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只知道闻素是个被人逼急了能温温柔柔爆粗口的大家闺秀,并不知道大家闺秀的外衣底下还藏着一抹略带逗比的灵魂。
她起身走到窗户边,迎着毒辣的太阳光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从刚睡醒的迷茫中回过神来。
等她调整好状态,课室里的人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上午就三堂课,之后得再过两个时辰才开始下午的课程。
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李余昨天中午被李文谦带着和闻素一起熟悉求索斋的环境,就没回去,午饭都是在求索斋吃的,今天她邀了闻素、小十一以及李文谦一块去琅嬛殿吃午饭,说是让他们尝尝她新叫人弄的奶茶。
茶是李余从桂兰拿来的十几种茶叶里挑了好几天才挑出来的云州桃花茶。
这茶虽然带了花的名字,但却并非花茶,而是正经的叶茶,不过是与桃花一起闷制,让茶叶染上桃花的香气,所以才叫桃花茶。
奶用的是羊奶,煮的时候加杏仁去膻味,再倒入色泽浓郁的茶汤中熬煮,最后加上亿点糖,就算做好了。
小十一尝了口,嫌弃太甜,可最后先把奶茶喝完的是他,喝完又续了一杯的也是他。
吃饱喝足,李余让桂兰收拾俩房间出来给闻素和李文谦午睡,李文谦虽是男孩,但毕竟年纪小,不用顾什么男女之别,小十一就不好留她这歇息了,离开时李余送他,边走边问:“你之前说有什么事情都能找你,还算话吗?”
小十一:“当然算,小爷我从不食言。”
“那就好。”李余直截了当地问:“萧若雪和老三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俩的事情的?”
小十一猛地刹住脚步,一脸胃疼:“你问他们做什么?”
李余面无表情:“好奇。”
“我那会儿就不该在你面前提她。”小十一很懊悔,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琅嬛殿大门,又看了看李余,最后还是没做出拔腿就跑的丢脸举动,可他实在是不愿意跟李余提萧若雪,原因很简单:“告诉你可以,但你别又和以前一样,上赶着招惹人家。”
以前他们俩关系一般,李余招惹谁都和他无关,如今他还欠着李余人情,不是说几句话告诉李余几件事就能还清的,所以李余要再干蠢事,他肯定得费心去皇帝那给李余求情,想想就头疼。
李余心想:那不能够,我就是奔着“招惹主角者必死”的铁律去的。
嘴上说的却是:“答应你答应你,快说。”
小十一:“你让我想想啊,东平侯夫人原先差点就被指给三哥这事你知道吧?”
李余:“知道。”
小十一:“虽然最后嫁给了林之宴,可三哥心里依旧有她,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嗐,去过三哥府上见过他侧妃的都知道,因为那侧妃长得和东平侯夫人实在是太像了。”
李余微愣,书中确实有写三皇子反过来把真爱当成了女主的替身,但也只是借此表达了三皇子对女主的执念超乎寻常,并没有写此举让谁洞悉了三皇子的心思。
也就是说,书里的内容虽然真实,但记述并不全面,所以才会只写了闻素温柔的一面,没有写她私底下的真性情。
等一下,三皇子的真爱已经嫁进王府了?
夏天,又是三皇子的真爱嫁进王府之后……
李余一边疯狂回忆剧情,一边问:“那你最近可曾听到什么有关他们夫妻的消息?”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别拿那些人尽皆知的事情来糊弄我。”
李余今天早上就被闻素糊弄了一回,没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李余对此并不意外,也不怪闻素,因为她清楚,即便她与闻素相处和谐,也不能否认她们俩只见过两次面。
若是为了一个伴读的身份,就将救命恩人的事情告诉曾经害过救命恩人的人,那就不是闻素了。
小十一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件勉强沾边的事:“东平侯夫人的娘家姨母——孙夫人,前阵子带着女儿入京,目前暂住在萧府,几天前林之宴陪她回萧家小住,你猜怎么着?”
看过小说的李余根本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若雪命犯表妹,先头有个李余各种折腾,后面又来了个名叫孙兰芷的,想勾搭林之宴,入东平侯府做小,与她共侍一夫。
结果林之宴反手就把孙姑娘偷偷给自己递的情笺送去给了萧丞相的门生,那门生胆子也大,竟敢翻萧府的墙,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那门生不想被误会是宵小,只能拿出情笺来解释,羞得孙兰芷险些投湖。
但在旁人眼里,这件事中没有半点林之宴的影子,就连小十一也说:“估计是因为这事儿,萧丞相这几天脸色都不怎么好,还让孙夫人带着她女儿搬出了萧府。”
李余无心八卦,开始回想后面的剧情,后面……
后面皇帝去避暑山庄,带上了林之宴夫妇,还带上了李文谦,皇后痛失爱儿后对李文谦的第一次报复,就是在避暑山庄展开的。
如今十三皇子没事,皇后被禁足,但李文谦还没住进延英殿啊!只要确定闻鹫也去,林之宴说不定就会出手,让李文谦遇险。
小十一离开后,李余转身问桂兰:“避暑山庄算宫外吗?”
