亩土地田亩数的工作,他却最不着急,也是拿他没法。
只能回去之后到处说他的是非,说什么许大灿是个外行、毛都没长齐的青瓜蛋子、他哪里懂土地里这些门道啊?
还在其它村民们面前搬弄是非,说是让许大灿这么个家伙来核对田亩数,怕是大家都要吃亏。
结果搞的好几家村民也变的不安了起来。但是不管他们如何追问,他就死死卡住了一条,必须先签协议,然后才能量地,若有异议,可以直接去找村主任。
北离离听到李云给他“吹风”之后,倒是一笑置之。这个许大灿还真不像是那种他们以为的“当兵都当傻了”的铁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