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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亡魂被小加图训斥后四处窜奔，维吉尔为此感到不安。但丁侧望，发觉只有自己的身影，心中吃惊。于是，维吉尔向他解释，亡魂没有投影的原因，并且指出，凡间的人要安于“知其然”。两人来到山麓的一陬，碰见另一群亡魂。这些亡魂，在世上曾被教会开除教籍。他们为但丁和维吉尔说明登山的途径。接着，亡魂之一的曼弗雷德与但丁说话，讲述生平，并请他向女儿康斯坦丝传递信息。
那些亡魂虽然逃跑得仓皇，
在旷野上朝各个方向窜奔，
再拥向有公理审查我们 [1] 的山冈，
可是，我仍然紧挨着可靠的同路人 [2] 。
要是没有他，我哪里可以奔跑？
有谁会带我向那座高山 [3] 上臻？
我觉得他内心好像遭到啮咬。
啊，高贵而又纯洁的良知，
些微小错，就给你这么大的苦恼 [4] ！
当老师的双足不再忙乱地窜驰，
不再使每个动作失去稳重，
我局促不安的心神 [5] ，开始
跃跃欲试，向四周顾盼移动。
我转身前望，只见一座山坡，
巍峨无比地从大海直插青空。
在我后面，太阳赤红如火，
因前路被我遮断而投出人影，
光线停在我背上不能通过 [6] 。
我转身向旁边侧望，心中吃惊，
生怕被遗弃，因为我当时发现，
只有我面前的地上有身影同行 [7] 。
于是，我的安慰者 [8] 向我这边
转身，对我说：“怎么仍狐疑忐忑？
不相信我会引导你，跟你并肩？
我在吾躯内投过身影 [9] 。此刻，
埋葬吾躯的地方已经日暝 [10] 。——
吾躯是从布尔迪西卜葬那波利的 [11] 。
现在，你见我前面没有投影，
情形就好像看见诸天不遮蔽
彼此的光芒 [12] ，无须感到吃惊。
大能使这里的凡躯俗体
经受得起酷热和严霜之苦，
却不愿向我们昭示其中的玄机 [13] 。
一体三位所走的那条道路
无尽无穷，有谁敢指望我们
以凡智去跨越，谁就是愚鲁之徒 [14] 。
安于知其然吧，你们这些凡人 [15] 。
如果你们早已把万物识遍，
又何须烦劳玛利亚去分娩妊娠 [16] ？
你们已见过一些人在徒然想念。
按理，他们早已得到了安舒 [17] ；
可是想念却变成了痛苦无限 [18] 。
我是指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
和很多别的人。”至此，维吉尔俯首，
没有再说话 [19] ，显得心神恍惚。
这时，我们已到达山麓的一陬，
发觉那里的悬崖险峻嵽嵲，
会叫灵巧的脚莫展一筹。
之间最荒芜、最破败的崩谷，也会
畅通无阻，成为开阔的梯阶。
“此刻，谁知道这座山下降的方位？”
老师一边说，一边停下了脚步，
“好让无翼者也能攀上这陡陂 [22] 。”
正当维吉尔的脸向下倾俯，
端详着道路，内心在左右忖度 [23] ，
而我也绕过了巨石向上方举目，
炼狱山麓
突然间，我们的左边出现一伙/亡魂，举着步走向我们这边；/但速度太慢了，不像向我们移挪。
（《炼狱篇》，第三章，五八至六〇行）
突然间，我们的左边出现一伙
亡魂，举着步走向我们这边 [24] ；
但速度太慢了，不像向我们移挪。
我说：“老师呀，请抬头望望你眼前。
你看，要是你自己想不出办法，
那边的人会给我们意见。”
维吉尔朝那边一望，就释然回答：
“他们的步子太慢；我们往那边走。
好孩子，可不要放弃希望啊。”
那群人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仍有
善掷者一掷之遥 [25] ——我是说，当我们
两个向前面走了一千步之后——
就全部挨向峻崖那边，纷纷
靠着坚岩驻足，彼此相傍，
像感到困惑而停步张望的人 [26] 。
“你们哪，都获善终，且蒙选于天堂，”
维吉尔说，“我相信，安舒的福境
