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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判断结束:判断什么,怎么判断

在各行各业,产品的生命周期在缩短,产品新老交替迅速;社交媒体带来更多的改变需求的方式,上新即高点,需求直上直下;6·18、“双11”等电商大节,跟国内的传统节假日一道,显著增加了需求的波动性。再加上国内市场竞争激烈,相对欧美而言促销活动更多,需求的可预见性更低。这些都决定了基于需求历史的预测准确度低,凸显了“由判断结束”的重要性。

那么究竟什么情况下需要判断,判断的话判断什么?

其一,严格意义上,“从数据开始”是基于数理统计的,得到的是 区间预测 ,需要判断来确定 点预测 。比如基于类似的新产品,这个新品的预测是1000件,在95%的情况下会介于300~1700。这是个很大的区间,我们需要熟悉业务的人来帮助判断,实际需求会更乐观,靠近1700,还是更悲观,靠近300?靠近的话究竟该有多近?为什么?判断者或许说,这个产品是跑量的,生命周期长,我们就多生产点,比如1500件,大不了慢慢卖;或者说这个产品的季节性强,宁缺毋滥,那就生产700件;或者说是产品大概介于中间状态,就按照1000件来生产了。

其二, 凡是可能显著改变需求的,如果在需求历史中没有反映出来,就需要判断 。打个比方。门店的小姑娘们在门口吆喝做生意,以前每天这么做,以后还会这么做,那不需要判断,因为已经体现在需求历史中,可以通过数据分析反映到后续预测中;但如果临时雇了10个实习生,满城发传单做地推,那可能显著改变需求,需要提前预判,调整预测来备货。

很多因素可能显著改变需求,有的是客户驱动的,有的是自己驱动的,有的来自竞争对手。比如对电商来说,VIP直播、店铺的主推策略、平台的活动等都可能显著改变需求。6·18、“双11”那样的电商节就自不待言。对于品牌商来说,新老产品的交替,新客户、新市场的打入,渠道政策的改变等,都可能显著改变需求。经济、政治大环境的变化,线上、线下的促销活动,以及新产品导入交织在一起,让判断更加复杂和充满不确定性。我们必须要提高判断的质量来应对,这里主要讲三点。

第一,判断也要有计划、有条理地做 。判断本身充满不确定性,但做判断要按照一定的条理,有计划地做。比如我在工业品公司做全球计划时,给我的计划员团队制定了一个清单,让每个计划员每周跟主要的销售经理对接,逐个清单地过:客户的产能利用率会不会改变?新的市场开拓计划进展如何?关键产品的导入和替代进展如何?关键产品的市场份额会不会改变?有无重大质量问题?这些都是可能显著改变需求的事情,需要每周更新,督促销售、计划团队一起来计划,评估可能的需求变动。

行业不同,公司不同,这样的清单也会不同,但共性是,我们得有这样一个清单,以一定的确定性比如每周、每两周过一遍,来应对需求变动的不确定性。没有这样的清单,没有结构性的做法,判断就变成了有一搭没一搭,完全取决于计划和销售、产品管理人员的主观能动性,直接表现就是惊奇不断,层出不穷,从销售到供应链都是摁下葫芦起了瓢。

比如一个饮品企业的销售说,分销商结婚去了,所以这个月的销量没达标。结婚可是件大事情,不可能今天决定,明天就结婚,为什么就不能提前知道,提前应对?作为负责一个渠道的销售,如果定期给分销商打电话,问他下一步有什么可能显著改变需求的计划,上次制订的计划能不能实现,我才不信分销商会不告诉你他要结婚呢——估计他还在等你随份子呢。结婚显著改变了需求,那生孩子,天下雨,太冷太热还不都成了需求异动的借口?借口文化就开始泛滥。

再比如有个车企的员工说,这两年的政策变化很大,对尾气排量一直有新规定出台,影响车辆销量,言下之意是这就是为什么预测准确度低。不过想想看,这么大的政策,能够显著改变一个行业,能是突然冒出来的吗?我就不信作为业界的主要企业,他们就一点没有耳闻,坐地等死!政策历来在变,天灾人祸也是:地震,火灾,洪水,罢工,瘟疫,金融危机,行业性短缺,这个世界就没有一年太平过。这些都相当于发在你手里的一把烂牌,为什么有的企业打得好,有的企业就打得差呢?

