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了李文谦又快乐了自己,李余转头问门边那两尊黑衣门神:“能让他进来吗?”
李余自己可以言行无忌,但她不想拖累无辜的人,比如本来就很惨的李文谦。
那两尊门神没动静,李余回身看向桂兰:“只说了禁足,不让我出去,没说不让别人进来吧?”
李余的行为也不算剑走偏锋,毕竟在后宫,新宠妃跑去被禁足冷宫的前任宠妃那炫耀挑衅不是什么新鲜事,用的也都是李余这套说辞。
得到允许后,李余把李文谦从门口带到凉亭里,问他:“会下棋吗?”
李文谦点头:“会一点。”
桂兰嬷嬷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叫人拿了棋盘棋子并茶水点心来。
李余倒是没像她看过的古言小说一样教李文谦下五子棋,因为李余会下围棋。
李余小的时候正好碰上两部围棋相关的动画大火,一部是《棋魂》,一部是《围棋少年》。
李余就跟她二哥看了《足球小将》非要跑去学足球一样,哭着闹着让她爸妈送她去学围棋,还买了把佐为同款的扇子天天拿着装逼。
结果因为实在没天赋,被一个晚自己半年加入围棋兴趣班的小妹妹吊打,最后哭着放弃了这项脑力运动。
多年过去,李余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再次执起棋子竟然是在另一个世界。
李余一边落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李文谦:“东宫被烧了,你现在住哪?”
李文谦愣了一下才道:“皇爷爷让我住到‘西山阁’,和还未出宫建府的叔叔们一块。”
唔?
李余意外,因为书中写的是东宫大火后,皇帝出于怜惜,将这个年幼丧父又被叔叔们视作眼中钉的孩子安置在了延英殿,就在皇帝寝殿紫宸殿的西边。
剧情突然发生变化,显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林之宴若对此并不满意,日后怕是还会想办法继续折腾李文谦。
李文谦惨,太惨了。
没过多久,在棋盘上被李文谦吊打的李余收起了自己的同情。
她一脸麻木:“你这叫‘会一点’?”
李文谦很是为难,主要是他没想到,姑姑的棋居然下得这么烂。
李余:“果然我们还是下五子棋好了。”
李文谦:“姑姑是说连五子吗?”
李余:“……”
原来这篇文的设定是古代有五子棋啊。
李余和李文谦下了几盘五子棋,发现自己依旧被吊打,且吊打的姿势比下围棋还难看,遂又表示不下五子棋了,还是下围棋吧,方才那几局五子棋的输赢都不作数。
李文谦脸上终于露出了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笑容:“姑姑耍赖。”
李余:“耍什么赖,本就只算围棋的输赢。”
受李余影响,李文谦彻底放松下来,他拿起茶点来吃,注意到桌边还放着几本书,就问李余:“姑姑看的都是什么书?”
想着多少得赢一把的李余全身心投入棋盘,因此回答地十分敷衍:“论语什么的吧,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李文谦落下一子后伸手拿了本书翻开,看上头的簪花小楷娟秀漂亮,又问:“这书是姑姑自己抄的?”
李余盯着棋盘,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光滑的棋子:“当然不是。”
说完,余光注意到桂兰嬷嬷不在,李余放下防备,问出了她先前一直好奇的问题:“你知道书是怎么印的吗?”
李文谦想了想,道:“工匠雕刻好文字,再刷上墨汁就能印到纸上去。”
很好,有印刷术,不知道是雕版印刷术还是活字印刷术,这俩出现的时间不一样,一个在唐朝,一个在宋朝。
李余落下一子,本以为能腾出空来缓一缓,却不想李文谦也跟着落了一子,转眼就又轮到了李余。
李余一边思索,一边问:“那你知道工匠是这么雕刻的吗?”
李文谦:“啊?”
