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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二月革命

1917年初,彼得格勒酝酿着新的危机。工人对长期以来的境遇感到不满,在战时他们的境况更糟糕。尽管军用物资生产的扩张提高了工人工资,但它仍赶不上严重的通货膨胀。住房、城市排水和医疗保障的质量都在恶化。1915年12月、1916年12月都爆发了罢工,最终被政治警察奋力镇压了。尽管时不时有革命分子遭到逮捕,但工人阶级的不满仍然很强烈。

杜马中一直怨声不断,人们对尼古拉在拉斯普京遭暗杀后依然拒绝妥协的失望情绪越来越强烈。在宫中,人们都知道沙皇夫妇不愿再提起拉斯普京的名字,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痛苦。 然而,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政治家们想看到切实的行动。鉴于沙皇毫不妥协,有关发动政变的议论渐渐多起来。2月27日,杜马重启会议,内务大臣亚历山大·普罗托波波夫发现,人们很快开始考虑一些煽动性的计划。令局势更加动荡的是,军工厂的罢工运动再一次升级,而此时德军正发起新一轮的进攻,军工厂对于东线俄军的战机非常关键。此外,负责生产军大衣的纺织女工对日益短缺的食品供给心生愤懑。尼古拉正与亚历山德拉皇后在沙皇村,他接到警察部的消息,提醒他局势迅速恶化。沙皇夫妇对这些警告半信半疑,认为安全机关就喜欢吓唬他们。 这并不完全是异想天开。各处的情报机关都试图证明,他们拥有的权力和资源用在了正当之处,因此时常会夸大当下的威胁。

因此,尼古拉二世认为不需要推迟3月5日返回莫吉廖夫的日程。 他告诉索菲娅·布克斯赫韦登,阿列克谢耶夫发给他的一条紧急消息是他离开的原因:

他坚持要我立刻动身。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在我看来这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他又给我发了电报,也许他确实需要和我讨论一些不方便写下来交由通信兵传达的私事。不管怎样,我会去三四天,再回来。上次我不在这里时,发生了很多愚蠢的事情。

这令亚历山德拉不安,她反对尼古拉前往总参谋部。但得知尼古拉已经通知阿列克谢耶夫他将很快在莫吉廖夫与阿列克谢耶夫会合后,她知道没什么能令尼古拉改变主意了,便不再反对。 亚历山德拉对他的决定感到不悦,但并未试图阻止他。尼古拉性格倔强,他一旦决定做某事,便很少动摇。

尼古拉和亚历山德拉大大低估了越来越严峻的政治形势。亚历山德拉正忙于照顾患麻疹的孩子。普罗托波波夫致电皇宫,向沙皇的随从安德烈·沃尔科夫汇报街头的骚乱。亚历山德拉认为不会出现紧急情况,她告诉沃尔科夫:“不,事情不是那样的。俄国不会爆发革命。哥萨克人不会叛变。” 她是在欺骗自己。尼古拉离开三天后,亚历山大宫附近就响起了枪声。宫殿的供水也被切断。 即使哥萨克人仍然对皇室忠诚,其他部队也已经表现出反叛的迹象。

第二天,罢工游行蔓延到首都的大街小巷,卫戍部队已难以控制人群。地下革命组织社会革命党、孟什维克和布尔什维克发现这是一个动摇政治秩序的新机会,便开始呼吁人们推翻皇室。3月7日,普季洛夫军工厂的工人参加了一场大罢工,很明显一些军队也加入了示威行列。尼古拉命令立即逮捕叛乱的领导者,这是他处理劳工运动的一贯做法。但卫戍部队首领和警察已经无力镇压愈演愈烈的劳资纠纷与军队哗变。对示威游行的禁令也无法执行。彼得格勒已经失去控制,派出去镇压工人的军队反倒加入了抗议的队伍,为革命派提供了武装支持。杜马的政治家们私下会面,商讨应该如何应对危机。同时,一批接一批的部队倒戈,站在了皇室的对立面。没有人理会苦苦挣扎着维持社会秩序的指挥官们,有些指挥官甚至被用私刑处死。自1905年至1906年革命危机以来不断激化的社会愤懑与不满,此时爆发出来。

