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它本身的内容,不同的时间有着不同的内容变化的轨迹,有一个玄妙的东西在后面,操控着所有形式的变化。所以每个时代,在处理艺术的时候,就好像是在与这联动的东西交流。艺术家与诗人同属一宗,为时间的觉者。”
我们不知道虚空的世界是什么样,当我们睁开眼睛,犹如打开了这个空间与时间的帷幕,重新辨认世界的存在,这里好像一切都已建构好,根据它的逻辑在时间中运行,一点一点转化着它们的形状。我们活在记忆之中,从记忆里面去分辨眼前的事物,然而记忆有大部分是从教育而来,我们的教育经过了生活的历练而制造了一个我们所相信的世界。一切都安装在逻辑里面,只要根据逻辑前进,一切都会有它本来的运行方法,没有疑问。
科学牢不可破地一直守在事实的前面,成为时代的共识,在普遍的价值观里,所谓虚的世界沉默地在事实的背后隐藏着,究竟什么是虚的世界?它是真的不存在于现实吗?在今天的人世间,我们很难理解不可以解释与不可以丈量的事物,究竟在这样的大前提底下,虚与实用什么来解读?在一个真空的实验室里面,一个单细胞产生着另外一个单细胞,重复着它自己的模样,这种延续不会停止,而是一直延伸,产生着愈来愈多的单细胞,并且都是从一个模型而来。然而,存在涵盖了哪些范围?如果科学的述说只描述了这个单细胞的生长,那它是如何生长,为何生长,是什么动力产生了物种的再生?
物质本身是如何被驱动的?它又有什么动力使它的内在产生具体的移动与变化?如果DNA只是被理解为一个机械记忆的体系,那么在它的原理下产生的内容,还有没有动机?如果所有内容都是从动机而来,用动机来延伸,那么虚的流动细节是不是就是这个动机本身?世界如果从虚空而来,那么是不是从精神世界驱动而产生了时空,进而以物质的世界来演化?
早期的人类塑造了一个遥远的历史,希望通过历史的撰写,建造出人类伟大的记忆,在这个记忆里,他们以编年史的方式,把所有重要的事情记下,目的就是将人类在宇宙中所有发生的事情做一个重大的整理,犹如史诗一般建造它的韵律,就是把整个人类的存在,变成一部非常伟大的乐章,就像长篇小说里所呈现出来的史诗风貌,或歌剧所产生的具有丰厚诗意的现实力量。
人类除了对这种庞大浪漫的自我辨认的历史保持着非常大的期待以外,另一方面又产生了对现实、生死、虚幻、无边世界中人类的无限想象,我们将之称为诗人创造的世界,诗人讲求形而上的情感,并不着重去介绍历史上谁胜谁败或在现实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们抽取了这些事情发生的内容,从而去建造一个人类可参照意念的所在。这种人类的意念产生了我们的文化、思想的实际性、我们的哲学,将我们的智慧具体呈现出来,以及把我们的情感充分地表达出来。这种人类对着虚空的宇宙所发出的声音,是人类存在的最伟大的见证,就犹如神箭手闭目拉弓,向着虚空发箭,把无形的东西穿透。
人类曾经希望可以征服宇宙,成就不可置疑的伟业,在二十世纪六〇年代末终于尝试了太空宇宙的星空实验,阿波罗登陆月球,就如圣启一样,我们的理想在具体的世界里面发出信号,人类的历史化被动为主动。人文科学在最近的五个世纪间产生了重大的发展,更多属现实的世界知识慢慢涌现,大工业时代制造了体量庞大的跨海大桥,产生了巨大的制造力量,具体的物理革命引发工业大量生产,物理的发现把精神世界的虚幻性推到了幕后。现实世界被众多的物理解释所围绕,成为一个现实世界的凭证。在这种现实物质世界的体现底下,所有关于物质的想象都变成一种疯狂的举动,将人类自然的环境,变成为制造这些物质的依据。