变化本身有不可控之处,但如何系统地应对变化,却有可控之处 。制定需要判断的清单,定期会议回顾,不管是跟销售、市场还是产品经理,都会增加判断的及时性和一致性。要避免的是借口文化,以没法控制的因素来掩盖自己的不作为。

第二,判断不能等同于“拍脑袋”,不但要有数据,而且要有故事 。你问销售,下个月要做什么促销,预计能带来多少需求,答复往往是这不好说。不好说,也就是说你在申请经费时对老板说,给我x万元的市场推广费,不过效果嘛是不知道的,老板您就祈祷吧!当然不是:你花每一分钱,都是有目标的。那好,把你申请经费的方案拿出来,把那上面的故事讲一讲:你要花多少钱,做什么广告,跟什么媒体合作,买多少流量,预计带来多少业务,反映到哪些产品上……那这些数字是怎么来的?要么是参考以前做过的,要么是基于更细更具体的假设。那好,把那些都拿出来,我们逐条一起过一过。

比如在一个快时尚企业,要导入新产品,这是一位销售对上新30天的销量判断:

1.历史上的类似款上架30天销量将近600件,以此为基数。

2.要新开天猫店了,会增加销量,但开业时间不长,预估增加50%销量,+300件。

3.因为“三八妇女节”活动和天气回暖,往年3月的流量和销量都会上升,+200件。

4.店里的同类竞品较多,-100件。

结论:她认为需求预测应该是600+300+200-100=1000(件)。这个判断有数据,有故事,而且运用了“费米估算法”,把预测分解为多个部分,各个击破,看上去更靠谱(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实际首月销量858件)。

她的一位同事正好相反,其判断既没数据也没故事,而只是简单地说该产品“适用用户广,颜色清新自然,价格亲民”,所以他预测2960件。为什么是2960而不是3960,或者1960?你这60件的零头是怎么来的?你知道,他的判断能有多可信了。

再比如在一个化妆品企业,在每个月的销售与运营计划(S&OP)上,市场部门要提供媒体计划、市场趋势、新品计划,以及终端销量数据及分析;销售要提供开店计划、新品铺货计划、促销计划等;财务会准备好每月的销售目标,也在会前提供给需求计划。这些输入都是为“由判断结束”服务的,不但有数据,而且有故事,帮助计划职能滚动更新需求预测。

作为计划职能,我们要督促判断者把这些写下来,一方面约束他们信口开河式地“拍脑袋”,另一方面也督促他们更详细、深入地分析问题。我们理解,有些东西一时很难量化,那好,你总得有个故事来支持吧?那你先把这个故事给讲出来。

比如有个电子产品公司,计划每周跟销售开会。这是个经理层面的会议,对于每一次计划变更,计划经理都要问原因;原因没法量化,也要听听销售端的“故事”;没有“故事”的话,计划不予执行——连个“故事”都没有,八字不见一撇,就想让我们把真金白银转换成库存,你难道就不知道把现金转换成库存容易,把库存转换成现金难吗?

在能够量化之前,很多事情都以“故事”的形式存在,比如要进入更多的渠道,面对新的竞争,打入更多的客户等。销售们习惯性地活在当下,对未来的计划性往往不够,逼着他们“讲故事”,有助于督促他们尽早思考这些问题,帮助调整预测——有些长周期物料动辄就要3~6个月的提前期,不及早调整预测的话就来不及了。

第三,判断一定要聚焦具体的产品、客户或渠道 。在需求预测上,计划和销售的视角不同,看待问题的层面也不同。计划天然着眼于 全局 ,在预测产品需求时,考虑的是所有的客户、所有的地区。而销售呢,特别是一线销售,则习惯着眼于具体的地域、具体的渠道、具体的客户等。于是就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作为计划,他的基准预测是针对整个产品的,发给销售征求意见,销售总监一看傻眼了——我只负责华南区,怎么能帮你判断整个产品的预测呢?即便在华南区,下面还有几十个销售,销售总监、销售经理也没法完全知道几十个销售的故事。

作为应对方案,要求销售做判断,一定要把需求预测分解到适当的层面,找准产品、找准客户,找到合适的人来判断,才能更好识别和量化影响因素。比如改变需求的决策主要发生在销售大区层面,那就分解到销售大区;如果在具体的客户层面,就得分解到客户层面,让相应的客户经理、客户总监来做判断。