在和亚历山大宫的警卫军官的交谈中,皇后将暴动的人群形容为蠢货,认为他们很快便会改变主意平静下来。当传送来的报告越来越不妙时,她惊呼:“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因为我们而出现流血事件!” 更为戏剧化的是,她对警卫说:“千万不要为了守卫皇宫的大理石阶梯而重做法国革命的噩梦!” 当听到外面花园里传来枪声时,她最害怕。事实上,那是卫戍部队在射击池塘中的黑天鹅。他们还杀死了一些正在吃草的山羊和羚羊。虽然还没有出现威胁皇室的暴力行为,但亚历山德拉将这一切视为山雨欲来的前兆,声称:“开始了!” 虽然她坚强地承受着一切,但她的仆人仍发现,她独处时会偷偷落泪。尽管如此,她依然异常坚强,宗教信仰令她更加隐忍。当女仆玛丽亚·图泰尔伯格试图宽慰她时,她说:“我们遭受的苦难不算什么。看看我们救世主受的苦,看看他为我们而遭受的苦难。如果这些是俄国必须经受的,那么我们已准备好牺牲自己的生命与一切。”

3月10日,沙皇的弟弟米哈伊尔大公从位于加特契纳的住所打电话给杜马主席米哈伊尔·罗江科,表达了对彼得格勒局势的失望。但罗江科也无法宽慰他。他们同意去首都见面,在见证人的面前商讨局势。罗江科开诚布公地表示,他在思考当下最急需做的事情是什么,并且建议米哈伊尔与哥哥联系,告诉沙皇他正处在危机的边缘。尼古拉必须将亚历山德拉转移到黑海边的里瓦几亚宫,以让世人看到,皇后不再干预公共政策了。同时,他应当允许国家杜马宣布,他们打算组建一届“负责任的政府”。

罗江科写信给尼古拉,恳求他解散现政府,委任一届新政府,并警告说,如果普罗托波波夫继续在位,那么街上将不断出现抗议游行。大臣会议主席戈利岑也支持罗江科的观点,他们敦促沙皇认清紧张的局势。必须组建一个得到更广泛政治支持的内阁,并且他们还提议,由李沃夫公子或罗江科担任内阁领袖。米哈伊尔大公用直线电话与阿列克谢耶夫通话,恳请他联系戈利岑,也恳请尼古拉这样做。此时阿列克谢耶夫正发烧卧床,但他仍努力打起精神离开病床,按照罗江科和戈利岑的意思恳求尼古拉。 尼古拉听完了他的话,仍拒绝改变主意:他已认定人民在欺骗他,或已受到了蛊惑。他对罗江科的电报没有给予任何答复。但是,他写信给戈利岑,干脆利落地表示,在当前局势下,改换政府是不合适的。

他以一贯的方式回应公共政治危机。此外,在战时他对革命党的威胁较之在平时更为不耐烦。他总是认为,快速镇压是对付革命的最佳方法。尽管他时常通过电报与彼得格勒保持联系,但大臣们没有及时地告知他叛乱的规模有多大。他想当然地认为,皇家部队能够平息暴动,而他则只需专注于阿列克谢耶夫在东线战场的军事计划。他完全不了解当时的局势。3月12日,他下令杜马休会,希望这样能够缓和彼得格勒的政治局势。但杜马领导层不愿意继续被动地观望了,3月12日下午,他们组建了一个临时委员会,由罗江科担任主席,他们准备不顾沙皇的命令,介入政治局势。社会主义激进分子也活跃起来。针对民众的情绪,他们策划选举出一个“彼得格勒工人士兵代表苏维埃”,并于晚间成立了执行委员会。此时,工人与士兵蔑视政府的意志,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这样的情况是革命性的。

临时委员会已经将自己视为未来政府的雏形,他们认识到,自己需要获得苏维埃的认可。“双重权力”的体制已现端倪,苏维埃中的社会主义领导者们决定在革命期间维持自己的影响力。 nQMW4KLM15DHcCoxpDYJPfDrvMuOnJ4nGdNLwUtvKtwE2mZD92tb2bHOcmfzxmS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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