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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要说的话都在歌里

周:从你的音乐作品,包括你写的歌词,还有从你从事音乐活动时的那种严肃态度,其中所体现的一贯的精神追求,我都感觉你不仅是一个摇滚歌手、音乐家,同时也是一个思想者。从我来说,我对音乐和摇滚是外行,我不是乐评人,我是作为一个哲学家对你进行访谈的。在这个语境中,我们的交流也只能在思想层面进行。作为中国摇滚乐的奠基人,你在中国当代音乐史、文化史和心灵史上的地位无可置疑。然而,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一部研究你的真正意义上的专著,只有一些零星的采访和报道,我觉得这种情况与你的重要性是很不相称的。你应该是一个研究课题,应该有人专门研究你。当然,写这样的专著的合适人选不但要有开阔的文化视野,还应是音乐和摇滚方面的行家,不是我能做的,我只是想推动一下。

崔: 现在有许多人约我采访,做口述实录。我自己觉得有点尴尬,首先我没有觉得自己戴有这么多头衔,我有点尴尬是因为这些东西真让我说的话,我可能说不出什么来,我全都是随便说,旁敲侧击的,比较松散。我也不愿意马上跨到另外的领域。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我另外的一小部分而已。我在生活中只不过是坚持了一下自己应该坚持的东西,我也不研究这些东西。所以,如果不谈音乐而谈学术,长篇大论,我就觉得自己在做自己干不了的事。我对这事比较慎重,很多人约我,我都没有轻易答应。一是因为我还年轻,二是我认为音乐的部分太重要了,如果我不强调音乐的话,等于我说的话都是废话。因为这些角度本身,包括感性的和理性的东西,实际上都是音乐给我的。如果不谈音乐不谈一些专业性的东西,有些东西就没法谈,说出来也空洞,甚至会应和一些专门搞文字的人,跟他们发生一些不必要的冲突。我有过这种经验,发现他们的确不懂音乐。如果让我谈的话,我的攻击性主要在这上面,从音乐的角度产生出一些文字,去攻击纯文字的东西。我还真没想到许多人愿意听,愿意听来自吉他的一种批判,对文字的批判,来自音乐的批判。如果不谈音乐、只是空谈文字的话,首先我就觉得空洞,这是第一。第二我会觉得我自相矛盾,我的感染力不应该放在这上面。我要是真的想把我真正的想法表达出来的话,我觉得我主要的东西还应该在音乐上,主要的力量使在音乐上,解决问题的方法也是在音乐里。有些东西是直接的,只有在直接的形式里内容还在。我发现做音乐比做文字难,并不是对所有人来说,而是对我来说。如果我跟文字打交道,碰到困难我能跑,因为我是做音乐的,可是在音乐里碰到困难,我就只能解决它。就文字来说,我只是看到一些我不喜欢的,一些甚至我不懂的恰好我又不喜欢的东西,我就开始去说。

周:我的意思不是绕开音乐,你就用音乐来谈,谈你做音乐的感 觉。

崔: 但是如果你不懂音乐的话……所谓懂音乐,就是我说出一句来,你要产生五句以上的联想。比如我说出Funky节奏,你不但要知道这个词,而且要听过这种音乐。我发现,当我谈论西方东西的时候,很容易得罪中国的国粹文人,比较保守、反对西方先进思想的文人。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想说这个词,只是我说的东西你不知道,就会很自然地产生冲突。我经常在饭桌上与一些人争吵,就是因为这个,非常枝节的东西变成针锋相对的,最后发现互相争吵的东西并不是我们所想坚持的。

周:我们的领域的确很不同,我是搞哲学的,对于音乐是外行,你是搞音乐的,大约很少读哲学书。不过,我还是想看一看,这两个领域能不能沟通。其实,哲学也不完全是文字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内心的感悟。而你呢,事实上对于文字的感觉也非常好,我一直觉得你的歌词是一个奇迹,用字那么准确有力,直入本质。当然,可以看出来,你的文字是直接从音乐来的,不是盯在文字本身上下功夫。

崔: 实际上是音乐,特别简单。谈音乐是很困难的一件事,音乐确实不是谈论的,你要是真要谈论起来的话,再多的语言也不如真正去听。

周:我注意到你和别的歌手很不同的一点,就是你极少在媒体上露面。我相信,原因不完全在某种外部的限制,而更是你自己的一种选择。

崔: 我不想成为一个偶像型的歌手。作为一名艺术家,我希望人们首先是关注我的创作。其实,真想要了解我,也只有去听我的歌,我要说的话都在歌里。

周:的确是这样。我觉得这对从事任何一种精神创造的人都是适用的,你真正有实力,你就必定会宁愿用作品来说话,不屑于在作品之外说三道四。但是有时候,从事不同方式的创造的人互相之间做一点交流,也可能会有收获。从我来说,我是更想听你说,因为从我看到的不多的文字材料中,我感觉到你的想法和表达都很有穿透力。

崔: 我觉得我们共同关心的可能是,在我做音乐娱乐之后,唯一残留一点严肃性,可能我多一些,别人少一些,你们更多一些,造成的一种气氛。这种东西我有很强烈的心理障碍,就是我们有没有资格去谈论这些严肃的问题,已经谈出来了,又以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是挑毛病呢,还是真正去想?按社会地位、文学水平、知识水平来说,我没法跟你们比,或者说没法跟很多人去比。甚至我都没上过大学,连高中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学生。是不是我们就没有权利去讨论这些问题了呢?有很多人批评我,觉得我们做音乐的人不应该太严肃,我们是玩世族,这些严肃问题不应该是我们谈的。讨论政治的人应该是什么什么样子的,讨论社会关心社会的人必须是正经的人,不认为年轻人有以自己方式关心这种问题的权利,也不给他们机会,好像只能有一种方式去关心,就变成这么一个状态。最后比谁有学问,谁看的东西多,谁就是上帝,上帝来了,五体投地。后来我发现,也许这就是我在情绪里带出来的批判,我们怎么样去扩大矛盾,让矛盾激化。可能没有那么大的矛盾,但我越来越发现实际上这个矛盾是很大的。

周:我自己特别愿意听像你这样的艺术家谈,不喜欢听学者和文人谈,我觉得自己从两者所受的教益是不可比较的。我还特别愿意替你 做一点记录和传达的工作,我真的觉得,你的许多想法不写下来,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就太可惜了。

崔: 也许在我的生命当中,在目前情况下,文字是一种使用最多的符号,因为我使用音乐的机会太少了,如果多的话我不会这样。有更多的使用音乐的机会,有更多的硬件条件,有更多的演出,譬如说每年有上五十场演出,生活状态肯定会比现在好。甚至我会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因为没有时间思考了,没有现在这样的压力了,那个时候的我也许更是我。我就是那样的,我更在乎我的爱情和生活,更在乎孩子,未必是错误的事。假如我经常有演出,我还有很多时间看别人的演出,别人都有机会,也有很多好的演出,那时候音乐气氛才真正是起来了,作为音乐家真正的一种状态就出现了。我觉得对你们文人也会有很大的影响,那时候你会看到意想不到的变化。

周:对,艺术家能够尽兴搞艺术,那才是一种正常的状态。不过,一个人爱不爱想问题,也许是天生的,倒不一定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只是那时候你想的该是另外一些问题了。 IT5TuVdORB380t/l3Zi0EcC9rXVhQFLDg8jYpmHnwj0ZK1d0aiHFhxZwHC1Sh1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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