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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我博弈

当人们生活在小型、偏远的社区时,在某些事情上做到出色是比较容易的。有的人可以当返校节皇后,有的人可以当拼字比赛冠军,有的人可以当数学天才或者篮球明星。人们身边只有一两个机械工或者老师,这些本地英雄们可以在自己的领域里享受血清素被点燃后属于胜者的自信。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伟人中出生在小地方的人占比总是高于平均水平。 1 但如果你出生在今天的纽约,那么就算你优秀到百万里挑一,这座城市也有20个你,而大多数人当下都居住在大城市里。不仅如此,今天人们还通过互联网和全球70亿人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因此攀登成就的高峰将会是越来越困难的事情。

不论你多么擅长某事,或者得到过多少荣誉,世界上总有人能让你相形见绌。也许你吉他弹得不错,但你不是英国著名吉他大师吉米·佩奇(Jimmy Page),也不是美国著名吉他手杰克·怀特(Jack White),你的表演肯定连本地酒吧的客人都无法征服。你擅长做饭,但是世界上还有很多大厨。你母亲的鱼头米饭也许在她的家乡大受欢迎,但这在威士忌味冰激凌的时代不具备什么竞争力。某个石油富豪拥有更奢华的游艇;某个爱财的CEO有一块更加复杂的自动机械表,并且他还把表保存在那更加昂贵的实木自动上链盒里;好莱坞最耀眼的女星最终都会变成“邪恶皇后”,偏执地担心着新的“白雪公主”的出现。而你呢?你的工作既无趣又没有意义,你的自理能力实属二流,你审美糟糕、身材臃肿,没人愿意来参加你的派对。当你身边站着美国总统的时候,谁还会在乎你是不是加拿大总理呢?

内心的批评家

每个人内心都存在一个似乎能洞悉一切的批评家。他向来吵闹,不断谴责着我们的平庸,常常令人难以忍受。更糟糕的是,这类批评有时候是必要的。世界上有太多没品位的艺术家、五音不全的音乐人、能毒死人的厨师、得了“官僚化人格障碍”的中层管理者、找人代笔的小说家和乏味僵化的大学教授。总之,世间万物都是参差不齐的。糟糕的音乐会折磨所有听众的耳朵,设计不完善的建筑会在地震中崩塌,不合格的汽车会让事故更为致命。

标准的存在非常重要,因为忽视标准、允许平庸的后果就是实实在在的失败。

人与人之间永远都会有能力和成就的差异。一小部分人创造了世界上的大多数事物,赢家即便不会赢得一切,也会赢得大部分东西。底层永远不是个好地方,这里的人不快乐、疾病缠身、无人关注和关爱,最终只能在平庸荒废中过完一生。因此,人们内心的批评家一直在编织着这样一个可怕的故事,告诉我们人生是零和博弈,一无是处是默认的状态。除了选择性失明,还有什么能帮助人们免受这种尖刻的批评呢?因为这个原因,整整一代社会心理学家都将“积极错觉”视为保持精神健康的唯一可靠途径 2 ,他们的信条是让谎言做你的保护伞。事情已经糟糕到只有错觉才能拯救你的地步,恐怕没有比这更加凄惨和悲观的哲学了。

让我给你一个不同的角度,一个不需要错觉的角度。如果你总是抓不到好牌,那么你玩的牌局或许本来就是个骗局,甚至有的时候你自己也在无意识地做那个骗子。如果内心的批评家让你质疑自己的奋斗和人生的价值,也许你就不应该听从他。如果这个批判之声总是在贬低每一个人,不论他们成功与否,那么这个声音又能有多可靠呢?也许他只是在唠叨,而不是在提供充满智慧的箴言。

“总有人比你更好”是虚无主义的陈词滥调,就像另一句话说的:“现在重要的事情一百万年以后都不重要了。”对这个陈述的回应不应该是“好吧,一切都没有意义”,而应该是“任何白痴都能说出一个让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的时间跨度”。

说服自己对什么都不在乎并不是在对存在进行深刻评判,而是在用理性思维玩一些低劣伎俩。

保有自我独特性

好与坏的标准既不是虚构的,也不是多余的。你决定做某件事情,必然是因为你认定这是最好的选择。价值判断是行为的前提条件,因此,价值中立在概念上就是自相矛盾的。

每一个既定行为都有其特定的成功标准,任何可以完成的事情,其完成方式必然也有好坏之分。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情,其实都是在玩一个有着明确价值导向的游戏,不仅游戏完成的效率和方式不同,胜败的概率有别,最终完成的质量差异也无处不在。此外,如果没有好坏之分,任何行为都会失去价值,没有价值就意味着没有意义。如果努力并不会改善任何事情,那为什么还要费力呢?意义存在的前提就是更好和更坏的差异。既然如此,要如何平息内心中批判家的声音呢?他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逻辑里有什么漏洞吗?