正在等你们。就看在这福境份上，
告诉我们，这座山在哪里的地形
倾斜得较缓，能让人向上登攀 [27] 。
一个人越明白，就越以失时 [28] 为病。”
当一群小绵羊离开羊栏，
一只、两只、三只起了步，同类
就会羞怯地低着头，眼睛往下看；
领先的一只做什么，其余的就追随；
领先的一停，后至的就向前推拥，
戆直而温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29] 。
只见那幸运的一群，行动也相同：
闻言后，领先的就走向我们这边，
神色谦和，走路的姿态庄重 [30] 。
那些走在前面的人，一见
光线在我右边的地上被阻，
影子从我的身边投到崖壁前 [31] ，
就停了下来，向后面退了几步。
所有在后面跟着前进的人，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照样踟蹰。
“各位不必问了。我告诉你们，
大家所见的这个人，是凡躯俗体，
阳光照落地面时被他擘分。
你们不要惊诧，也不必猜疑；
要是没有天上的大能支持 [32] ，
他不会企图去攀登这堵崖壁。”
德劭的一群 [33] ，等老师的话语停止，
就答道：“那就回头吧，请向前走 [34] 。”
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打着手势。
然后，其中一人又这样启口：
“不管你是谁，离开前请回过脸 [35]
想想，在那边 [36] ，你可见过我没有？”
于是我转身，凝视着他的容颜：
是个金发的俊男，器宇大方，
只是有一道眼眉被切成两边 [37] 。
当我谦逊地告诉他，我未尝
在哪里见过他，他就说：“你看这个——”
接着就展示胸口之上的旧伤。
然后笑着说：“我是曼弗雷德，
康斯坦丝 [38] 皇后是我的祖母；
因此我求你，返回阳的一刻，
就去找我的乖女儿 [39] ，也就是生出
西西里和阿拉贡之尊的萱堂 [40] 。
世上有谣诼，就把真相复述 [41] 。
当日，吾躯受了两刀致命伤
而擘为两半，我就把自己交给
宽宏的神 [42] ，一边涕泗浪浪。
真是可怕，我生时所犯的罪 [43] ！
不过大慈大悲有广阔的襟怀；
投靠它的，它都会搂诸臂内。
科森扎的主教，受克莱门特指派，
当日曾经要把我猎捕追赶。
如果他细读过神的那页记载 [44] ，
吾躯的骨殖，相信迄今仍安然
在本内文托附近的桥头
躺卧，由那堆沉重的石头照看。
可是，在蜡烛熄灭的时候，
之滨遭暴雨冲洗、狂风鞭抽 [47] 。
一个人尽管遭他们诅咒谴谪 [48] ，
但是，只要希望仍有绿意 [49] ，
永恒之爱 [50] 重返时就不受阻遏。
不错，一个人跟神圣的教会为敌 [51]
而死，即使在生命的尽头忏悔，
也要被摒于这崖岸 [52] ；在世上无礼
一年，死后到了这里，就得
而缩短，则不在这规限之内。
现在，不知道你能否为我行行好，
向我贤淑的康斯坦丝讲述，
你怎样见到我，我又怎样在苦熬 [55] 。
那边的人，能够给这边大帮助 [56] 。”
注释：
[1] 公理审查我们 ：灵魂是否得救，有公理来审查。
[2] 可靠的同路人 ：指维吉尔。
[3] 那座高山 ：指炼狱山。
[4] 他内心好像遭到啮咬。/……苦恼 ：亡魂遭小加图斥责，维吉尔也感到内疚，自觉失职，没有叫旅人但丁掌握时间。诗人但丁在这里再度暗示，在地狱，维吉尔事事称职；到了炼狱，维吉尔也有局限了。
[5] 我局促不安的心神 ：但丁因亡魂受责窜奔而感到不安。
[6] 在我后面……不能通过 ：Singleton（ Purgatorio 2 , 44）指出，这时，但丁和维吉尔面向炼狱山（也就是向西），太阳从东方升起，但丁的身影就投到地上。
[7] 只有……同行 ：但丁以身影显示凡躯与灵魂有别。
[8] 我的安慰者 ：指维吉尔。
[9] 我在吾躯内投过身影 ：指维吉尔生时的肉体也能投影。