举个例子。对于一个产品,假定未来13周的预测是每周200个,其中有个大客户,需求历史占总需求的30%。这意味着基于需求历史,这每周预测的200个中,有60个是为该客户准备的。征求销售的判断,就是找到这个客户对应的销售,给他这个客户的销售历史,让他判断每周60个的预测是否靠谱。这里的关键是对 增量 的判断,要他 讲故事 ,比如这个客户在扩张产能,需求可能拔高20%。那好,这意味着每周有12个的 增量 ,反映到产品层面,预测就从200个变成了212个。

对于很多产品来说,虽然每个产品有多个客户,但需求相对均匀地分散到各个客户,每个客户只占微不足道的份额,需求变动不大,而且东边不亮西边亮,变动往往会互相抵消。这些客户就是典型的“沙子”,根本用不着去麻烦一线的销售人员:计划人员按照需求历史,加上对整体业务发展的判断,就能做出相当准确的预测来。当然,对整体业务的判断可能得借助市场、产品管理、销售的管理层,但用不着找一线销售来帮忙。

真正重要的呢,是那些需求集中度高的产品。比如一个产品虽然有25个客户,但其中一个客户的需求占比为40%,这个大客户的需求一旦变动,对供应链的影响就很明显。这样的产品—客户组合就是“大石头”,要从众多的“小沙子”中筛选出来,让对应的销售重点关照,有的放矢地管理需求变动。

案例 识别和管理“大石头”

狐狸知道很多小事,刺猬知道一件大事。聚焦影响深远的“大石头”。

案例企业是个代理商,代理上万个产品,服务几百个客户。客户的产品生命周期在缩短,产品更迭频繁。案例企业的挑战呢,就是没法及时探知变动,调整预测,结果是短缺与过剩并存。

作为代理商,案例企业处于典型的“两头难”境地:一头是大客户,对按时交付的要求很苛刻;另一头是大供应商,都是体量很大的全球企业,很难驱动。作为应对,他们就得更加依赖计划,尽量做准,尽早调整预测,尽可能给供应商更长的响应周期。

对于案例企业来说,需求的变化,不管大小,都由具体的客户开始;即便有多个客户,大麻烦也主要是由那些主要客户造成的。所以,为了探知变化的根源,一定要落实到具体的客户。也就是说,针对每个产品,需求一定要分解到每个客户头上,就是我们这里讲的“料号—客户”层面。比如一个料号有5个客户,那么就有5个“料号—客户”的组合;另一个料号有20个客户在用,那相应地就有20个“料号—客户”的组合。

对于案例企业来说,“料号—客户”组合共有32 000多个(平均每个料号大致有3个客户)。我们当然没有能力管理这3万多个组合,我们得设计一套筛选机制,层层过滤,来突出重点,缩小管理范围。

如图1-20所示,我们的第一道过滤器是销量变动。供应链有相当多的冗余,比如安全库存,可以有效应对一定幅度的需求变动,我们需要识别的是超出一定变化幅度的。比如对比最近3个月与之前3个月的订单量,升降幅度超过15%的有20 000个左右,约占60%的“料号—客户”组合。这太多,还是管理不过来,那就继续缩小范围。

图1-20 层层筛选,寻找高影响、高风险的“大石头”

于是我们就导入第二道过滤器:销货成本 。我们用上述的销量变化,乘以产品的单位成本,得到相应的销货成本变动。我们把销货成本下降超过1万元(意味着最多可能有相同金额的库存积压),或者上升超过5万元(意味着可能有短缺)的筛选出来,得到1700个“料号—客户”组合。这些产品有显著的库存影响,要么短缺,要么过剩,对业务影响也更大。

在这里,销货成本下跌的门槛之所以是1万元,显著低于上升门槛的5万元,是因为对于后者可能造成的短缺,有多种渠道可以获知,而对前者可能造成的呆滞库存呢,则不容易被注意到,所以我们把过剩的门槛设得比较低。但不管怎样,这都是经验值,这里只是示意,我们要按照自己公司、产品的情况来调整。

这1700个“料号—客户”组合占总数的约5%,分配给上百个一线销售人员来跟进,每人平均有一二十个,可操作程度相对高多了,但还是觉得有点多。

于是,我们进一步提高销货成本的门槛,比如升降幅度都提升到5万元,就得到713个“料号—客户”组合,只占“料号—客户”组合总数的约2%,却对应了50%的销货成本变动。这对案例企业来说是“大石头”,影响大,风险高,需要及时驱动相应的销售来确认需求、管理需求变化、调整预测。同时,供应链也要采取行动,比如驱动供应商增加产能,应对短缺;或者让供应商停止未完工的订单,这样万一出现过剩,我们也可能把半成品做成别的产品,最坏的情况下,也只用给供应商支付半成品的钱。