我们可以先来看看成功和失败这两个非黑即白的用词。你要么是处于成功这么一种全面、单一且大体上良好的状态,要么是处于失败这么一种全面、单一且不可救药的糟糕状态。成功和失败这两个词排除了所有不同的或折中的可能性。但是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这是一种天真、不成熟甚至恶意的分析方式,这样的二元体系抹杀了许多重要的价值分级和层次,也必然会带来恶果。

首先,成败并不只存在于某一个游戏。世界上有很多游戏,包括很多好游戏,也就是那些与你天赋匹配,可以为你带来建设性人际关系,使你不断自我优化的游戏。对你而言,好游戏里的角色也许包括律师、水管工、医生、木匠或者老师。世界允许多种可能性的存在,如果你在某一个游戏里不成功,也可以随时换一个游戏,选择和你独有的专长、优点和经历更为匹配的游戏。此外,如果变换游戏也不管用,那你可以试着开发自己的游戏。我在一个选秀节目上看到过一位用胶带封住嘴巴的哑剧表演者,他用烤箱手套做了一系列荒谬的表演。那个表演出人意料又非常具有原创性,效果似乎也不错。

其次,你也不太可能只玩一个游戏。你有事业、朋友、家人,你也有渴望达成的个人计划、艺术追求和健身目标,所以你应该在判定成败的时候结合所有游戏。比如,你很善于做某些事情,在另一些事情上则表现平平,剩下的事情你都很不擅长,也许这就是你本该有的状态。你也许会反对说,我想要在所有事情上都成为赢家!

在所有事情上都成为赢家或许意味着你并没有展开任何新的挑战。你也许是在赢,却没有成长,而成长是赢最重要的前提。

当下的胜利难道应该一直优先于长远的发展轨迹吗?

最后,你有可能发现你玩的所有游戏的细节对你来说都是如此独特和个人化,以至于和他人比较压根就不现实。也许你高估了自己没有的,也低估了自己已有的。感恩之心具有真实的好处,它能帮你抵御充满怨恨的受害者心态。你的同事比你表现得更好,但是他的妻子正背着他偷情,而你的婚姻则安稳又快乐,谁更成功呢?你仰慕的明星长期酒驾,内心偏执盲从,他的生活真的就比你的要好吗?

当你内心的批评家用这种比较来打压你的时候,他会优先选择一个单一而随意的比较维度,比如名气或者权力;然后他会让你觉得这是唯一重要的维度,并且将你和这个维度上某个真正优秀的人做对比;有时候他还会更进一步,用你和比较对象之间无法缩短的差距来证明生活的不公,这会充分打击你做任何事情的积极性。那些这样评价自己的人会将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人们年轻的时候既缺乏独立也缺少认知,因为还没来得及积累阅历与智慧、建立起个人标准,所以只好和他人做比较。标准是必要的,没有标准会让人失去方向和目标。相比之下,人成熟后反而会变得更加与众不同,人生状态会更加个人化,也更难以和他人做比较。从象征意义上来说,人们应该离开“父亲”统治的家,独自面对个体存在的混乱。人们需要重新发现自我文化的价值,将其从无知的尘封中发掘出来,整合到自己的生活里,这样我们的存在才能获得完整的意义。

你是谁?你以为你知道,但也许你并不知道。比如,你既不是自己的主人,也不是自己的奴隶。你不能轻易命令自己必须做什么,或者强迫自己服从,就好像你无法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你的妻子和儿女一样。你对不同事物的感兴趣程度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在一定限度内培养自己对某些事物的兴趣,但有的事物总是会很吸引你,而有的事物无论如何也不会。