[10] 此刻，/……日暝 ：意大利是埋葬维吉尔的地方，比耶路撒冷慢三小时。这时正值黄昏，大约是下午三时至六时。
[11] 吾躯是从布尔迪西卜葬那波利的 ：维吉尔于公元前十九年九月二十一日卒于布尔迪西（Brindisi，拉丁文Brundusium或Brundisium）。后来，其骨殖由奥古斯都移葬阿普利亚（Apulia）的布尔迪西镇。
[12] 诸天不遮蔽/彼此的光芒 ：诸天的轨迹由空气、火、水、土之外的第五原质（quintessence）构成，不会阻挡光芒。参看 Convivio , II, VI, 9。
[13] 大能……玄机 ：“大能”，指上帝的神力。“凡躯俗体”，指炼狱的亡魂。在这里，玄机尚未透露。到了《炼狱篇》第二十五章三四至一〇八行，斯塔提乌斯就会把“玄机”阐释。
[14] 一体三位……愚鲁之徒 ：“一体三位”，指圣父、圣子、圣灵。这几行强调凡智有局限，无从探测神的意旨和大能。
[15]
安于知其然吧，你们这些凡人
：原文为“State contenti, umana gente, al quia”。“quia”是拉丁文，“为什么”或“因为”的意思。亚里士多德提出两种论证。第一种是后天的，归纳的（a posteriori），从结果推断原因，得知事物是什么，也就是说，知道事物之“然”。这种论证称为“quia”。第二种是先验的，演绎的（a priori），从原因推断结果，得知事物何以会如此，也就是说，知道事物之“所以然”。这种论证称为“propter quid”。凡智既然不能知天道之“所以然”，只能知天道之“然”，就应该安分，不应僭越。这一论点，日后为经院哲学家（如托马斯·阿奎那）所继承。在《神学大全》（
Summa theologica
, I, q.32, a.I resp.）里，阿奎那说：
Impossibile est per rationem naturalem ad cognitionem Trinitatis divinarum personarum pervenire. Ostensum est enim supra, qu.12, art.4, et 12, quod homo per rationem naturalem in cognitionem Dei pervenire non potest nisi ex creaturis. Creaturae autem ducunt in Dei cognitionem sicut effectus in causam.
借自然智慧不能思探三位一体。因为，正如上文（qu.12, art.4, et 12）所释，凡人不能借自然智慧，而只能借创造物去思探上帝。创造物引导我们认识上帝，犹结果导向原因。
维吉尔在这里指出，人智有所局限。一三二〇年，在《水土探究》（
Questio de aqua et terra
）第二十二节，但丁表达了相同的看法：“Desinant ergo, desinant homines querere que supra eos sunt, et querant usque quo possunt...”（“那么，人类啊，不要，不要探究凌越你们的事物；只宜探究能力范围内的事物……”）。参看Bosco e Reggio,
Purgatorio
, 50; Sapegno,
Purgatorio
, 28; Vandelli, 371; Singleton,
Purgatorio 2
, 47-49。
[16] 如果……妊娠 ：意思是：如果你们能识遍万物（包括上帝和天道），就无须玛利亚生下基督去拯救你们了。
[17] 按理，他们早已得到了安舒 ：意思是：地狱边境的人，如果也得到基督降临的启示，早该获基督拯救，无须受渴念之苦。他们既然出生于基督降临前，就没有这福分。参看《地狱篇》第四章二五至四二行。
