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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的《燕策》和《史记·刺客列传》中有一段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其间述及：“秦将樊於期得罪于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这位秦将樊於期，不见于其他记载，历代注家也没有考证，最奇怪，太史公做《史记》，因有《秦记》做根据，对于战国后期秦事记载特详，所有将相的升迁都有记述，却也没有述及这位樊於期。据《燕策》和《刺客列传》，樊於期因得罪秦王，父母宗族都被戮杀，且悬赏格，购樊将军之头，金千斤，邑万家，看来决不是个小将，何以《秦记》竟一字不提呢？
据我的推断，樊於期便是桓齮，桓齮在秦始皇十年为将军，十一年即将兵攻赵，《始皇本纪》说：“始皇十四年，攻赵军于平阳，取宜安，破之，杀其将军，桓齮定平阳、武城。”似乎始皇十四年桓齮攻赵一仗是胜利的，可是《赵世家》记这年的事是：“秦攻赤丽、宜安，李牧率师与战肥下，却之”，《李牧列传》也说：“牧为大将军，击秦军于宜安，大破秦军，走秦将桓齮”（《赵策四》误作“杀秦将桓齮”），分明这役是吃了大败仗，此后《始皇本纪》也不见桓齮将兵事。一定史公做《始皇本纪》时，根据《秦记》，《秦记》讳败为胜，史公也没有改订，桓齮便是那年大败之后由秦出走的，“桓”和“樊”，“齮”和“期”，都音同通假，本来秦国的军法是很严的，吃大败仗便要坐法诛戮，例如秦昭王时的河东守王稽，在秦昭王五十一年因军败坐法诛。武安君白起他在秦的功绩真不少，可是在邯郸之役大败后，也免不了论罪赐死。又如秦昭王时的郑安平和秦始皇时的长安君成蟜在攻赵败后，都宁愿降赵，不敢回秦，这样看来，樊於期就因大败于赵，而出亡到燕很是可能的。桓齮败于始皇十四年，燕太子丹质秦逃归在始皇十五年，时代也正相当。
（原刊《正言报·学林》1945年11月15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