如果你粗暴地压制天性,它也一定会不断反抗。你能强迫自己努力工作到什么程度?这努力的动力能保持多久?你对伴侣牺牲和付出到什么程度会让你的心甘情愿转变成怨恨?你真正渴望的是什么?在明确自己的价值标准之前,你应该先把自己当作陌生人去了解。什么对你有价值或者能令你快乐?你需要多少享乐和奖励才能弥补自己因忍辱负重所受的委屈?你应该如何对待自己,才不至于想要挣脱羁绊,放弃一切?你可以强迫自己过完痛苦的一天并在回家之后烦躁地踹自己的狗,眼睁睁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但你也可以学会引导自己去做可持续的、有价值的事情。你会问自己想要什么吗?你可以和自己公平地谈判吗?抑或你就是个暴君,你的自我则是暴君手下的奴隶?

什么情况下你会讨厌自己的父母、伴侣或者孩子?这样的情况又应该如何改善?你对朋友和生意伙伴有怎样的期待?这并不只是你“应该”想要什么的问题,这里讨论的不只是他人的期待或者你的义务,而是你应该担负起的对自己的道德责任。“应该”可以是这个问题的一部分,因为你生活在一系列社会责任当中,但这不意味着你需要扮演哈巴狗一样顺从无害的角色。只有独裁者才希望自己的奴隶是这个样子。

相反,你应该敢于冒险和求真,敢于清晰地表达或至少认识到自己生活的真正意义。举个例子,你应该试着展现自己对伴侣的那些不敢言说的想法,甚至你只要愿意直视这些想法,你就会发现它们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阴暗。你可能会发现自己只是因为害怕而故作高尚,也许满足心愿反而能避免让你误入歧途。你怎么知道伴侣会不喜欢更真实的你呢?蛇蝎美人和反派人物之所以性感是有原因的。

你希望被他人如何对待?你期待他人能给你什么?你因为责任义务在忍受或者在装作喜欢着什么?你的怨恨虽然病态,却具有揭示性。傲慢、欺骗和怨恨是邪恶三合体,也是最具伤害性的存在。怨恨的产生永远意味着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一个人不成熟,那么他应该停止抱怨,继续努力;要么是因为一个人受到了压迫,那么他有道德义务大胆发声。

为什么呢?因为继续沉默的后果更糟糕。在当下,为了避免冲突而保持沉默当然更容易一些,但长远来看这是致命的。当有话要讲的时候,沉默就是在撒谎,而暴政往往就建立在谎言之上。

你应该在什么时候冒险反抗压迫?我的答案是:当生活不断被侵蚀,你开始酝酿复仇,内心充满吞噬和毁灭的意愿时。

多年前,我有过一个患有严重强迫症的来访者。他在睡觉之前必须将睡衣整齐排列,抖松枕头,整理床单,如此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对他说:“也许你的那个部分,那个模糊但是疯狂坚持的部分想要得到点什么。如果我们让它发声,它会说些什么?”来访者说:“控制。”我说:“闭上眼睛,让它告诉你它想要什么。别害怕,你只是在想象,并不是说你必须要行动。”来访者说:“它想让我揪住我继父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像甩一只老鼠一样地甩他。”也许是应该把继父当作老鼠一样甩,不过我提出了另一种相对文明的方式。只有天晓得我们在走向和平的道路上需要经历怎样的战斗。你会如何避免冲突?会用怎样的谎言来掩盖你认为无法直视的真相?你又会假装什么?

婴儿需要依赖父母满足所有的需求。健康的儿童可以偶尔离开父母去交一些朋友,他也许会因此牺牲一部分自我,但也会同时获得丰厚的回报。成功的青少年则需要完成分离的过程,离开父母,通过融入社会来超越孩提时代对父母的依赖。成功融入社会的成年人则需要学会如何保有自我的独特性。

和他人比较这件事情要小心对待。当你成年后,你就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了。你在财务、亲密关系、心理等层面的特定问题,都镶嵌在你存在的独特情境中。你的事业是否适合你,这是一个非常个人化的问题,因为答案也和你生活中的其他细节息息相关。你需要据此决定如何分配自己的时间,以及决定要放弃什么,追求什么。 en0q26DacoCURt9U8oEz++AS+7I0gKBEZZCLBXyDMFG8ugR0q3J8ZocjjMN3b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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