[18] 你们已见过……痛苦无限 ：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等人身在地狱边境，一直想认识上帝而不能。受佑的福灵则不同；他们的渴念会得到满足。
[19] 至此，维吉尔俯首，/没有再说话 ：维吉尔谈到别的亡魂时，知道自己的处境相同，也要受永渴之苦，于是“俯首”，“显得心神恍惚”。
[20] 图尔比亚 ：原文“Turbia”。法国东南部的一个村庄，即今日尼斯（Nice）附近的拉图尔比（La Turbie），离地中海不远。参看Toynbee, 622,“Turbia”条。
[21] 雷里切 ：原文“Lerice”，今日叫Lerici，意大利利古里亚（Liguria）海的一个港口，位于拉斯佩齐亚（La Spezia）湾东岸。参看Toynbee, 387, “Lerice”条。两地之间的海岸地带，陡峭而崎岖，峻崖从海面直削而上，在但丁时期几乎无路可通。
[22] 好让无翼者也能攀上这陡陂 ：这行极言地形之险，插翼方能凌跨。
[23] 内心在左右忖度 ：维吉尔在盘算，路途该怎样走。
[24] 突然间……走向我们这边 ：这伙亡魂，在阳间曾被开除教籍（天主教称为“绝罚”，受绝罚的人称为“绝罚者”）。Singleton（ Purgatorio 2 , 51）指出，他们正逆着时针方向前进，从左边向但丁和维吉尔走来。逆时针方向，是炼狱旅程的正确方向。
[25] 善掷者一掷之遥 ：指善于掷石的人用手投掷一次的距离。
[26] 就全部……张望的人 ：在地狱，除了极少数的例外，但丁和维吉尔前进时总是向左，也就是说，顺时针方向；炼狱中，前进的方向恰巧相反，也就是说，两人该逆着时针方向朝右边走。众亡魂见但丁和维吉尔的前进方向不对，乃“感到困惑而停步张望”。参看Singleton, Purgatorio 2 , 52。这三行形容炼狱的亡魂胆小而羞怯，与地狱的阴魂有别。
[27] 你们哪……向上登攀 ：维吉尔要向亡魂问路，可见他到了炼狱，就有不足之处。
[28] 失时 ：指浪费时间，耽误旅程。
[29]
当一群小绵羊……事情的原委
：这里的羊群意象响应七〇至七二行，强调亡魂的谦卑。在《圣经》里，羊群意象一再出现，例如《圣经·路加福音》第十二章第三十一至三十二节就这样说：
Verumtamen quaerite primum regnum Dei et iustitiam eius, et haec omnia adiicientur vobis. Nolite timere, pusillus grex, quia complacuit Patri vestro dare vobis regnum.
你们只要求他的国〔和他的公义〕，这些东西就必加给你们了。你们这小群〔指羊群〕，不要惧怕，因为你们的父乐意把国赐给你们。
此外参看《圣经·约翰福音》第十章第一至十八节，《圣经·使徒行传》第二十章第二十八至二十九节。
[30] 神色谦和，走路的姿态庄重 ：无论在神色或姿态上，炼狱的亡魂都与地狱的阴魂有别。
[31] 光线……崖壁前 ：太阳从但丁和维吉尔的左边照来，但丁的影子就投向右边的崖壁。
[32] 要是没有天上的大能支持 ：在《神曲》里，维吉尔一再强调，旅人但丁的旅程获上天准许、支持、安排。
[33] 德劭的一群 ：原文为“quella gente degna”。也可译作“福有应得（或值得尊敬）的一群”。
[34] 那就回头吧，请向前走 ：亡魂指出，但丁和维吉尔的方向不对。这句话也有象征意义：维吉尔是凡智的楷模，却缺乏基督的启示，没有信德、爱德、望德，因此比不上谦卑的亡魂。
[35] 离开前请回过脸 ：从这句可以看出，但丁和维吉尔已经按照指示，转身朝正确的方向前进。参看Singleton, Purgatorio 2 , 55。
[36] 在那边 ：“那边”，指凡间。“在那边”，指亡魂辞世前。