这就是个简单的需求变动预警系统,用来识别那些重要的需求变化,筛选出那些影响最大的“大石头”,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回报最高的产品、客户上。分摊到上百个销售头上,每人平均10个不到,花几分钟时间采取行动,也是很值得的,况且这中间的大多数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比如促销活动,新市场、新客户的开拓等,可以很快剔除。

那销售拿到这个清单,具体要做什么?他们得判断,这是一次性情况,还是会持续?持续的话有没有上升的趋势?客户的这个工厂需求改变了,那别的工厂呢?需求变动的驱动因素是什么?我们得采取什么行动来影响需求?如果需求下降是因为客户在偷偷导入我们的竞争对手,那销售现在就得跟客户谈,设法赢回生意,最不济也得让客户把供应链上的库存消耗掉,因为那可是为他们备的啊。

在案例中,我们选择3个月的销量,以及15%作为销量变动的下限,主要是因为补货周期太长(动辄十几个星期),微小的变动都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在实际应用中,建议大家按照自己行业、公司的情况,以及供应商的交期、需求变动等因素来确定,比如业务变动越剧烈,产品的生命周期越短,建议的时段就越短。

有几点需要补充一下。

其一,寻找“大石头”,并不是说要在客户层面上针对这些料号做预测——那可能陷入预测颗粒度太小、预测准确度太低的陷阱,这是给相关的销售人员提示,驱动他们做出判断:你的客户在这几个料号上的需求变动很大,你知道吗?这是短暂的变化,还是会持续?如果持续的话,未来的变化会更大,还是更小?大多少,小多少?

不变的不需要管理,小的变化可以通过现有的系统、流程来对付,而显著的变化呢,系统和流程没法有效应对,必须得靠组织措施,不但是计划团队,而且有销售的介入。

其二,这里寻找“大石头”的过程,并不是为了取代日常的计划,而是作为后者的补充,即单纯从数据分析角度识别影响大、风险高的变化,驱动销售和供应链及时应对。一般企业都有滚动预测的做法,围绕“大石头”的分析也可以纳入滚动预测,成为“从数据开始”的一部分。

其三,在一个稍有点规模的企业,产品动辄几十、几百个,每个产品动辄几个、十几个规格型号,后面跟着几十、几百、上千的客户时,把需求历史分解到产品、型号、客户层面,按周、按月排列,数据量相当大,这后面动辄就是几十万、几百万行的数字,一般的人根本没有能力驾驭这么大的数据。这就是为什么,这样的分析建议由计划团队统一完成,而不是指望几十、几百个销售或者他们的助理来做。

提高判断的一致性,提高判断质量

众多研究表明,对重复性的常规决策,依据基本的规则,简单模型的预测准确度高过人工判断。不管是做需求预测,还是医疗诊断,或是大学录取,都是如此。

比如同样的预测者,同样的产品,同样的环境,每次的预测结果都可能不一样。没有别的原因,根源就是人做判断时的不一致性:每次决策,人总是想调整些什么,否则觉得就跟没有增加价值似的。有个专门的名词,叫“虚幻的控制感”,就是用来描述人的这种心理。做了点什么,让你心里感觉更踏实,但因为每次的决策标准都有不同,决策的一致性就成了问题。

对于这种不一致性,我们可以考虑把预测拆分为两部分,有重复性的(存量)交给数据模型,没有重复性的(增量)拆分出来让判断。这样对于 存量 部分,就根本不让人来碰:如果预测模型都从数据中找不出规律的话,让人从数据里面看出规律则纯属徒劳。拆分以后,即便判断有不一致性,也只影响 增量 部分。试想想,存量是100个,增量是20个,都让判断的话,误差10%就相当于12个,但如果只判断增量的话,误差就变成了2个,对整体的影响显然更小。

对于 增量 部分,我们要尽可能地借助统一的标准和决策流程,采取更加结构化的方式来应对。前面讲过的德尔菲专家判断法,从定义问题到组建专家团队、提供背景信息、循环判断等,就是这样的流程。再比如在定期的S&OP会议上,让各职能单列增量,加上基准预测,得到最终预测,也是结构化的做法。