物质再造在这时候排山倒海地成了人类存在的行动,把整个面前所见的现实世界变成我们所创造的素材,属自己回忆的重塑被自己所拥有。人类就是这样发展了一个自我的世界,将地球原来的样貌,改变成自己所记忆、想象的世界。这样相互交错的两个平衡世界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景观,一个是现在的自然世界,一个是想象中人类记忆的世界,两个世界不断地交错,又不断地产生冲突与调整,成为我们整个物理与精神历史的共有。在物理与物质不断组合发生的行动之中,我们已经在科学里面发现了显微镜下微生物的一切生理细节,整理研究出自然生物学的体系;从物理运算的发展中,研究出电子的分合原理,使人类历史进入了电子世界;物质的世界在微观的穿透下,甚至发展出了量子力学,物质存在与消失的临界点;当下的物理在弦理论中游离,整个宇宙由无以计数的无形能量所组成,让我们抵销了所有物质产生的永恒性与真实性的既有概念。
在这个物质再造泛滥的时代里面,忽然之间,我们面对着一个精神世界的空缺。我们知道物质的原理怎么可以被掌握,了解所有事情发生的方法和物理知识,却无法理解那驱动力来自什么地方,是什么样的模式,让物质可以形成它自身的转化?推广到更深远的历史,我们知道达尔文提出的物竞天择的自然模式,是有一种意志力驱动所有物质的生长,去产生它们本身的模样,跟环境的结合,成为它们生存的共有模式,通过食物链的互相配合,产生了一种宇宙生命链的伟大旋律。我们曾经感受到这种来自远古,甚至是最根本自然所产生的生命奏歌的美,并为之感动。但是经历了我们记忆里面一直在复生和改造的世界,这种自然的奏歌慢慢产生了变化,就好像我们以自己的梦想去改变了整个自然界原来的生存模式,它亘古至今的游戏规则受到改变,从自然生态中抽离,我们必须要重新去面对一个自己所创造的世界,一个生生不息的问号。从自然界过渡到人类所创造的世界,产生了一个极致虚无的结果。
自然界与它的规律生生不息,有生有死。一个星球的诞生意味着它也会毁灭,我们从地球上所看到的宇宙有限的知识层面中,发现整个地球有一个生命的周期,就犹如从遥远火星上所看到的,巨大的星球在宇宙中,也只是一个时间轴里所产生的时机产物。宇宙的生命体好像在轮番运转之下于一层层的能量场中漫游,慢慢游到不同的地方,产生了物质和生命的轨迹。这种能量的漫游就是陌路时间的秘密,作为一个人生存在苍茫的宇宙中,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成了我们唯一的视觉。它是一个宇宙的模型,在建造着我们对大地、山河所产生的深刻的回忆与温暖。这种温暖感试图联结着我们以前所生存的时间,那个深入宇宙的回忆,我们的存在不是孤立的,我们与某种东西一起存在着,它建造着我们所见的世界,建造着时间与空间,让我们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所有,我称它为存有。然而,终极的存在与不存在是否代表了它与存有的关系?那什么是精神素质?
精神素质是虚空能量世界进入时空的能源状态,它们进入到每个物体中,拥有不同的质量,各自存在着时空外的不同属性,从而共同经历了时间历史,但内在的精神素质不会消失,一直会替换着、驱动着物质生命的演化。去感觉这个有形世界的流转,一切都在存有的流动变化中,因此所有感官都好像是这个过程中的触觉,我们存在于过程中的某一个阶段、一个片刻、一个宇宙、一片天空、一片时间、一片我、一片回忆、一片尘土、一阵风、一点温暖、一束光、一种声音、一种创伤、一种喜悦,从而终有一天会离开时空的状态,回归到陌路的世界里面,我们将一无所有,就犹如时间的黑点与它的灰色地带,虚实并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