桂兰一愣,想起皇帝不日就将启程去避暑山庄,回道:“自然是算的。”
李余仰头望天:“那我要是想去避暑山庄,是不是还得弄出些什么东西来讨皇帝开心,好‘将功抵过’?”
桂兰听李余的说话态度便知,李余多半已经察觉出了皇帝的用意,遂沉默以对,免得说多错多。
李余确实是看出来了——皇帝想要从她身上压榨现代知识。
而且她还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的,和林之宴比起来,她的反射弧宛若绕地球八圈那么长,别人都算计过她一轮了,她等第二轮差点上同样的当才反应过来。
脑子和脑子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李余闷闷道:“你们看我弄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没想过我其实是夺了六公主躯壳的孤魂野鬼吗?”
桂兰压低了声音:“皇上最是不喜鬼神之说,还望殿下慎言。”
李余:“慎什么言,宁可杀错不能放过,就算他不信,难道他就不忌讳?暗搓搓找个由头把我烧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听着李余的胡言乱语,桂兰依旧面不改色:“殿下,您只是疯了,太医说过,有些疯子确实会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才能,你也是其中之一。”
“……学者症候群都被你们给发现了,牛逼。”李余绝望地举双手投降,回寝殿睡午觉去了。
……
下午有骑射课,负责教他们的人是禁军统领赵石岩。
赵石岩昨天就给李余上过骑射课,因此今天早有准备,特地把一大早入宫,被皇帝叫去直到刚刚才准备出宫的闻鹫给请了过来。
闻鹫可不好请,盖因赵统领曾是闻鹫父亲的旧部,才能把人给请来。
到了教场,闻鹫问赵统领什么事,赵统领大吐苦水:“还不是从昨天起就跟皇子们一起上课的安庆公主,闻帅你是不知道,我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反骨的。你跟她说不能做什么,她就非要把你说的都给做一遍,也是她命大,不然早就被马踢断骨头了。”
“昨儿还只是站在马边上,今日她得上马,我怕她从马上掉下来,闻帅你上回接过皇长孙,所以我才请了你来,你看……”
闻鹫发自内心地问赵石岩:“你难道打算每次给她上骑射课都把我叫来?”
赵石岩当然不敢,也知道这不现实,可他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闻鹫也不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的旧部陷入困境,遂道:“你反过来教她。”
赵石岩没听明白:“反过来?”
闻鹫:“该怎么做,你就说不能这么做,把话都反着说。”
赵石岩将信将疑:“能行吗?她虽奇怪,但也不傻啊。”
闻鹫:“就是不傻才让你这么说。”
赵石岩没听懂。
闻鹫不太爱罗里吧嗦说一堆,因此只用了一句话来解释:“她不傻,心也不坏。”
不然当初也不会说出:“左右毁的也是我的名声不是他的,怕什么”这样的话。
在她眼里,别人是在自己前面的。
……
李余确实不傻,从赵石岩叮嘱她骑马的时候不能与其他马匹离太远,她就听出了赵石岩是在说反话。
一时间她竟替赵石岩捏了把辛酸泪。
瞧瞧她都把人禁军统领逼成什么样了。
李余心软,只好老老实实骑马,不再作死瞎折腾。
等她能好好上马下马,骑着马儿在草场边缘慢慢踱步后,赵石岩便让李余自己适应,转去看其他皇子练习骑射。
李文谦也在那群皇子堆里,两人骑术相差太多,没法在一块练。
闻素也不在,她中午睡醒后就有些不太舒服,李余让桂兰亲自送她回家。
李余在现代没骑过马,如今体验了一把,多少有点兴奋。
她骑着马到处走,突然瞧见闻鹫,就想过去问问对方会不会跟着皇帝一块去避暑山庄。
这段书里没写到他,若他不去,林之宴必然不会对李文谦出手,那她也不必白费功夫讨好皇帝。
李余骑着马慢悠悠走到闻鹫面前,先客套了一下:“你怎么在这?来找闻素?”
闻鹫摇头:“赵统领怕你出事,自己会和前副统领携手黄泉,就求我留下帮他看着你。”
前副统领?谁?
李余慢半拍才想起来,禁军前副统领,因为撺掇皇子们赛马,导致李文谦落马受伤,被收监调查后死于狱中。
李余想起这事,再想想自己原先的打算,炎炎夏日里硬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李文谦落马受点轻伤尚且如此,她若落马死了,赵统领岂不是必死无疑?
她差点就害死了一条人命。
李余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像是在责怪自己怎么这么不谨慎:“我的锅,抱歉啊,险些害了人,还耽误你时间了。”
闻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她:“‘我的锅’是什么意思?”
李余微愕。
穿越至今,人人都当李余是疯子,把李余说的令人费解的话当成疯话,所以从来没人问过她,那些现代词汇究竟是什么意思。头一回遇到和她要解释的,李余倍感新鲜,也没敷衍,仔细想了想,解释道:“就是‘我的错’的意思,有个词不是叫‘背黑锅’嘛,‘这个锅我背’,意思就是‘这个错我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