[37] 是个金发的俊男……切成两边 ：指一一二行的曼弗雷德。曼弗雷德是阿普利亚（Apulia，即普利亚〔Puglia〕）和西西里国王，生于一二三二年，卒于一二六六年，腓特烈二世（参看《地狱篇》第十章一一九行）和波尼法兹奥·兰查（Bonifazio Lancia）伯爵之女比安卡（Bianca）的私生子。其后成为父亲的合法继承人。美姿容，常穿绿色的衣服，骄奢淫逸处一如其父，甚或过之。一二五〇年，腓特烈二世卒，曼弗雷德在西西里摄政；一二五八年获民众支持，成为该国君主；在同一年遭教皇亚历山大四世和乌尔班四世开除教籍，王位遭教会褫夺，奉与法王路易九世而遭拒，再奉与路易九世的兄弟安茹伯爵沙尔（Charles d’Anjou）。一二六六年一月六日，沙尔加冕，成为西西里国王，并率军前来，要夺取西西里。在本内文托（Benevento）一役中，曼弗雷德抵抗沙尔时战败身死（参看《地狱篇》第二十八章第十三行注）。曼弗雷德卒后，但丁再不能寄望神圣罗马帝国去遏止教皇势力的膨胀。参看Bosco e Reggio, Purgatorio , 55；Sapegno, Purgatorio , 33-34; Vandelli, 374-75; Singleton, Purgatorio 2 , 56-59; Toynbee, 417-19, “Manfredi”条。
[38] 康斯坦丝 ：意文Costanza，德文Konstanz。康斯坦丝生于一一五二年，卒于一一九八年。西西里国王罗哲尔二世（Roger II，约一〇九三年至一一五四年）的女儿兼王位继承人，德意志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六世（Heinrich VI，一一六五年至一一九七年）的妻子，腓特烈二世的母亲。参看《天堂篇》第三章一〇九至一二〇行。参看Bosco e Reggio, Purgatorio , 55; Sapegno, Purgatorio , 34; Vandelli, 375; Singleton, Purgatorio 2 , 59-60; Toynbee, 203, “Costanza 1 ”条。
[39] 我的乖女儿 ：指曼弗雷德与萨瓦（Savoie）贝阿特里克斯（Béatrix）所生的女儿康斯坦丝（一三〇二年卒）。一二六二年，康斯坦丝嫁西班牙阿拉贡的佩德罗（Pedro）三世，生阿方索（Alfonso，一二八五年至一二九一年为阿拉贡国王）、海梅（Jaime，一二八五年至一二九五年为西西里国王；一二九一年至一三二七年为阿拉贡国王）、费德里戈（Federigo，一二九六年至一三三七年为西西里国王）。佩德罗三世娶康斯坦丝后，于一二八二年得以即西西里国王之位。《炼狱篇》第七章一一九行，曾提到海梅和费德里戈。参看Bosco e Reggio, Purgatorio , 55; Singleton, Purgatorio 2 , 60。
[40] 西西里和阿拉贡之尊的萱堂 ：意为“西西里和阿拉贡国王的母亲”。
[41] 世上有谣诼，就把真相复述 ：这句的意思是：如果世人说我跟罪魂一起在地狱受天罚，就把真相告诉她（即“我的乖女儿”），说我已经得救，身在炼狱。
[42] 我就把自己交给/宽宏的神 ：指皈依上帝。参看《地狱篇》第二十七章第八十三行，本章一二三行。
[43] 真是可怕，我生时所犯的罪 ：据维兰尼（G. Villani）的《编年史》（ Cronica , VI, 46）所载，曼弗雷德生时骄奢淫逸，与教会僧侣为敌。其对头甚至说他谋杀父亲、兄弟康拉德和两个侄儿，其后还企图杀害另一个侄儿康拉丁。参看Vandelli, 374-75; Singleton, Purgatorio 2 , 59。