此外,还有一系列的方法,也可以提高判断的质量。

·在“从数据开始”上,人脑算不过电脑, 不要调整数据模型的结果 。如果数据有问题,直接调整数据,比如清除一次性需求,清洗短缺、过剩造成的需求异动等。

· 只做大的调整 。制定严格的调整规则,什么能调整,什么不能,也有助于避免为了调整而调整(虚幻的控制感)。人工做的小调整往往让准确度更低,做还不如不做。

· 调整百分比,而不是数量。 百分比更加符合一般人的直觉。比如问某产品的销量可能增加多少与问可能增长的百分比,后者一般更加容易判断。

· 避免过于乐观。 研究表明,悲观的调整更准确,所以尽量不要拔高基准预测。

·采用费米估算法,把大的问题 层层分解 ,然后适当估算,即便在微小要素上误差较大,也不会显著影响整体的判断质量。在百度上搜索一下“芝加哥有多少钢琴调音师”就知道了。

· 聚焦背后的故事和假设 。让一线业务人员讲故事,由计划人员来量化。这就相当于孩子放学回家,妈妈问饿还是不饿,很饿还是很不饿,而不是孩子究竟要吃几碗饭。

· 大的调整,以书面形式记录下来 。一方面,这促使调整者更加严肃对待;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后续闭环分析。管理层的主要调整,让他们签字确认,避免随意以销售目标作为需求预测。

· 形成闭环 ,反馈学习、改善。结果出来后,对比预测和实际值,反馈给判断者。比如哪些假设实现了,哪些没有;哪些估计准确,哪些不准确。判断能力是可以培养的。向失败学习:失败的例子让大家变得更聪明。

小贴士 如何减少判断中的偏见

判断由人做,人是有缺陷的,表现为各种偏见。不管是在获取信息、处理信息的时候,还是在输出信息、反馈判断结果的时候,人们都可能有意无意地掺入自己的偏见。这是人的天性,作为管理者,我们得正视并寻求解决方案。这里我们主要想讲三种偏见,以及如何应对。

其一是 使用者偏见 。当预测的制定者也是预测的使用者时,容易产生偏见。比如销售提需求(做预测),作为销售业绩承诺时,他们会倾向于偏低;市场做预测,如果营销经费是基于预测的话,则容易倾向于偏高;为了能够“超额”完成任务,或者彰显营销措施的“有效性”,营销部门就有意调低预测;供应链做预测,但也对库存负责的话,则容易倾向于虚低。作为产品经理的话,他当然不会预测他的产品失败,所以新品预测往往偏高,同样也是因为使用者偏见。

比如有个手机企业,千亿级的营收规模,在全球有业务。他们的需求预测自下而上,来自两条线,一条线跟着产品,一条线跟着“战区”。“战区”的是目标导向,需求预测和销售目标交织在一起,“战区”做预测,“战区”也用预测,在“使用者偏见”的影响下,预测的准确度低;产品管理更加中立,不会受需求预测的影响,因而更加客观,预测的准确度更高。

我妹妹小时候给大家做饭,她饿的时候就做得多,大家下顿吃剩饭;她饱的时候就做得少,大家吃不饱。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使用者偏见”在作祟。“医生不自医”跟这有点像:医生不能给自己看病,因为私心杂念会影响对病情的客观评估。解决方案就是找别的医生看病。

放在需求预测上,解决方案就是让预测的制定者和使用者分离。当然我们不可能完全跟使用者分离,因为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判断。那好,让他们只辅助判断增量的部分,而把存量交给计划人员。这样即便是有“使用者偏见”,影响的也只是增量部分。而增量部分我们也可通过搜集多方信息来佐证,以尽可能客观。

此外,计划也是需求预测的使用者,如果他们对库存周转、按时交付两大指标负责的话。这可通过调整两个指标的权重,让它们权重差不多,成为一对强相关的矛盾指标来约束计划职能的行为:交付不好,你要挨板子;库存太多,你也要挨板子。或许有人会说,那会让计划里外不是人,还怎么做预测?不是的。人天生就会对付一对矛盾指标,这就如你家小孩一生下来,就有两个“老板”:你和你太太的诉求往往不同,一个让往东,一个让往西,但你家小孩总会让你们两个都满意。

