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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的筹码

1

一千三百年后的今天,如果一个女演员从来没有演过武曌,她的市场影响力是值得怀疑的。

历史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像武曌那样,激起人们的强烈兴趣。她的身上,集合了太多富有传播力的因素。权力、财富、杀戮、美貌(性)、背叛、逆转、女权……她自信而迷茫,温柔而狠毒。

作为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女人之一,她的生命跨越七八两个世纪,历经太宗、高宗、中宗、睿宗四朝。她当过皇后,做过皇帝,一生经历无数风雨。她在磨难中实现了辉煌。在本来无路的地方,硬是劈开了一条路。

如果她有座右铭,我估计是——“所谓成功,就是从第一集活到最后一集”。想有所作为,只有一个先决条件,活下来。虽然有时候深一脚浅一脚,但总体而言,她越活越好。

十四岁开始,她就活在聚光灯下,直到八十二岁离开这个世界。唯一的对手,是时间。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光,她才被孙子们钻了空子(“神龙政变”中下台)。她微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向生命最虚无之处。

可惜吗?一点也不。

她在宫斗中完胜,又在前朝呼风唤雨。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来,太平公主、韦后、李隆基等儿孙辈,争相效仿复制她的人生,一个比一个狠。“你走你的路,我也要走你的路。”

她更为人所知的名字,是“武则天”。因为她死后,被隆重追认为“则天大圣皇帝”。则天,意即“以天为法,治理天下”。这个名字很好,清除了国内外敌对势力针对她的一些歪曲抹黑。同时也体现了天、地、人的高度统一。

2

是历史选择了武则天。

她的家族很牛,经商赚了不少钱。早期资助过李渊的事业,既出人又出钱。李渊当年出差在外,为保人身安全,经常住在武家。唐朝建立之后,武则天的爸爸武士彟,因此获得奖赏,升任工部尚书,封应国公。

唐太宗即位后,武爸爸又历任豫州都督、利州都督、荆州大都督。都是有实权的岗位,是结结实实的回报。

但是武则天的童年并不幸福,她经常被两个堂兄欺负。贞观九年(公元635年),武士彟死在荆州大都督任上,享年五十九岁。他后来续弦的妻子杨氏,立即被两个堂兄武惟良、武怀运及兄长武元爽扫地出门。同时被赶走的,还有她的三个女儿(武则天是老二)。

杨氏其实很有来头,她父亲是隋朝宰相杨达。可那已是昨日的辉煌。她带着几个女儿,租了个房子,艰难度日。是不是很惨很悲伤?但我要告诉你,悲伤使人格外敏锐。武则天暗下决心:胜利不会向我走来,我要向胜利走去。被驱赶的经历,令她很没有安全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开始积累与人斗争的经验,从人生的夹缝中寻得活路。

这里要特别交代一下,在武则天出生的时候,曾经发生神秘而无法解释的事情。我怀疑是武则天上位后,组织写作班子编出来的。不过很有意思,照录于此。当时唐代火井令(宫廷“神职”类官员,相当于高级神汉)袁天罡回京,走到朝天关山上,看见利州方向“有王气”。刚好武士彟邀请袁老师到府上做客。彼时武则天尚在襁褓之中,穿男孩服装。袁天罡看后惊讶地说:“龙瞳凤颈,极贵验也。”又小声说了一句,“若是女,当为天子。”武爸爸吓出一身冷汗。

她的第一个筹码,是神秘。

3

公元638年,也就是武则天父亲逝世三年后,李世民最钟爱敬重的皇后长孙氏去世。为填补感情空虚,他在民间大量选妃。十四岁的武则天入宫。但在长达十二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没有得到李世民的临幸,地位一直停留在入宫时的五品“才人”。

人比人,气死人。与武则天同一天入宫的美女徐惠,因为李世民的宠幸,不过几年时间,便由“才人”升到“婕妤”,再由婕妤升到一品“充容”,将武则天远远甩在后面。武则天不服气。

有人说,其实李世民早见过武则天,也垂涎她的美貌。可是他很忌惮这个女孩,因为宫外一直在盛传,今后乱大唐者,为一武姓女子。其实他只要杀光姓武的后宫女子即可,但对武美女,他有些迟疑。为什么下不了手,我也不知道。

我相信在李世民的内心,一直会记得武美女刚进宫时的一次对话。那次对话,令他对这个女孩刮目相看。当时有人献给李世民一匹少见的烈马,名叫“狮子骢”,就是说像狮子一样凶猛,难以驯服。李世民问计于人,没有一个人能搞定。这时,刚过十四岁生日的武则天站出来,不急不缓地说——“妾能驭之,然需三物,一铁鞭,二铁楇,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铁楇锤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马供人骑,若不能驯服要它何用。”这段话的意思是,驯马只需三样东西,即铁鞭、铁楇和匕首。久经沙场的李世民,望着稚气未脱的武则天,倒吸一口凉气。这话从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口里说出来,确实很恐怖。

典型的武氏风范。

中国历史上,后宫的斗争十分残酷激烈,很多人为了自保,不得不从温柔走向狠毒。只有武则天是个例外,她的起点很高,从小就心狠手辣。

她的第二个筹码,是毒辣。

4

李世民的接班人李治是个很软弱的家伙。皇位本与他无缘,但因为之前的太子造反,其他皇子又很强硬,最后李世民看中的,反而是李治的软弱和善良。李世民认为,李治做皇帝,其他皇子的安全有保障,接班引起的震荡最小。可是他漏算了一个人,那就是武则天。在他病重期间,李治已经开始与大自己三岁的武则天眉来眼去。李治当上皇帝后,马上把在感业寺当尼姑的武则天接回皇宫。