李余不确定桂兰什么时候回来,又觉着李文谦不过是个小孩,说详细些也没什么,便道:“是把一整页要印刷的内容都雕刻在一块板上,还是在一个个小木方块上刻一个字,需要用到哪些字就拿哪些字出来摆到一块,凑成一页?”
李文谦哪里懂这些,他又不跟李余似的在现代上过初中,有老师替他把四大发明的演变和两种印刷术的区别一一列举,说考试要考。
甚至连他刚刚说的印刷过程,也是他从杂书上随便看来的,又怎么知道本朝在印刷方面的具体工艺是个什么情况。
但他想和李余继续聊下去,于是他就硬着头皮,挑了听起来可能是答案的选项:“自然是在小木块上刻字,需要了就拿出来拼成一整页。”
这样就算期间刻错了字,也不需要整版重刻,还能重复利用,拿去印不同的内容。
李余点了点头,再度确定这个世界的各种设定完全取决于作者对古代的认知,和真实的历史无关。
挺好的,李余想,这个世界越像一本书,她就越能克服恐惧,放开手脚去作死。
不一会儿,桂兰嬷嬷回来,李余没再和李文谦聊这个话题。
两人专心下棋,李余总算赢了一盘,没把脸丢到家。
李文谦迟些还要上课,便主动起身向李余告辞。
李余把人送到门口,恋恋不舍道:“有时间记得多来看看我啊。”
李文谦迟疑,李余就卖惨:“我被关在这里,好无聊的。”
李文谦年纪虽小,却深知孤独的滋味,也很久没同人这样相处过了,闻言忍不住答应李余:“只要我有时间,一定来看姑姑。”
“乖孩子。”李余抬手摸摸他的头,心想:李文谦还没住进延英殿,男主多半会继续把他往死里折腾,自己离他近些,说不定能像书中的小十三一样,被一波带走。
李余还在琢磨如何作死,不知道自己同李文谦的对话被藏在暗处的秋水营暗卫记下,整理成奏报送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东宫大火后,皇帝不仅在琅嬛殿安排了桂兰,还在李文谦和小十三身边安排了人,随身护卫,同时记录言行。
然而作为一国之君,皇帝不可能每天都有时间去了解李文谦和小十三做了什么,因此已有连续五日不曾看过秋水营呈上的奏报。
李余那边也是一样,皇帝只在李余醒来后的那几天,召桂兰来问过几句李余的日常。
比如李余刚醒来那会儿,她原是不肯喝药的,一副铁了心要去死的模样。
皇帝听后想起李余在火场中毅然决然的转身,认为李余即便是疯了,也在怨恨自己当初决定让她去和亲的事,不然怎么会一心寻死,分明就是想用死来让他难受。
于是皇帝一气之下撂了狠话,说:“她既然不肯喝药,那就不用再给她备了!”
话说完没多久,皇帝就后悔了,毕竟李余是他的亲生骨肉,又被奸人所骗,才会以为和亲之地如无间地狱。如今李余已疯,心中还存着对和亲的惊惧也是人之常情。
可碍于颜面,皇帝并未把自己的话收回。
之后又过了几天,李余因为没吃药身体不见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太医正觉得奇怪,李余又主动提出要喝药。
“我放弃了。”她是这么说的:“要么活要么死,半死不活最难受了。”
李余无意间给的台阶让皇帝心里舒坦不少,同时皇帝还有些感慨——
想他们李家人各个性子执拗,太子当初便是同他有了不同的政见,宁可跪在殿外淋雨也不肯低头,这才一病不起,离开人世。
太子的才能与心性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不像其他皇子一般只会看他脸色,他也曾为太子有自己的主见,能独当一面而感到骄傲。可在付出惨烈的代价后,他又不免悔恨,觉得太子若能像李余一样知道认输服软该多好。
今日得知李文谦特地去和李余道谢,皇帝一边想:“文谦这孩子不仅长得像他父亲,性格也像,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一边拿起了记录李文谦言行的奏报。
片刻后,皇帝脸上的怀念逐渐淡去,他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召工部尚书魏景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