[44] 细读过神的那页记载 ：“那页记载”，原文为“questa faccia”，既可解作“神的容颜、脸孔”，也可解作“《圣经》的书页”或“《圣经》”，引申为“上帝的悲悯”。“如果他细读过神的那页记载”，就是说：如果他心生悲悯。曼弗雷德的意思是：科森扎主教没有怜悯之情。
[45] 国外 ：指那波利（Napoli）王国之外。
[46] 韦尔德河 ：意大利南部的主要河流，发源于萨姆布鲁伊尼（Sambruini）山脉，流入噶耶塔（Gaeta）湾，上游的四分之三称为利里（Liri）河，与拉皮多（Rapido）河会合后称为噶里利阿诺（Garigliano）河。
[47] 科森扎的主教……狂风鞭抽 ：“科森扎”，意大利卡拉布里亚（Calabria）北部的一个城镇，离第勒尼安海（Tyrrhenian Sea）约十二英里。“科森扎的主教”，有的论者认为是红衣主教兼大主教巴尔托洛梅奥·皮亚泰里（Bartolomeo Pignatelli），有的认为是皮亚泰里的继承人托马索·丹伊（Tommaso d’Agni）。曼弗雷德在生时遭教皇克莱门特四世开除教籍；卒后，安茹伯爵沙尔一世不能把他的尸骸葬于教会土地，只能把他葬在“本内文托附近（卡洛雷〔Calore〕河）的桥头”（一二八行）。沙尔的军队经过时，都向曼弗雷德的坟头掷石致敬，乃有“那堆沉重的石头”（一二九行）之语。其后，科森扎主教下令把曼弗雷德的骨骸掘起，“在蜡烛熄灭的时候……运出……国外”，重葬于教会领土外的韦尔德（Verde）河畔。当时，教徒一旦被开除教籍或定为异端邪说的追随者，其尸骨下葬时，蜡烛必须熄灭。
[48] 诅咒谴谪 ：开除教籍的惩罚，波拿文都拉（Bonaventura）和阿奎那都称为“诅咒”（“maledictio”）。参看Singleton, Purgatorio 2 , 64。
[49] 只要希望仍有绿意 ：意为：只要希望仍有生命，也就是说，只要仍抱希望。
[50] 永恒之爱 ：指神的恩慈。
[51] 跟神圣的教会为敌 ：不服从教会。
[52] 被摒于这崖岸 ：被摒于炼狱门外，等候忏悔时辰。
[53]
在世上无礼/一年……等三十年
：凡人在世上反抗教会时，反抗（“无礼”）一年，到了炼狱就要等三十年，方有忏悔的资格。这种刑罚，固然是但丁的构思，但是在某一程度上，也受了维吉尔《埃涅阿斯纪》第六卷三二九至三三〇行启发：
centum errant annos volitantque haec litora circum;
tum demum admissi stagna exoptata revisunt.
〔亡魂〕在这里的河岸浪荡漂泊一百年，
然后才获准重临他们思恋的水泽。
论者指出，曼弗雷德于一二五七年被开除教籍，于一二六六年卒。按照这一刑罚惩处，他要再等二百三十六年才能进炼狱忏悔。参看Singleton,
Purgatorio 2
, 67。
[54] 虔诚的祈祷 ：指蒙恩者的祈祷，不是罪魂本身的祈祷。
[55] 讲述，/你怎样见到我，我又怎样在苦熬 ：意思是：告诉康斯坦丝，你看见我在炼狱，并且要等候一大段时间才可以忏悔。
[56] 那边的人，能够给这边大帮助 ：根据基督教传统，世间（“那边”）的生人，能够靠祈祷减轻亡魂的刑罚。Vandelli（378）和Singleton（ Purgatorio 2 , 67-68）都把这一意念上溯至阿奎那的《神学大全》：“Charitas, quae est vinculum Ecclesiae membra uniens, non solum ad vivos se extendit, sed etiam ad mortuos...”（“慈爱是团结教会信众的力量，不仅施诸生人，也施诸死者……”）。参看 Summa theologica III, Suppl., q.71, a.2, r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