其实,她能入宫,与当时的皇后王氏有关。王氏担任皇后这样的重要职务多年,肚子一直不见动静,后宫老大的地位,遭到得宠的萧淑妃的极大挑战。所以她急于让武则天入宫,联手对付母因子贵的萧淑妃。

武则天时年二十六岁,已经蹉跎了不少青春岁月。长年遭冷落,李世民死了,她还要相伴青灯古佛,安静了,也更冷了。与其怀才,不如怀孕。李治到尼姑庵看望过她几次,这样,她在入宫前,就怀孕了。

她是个狠角,刚入宫,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就展开了凌厉的攻势。在她的助攻下,萧淑妃火速败下阵来。然而王皇后没有等来皇帝的宠爱,因为李治在情感和政治上,都开始空前依赖武则天。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王皇后又开始与萧淑妃勾结,对付武则天,但为时已晚。

那是关键的一战,武则天下了血本。史上一直有个传说,可信度还是颇高的。有一次,王皇后假装关心,去看望刚生下女婴的武则天。皇后离开后,武则天亲手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祸给王皇后。王皇后一生坚持斗争,估计碰到这种情况,也是傻眼了。李治信以为真,此后对王皇后十分厌恶,直至废后。

武则天是一个投资大师。只是,她的筹码,都是带血的。敢拿骨肉来宫斗,以时间换空间,这不是每个后宫女子都能做到的。

她的第三个筹码,是杀亲(这在她人生的后半段,经常发生)。

5

废除王氏的皇后头衔,被提上议事日程。虽然遭遇一帮老臣反对,但李治下了决心。他有自己的政治考量——摆脱关陇集团元老的控制。这一过程有两个标志。一是公元655年,武则天成功上位皇后,干掉政治对手王皇后和萧淑妃(都有关陇背景)。二是公元659年,关陇集团德高望重的扛把子长孙无忌被贬。大家知道,李唐王朝的切肤之痛,一直就是关陇集团的控制。就连之前开创“贞观之治”的皇帝李世民,也颇受掣肘。

武氏从此一家独大,走路都带风。她的风头之劲,连深爱他的李治也颇感威胁。

众所周知,李治患有严重的遗传性高血压(三期),不能保证正常工作。在这种情况下,武则天的话语权越来越强。很多老臣牢骚满腹,反对武则天的力量开始合流。最严重的一次,李治火冒三丈,命人立即起草诏书,老子要废后。刚写完一半,武则天闻讯赶来。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当然她更了解李治的个性。于是她当场演了一场戏。这场戏,应当是中国表演史上的殿堂级作品。她跪在地上,痛哭不止,回忆了与李治共同奋斗的岁月,以及坚守爱情的不易。她这一哭,李治也泣不成声,把责任都推给了上官仪等大臣。两口子涛声依旧。

她的第四个筹码,是演技。

6

显庆五年(公元660年)十月,唐高宗的高血压又犯了,目不能视。百司奏事,由武则天裁决。武则天确实很聪明,不管是对人心的洞察,还是对政事的把握。高宗的病情日重,武后由幕后听政,逐渐变成台前辅政。

弘道元年(公元683年)十二月初四,唐高宗驾崩,临终遗诏:太子柩前即位,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高宗的遗诏,是留给武则天的“尚方宝剑”,成为她日后临朝的法宝。

为了做好舆论准备,武则天躲在幕后,导演了一场“万人请愿”的好戏。大家懂吧?就是几万人大签名,写血书,请求武则天上位,当皇帝。无独有偶,这种场面,王莽当年也“遇到”过。百姓有所呼,朝廷有所应。天授元年(公元690年)九月初九,六十七岁的武则天,在六万军民的拥护下,登上皇帝宝座。

河南洛阳龙门石窟卢舍那大佛造像,相传其面部形象为仿造武则天面容雕凿而成

经过两年整顿,她彻底消除了政敌,内政巩固,令行禁止。她还勇敢地与西北边的吐蕃、突厥开战。

她的第五个筹码,是智慧。

7

为了控制朝政和国内舆论,从公元686年开始,武则天就大量起用酷吏。他们滥用刑罚、残害无辜。这些酷吏中,有周兴、来俊臣、索元礼、刘光业、万国俊、王德寿、鲍思恭、屈贞筠等人。他们研制了很多器物,颇有创造性。比如铜匦,就是那个时期发明的。

发明时间:垂拱二年(公元686年);

专利所有人:鱼保家(鱼承华之子)。

简单介绍一下,那是一个四面开口的意见箱,中有四隔,以受表疏,可入而不可出。东面口曰延恩,献赋颂求官职者投之;南面口曰招谏,言朝政得失者投之;西面口曰伸冤,有冤枉案情者投之;北面口曰通玄,言天象灾变及军事密计者投之。分别由不同的人员管理,及时收集上报。是不是特别有创意?这样的发明,在武则天掌权时期,层出不穷。公元七世纪后三十年,堪称发明的大时代。

……

让我们闪回到武则天十四岁那年。

当她走到那匹烈马面前的时候,摸着它的脑袋,说了句话。

“你不会白死的。”

“生而为人,对不起!” rx83HkkFEmse2ZRwrFBgDsct1iKV2lq+7REe2w3DQTvCjFec8O1J9/1Y+tCsfQ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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