其二是 近期偏见 。人的记忆非常短,决策很容易受最近发生的事情影响。比如给房子买洪水险最多的,就是洪水刚过的那段时间,而买洪水险最少的呢,正好是发生洪水前的那段时间——连续几年不来洪水,大家好了伤疤忘了痛,都把洪水险取消了。每到发奖金、涨工资那几天,有些员工就非常卖力,他们是在利用你的“近期偏见”呢。

放在需求预测上,就是新近发生的事会显著影响销售的判断。比如最近几个电话打得顺利,销售就拔高预测;昨天丢了一个客户或订单,销售就对预测打折;一旦发现总部短缺,每个销售都竞相拔高预测。这都是微观体感主导理性判断,让个例代替了普遍性,是近期偏见在作祟。关键元器件短缺期间,大家就疯狂拔高预测、拔高安全库存,给供应商下一年两年的订单,其实也是近期偏见下的非理性行为,解决不了眼下的短缺问题,反而造成最终的过剩问题。

近期偏见可通过长期的、历史的角度来纠正。比如要意识到时间长了,一定会有周期性,我们要慎始如终,不要被眼前发生的所左右。这些都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一部分。这就如美国的股市:如果光看2020年3月的四次熔断,标准普尔500指数下跌三分之一,你跳楼的心估计都有了,但如果看看过去30年、50年,保准你又吃得香睡得着了(见图1-21)。我亲身经历了2001年、2008年和2020年的三次大幅崩盘,一次比一次严重,但每次都能很快恢复过来:这些崩盘更多的是由惶恐引起的,而惶恐的根源正是近期偏见。一旦过了,人们的信心又会回来。

透过现象看本质,探究深层次的影响因子,也是纠正近期偏见的一大方式。这就如股票投资要看基本面一样,如果我们深究需求背后的驱动因素,就可能降低短期“杂音”的影响。有经验的计划人员熟知这点:他们跟需求端沟通的时候,更注重探听数字背后的故事;他们知道销售有活在当下的倾向(其实就是近期偏见),就把以前销售的判断记录在案,与实际对比,帮助销售更好地从过往历史中学习。

图1-21 近期偏见需要长远视角来纠正

资料来源:Google Finance。

其三是 可得性偏见 。人们习惯于基于所知做决策,而我们的所知是有限的,信息不对称。这就如美国人的一个笑话:听说有人失业了,就觉得经济不景气;看到邻居失业了,就觉得经济衰退了;现在轮到自己失业了,经济就陷入了大萧条——经济还是那个经济,不过是现在自己失业了。说起吸烟有害健康,人们就想到自己的邻居张老头每天一包烟,都活了九十几岁;提起空难,人们总是充满恐惧,殊不知死于车祸的概率大多了,无非是新闻中不报道罢了。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最严重期间,美国每天有近30万人感染,但在我所在的城市,9万居民中只有3人因为新冠肺炎住院。如果只看到这3个人的话,你八成会认为新冠肺炎没什么。正因为很多人持这种看法,美国的疫情才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死亡人数远超第二次世界大战。这背后,都能看到可得性偏见的影子。

放在需求预测上,我们经常征求需求端的判断,但销售、市场、产品等职能知道自己知道的,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又没精力、没兴趣去探究自己不知道的,往往是基于片面信息,没法给出全面、可靠的判断。如果逼着销售要预测的话,或者滚动预测的截止期限马上要到了,销售就看到什么给什么,胡乱填个数字。你知道,你得面对可得性偏见了。

可得性偏见的解决方案是让信息变对称,给大家完整的信息,比如一方面是把系统中已有的需求历史信息整合起来,分发给大家;另一方面就是将多个专家的意见和依据整合起来,反馈给大家。计划处于更好的位置来做这些。在提供信息的时候,要保持中立,不要有倾向,促进发散思维。

有经验的管理者会征集多人的意见,也是在避免可得性偏见。组建不同背景的团队,持开放性心理,不先入为主等,佐以更长期、更全面的需求历史数据,都是应对可得性偏见的有效举措。

可得性偏见和近期偏见常常并肩出现:最近发生的往往就是最可得的。比如,上次因为短缺被客户痛斥,没完成销售任务的经历,就都反映到下期的预测里了。这不,预测就这样虚高了。

除了上述三类偏见外,我们的决策还受很多别的偏见影响,比如目标影响判断,再比如有选择地吸收自己喜欢的信息(“选择偏见”),先入为主的“锚定偏见”,对自己的能力、判断过于乐观的“过度自信偏见”(专家尤其容易犯这种错误,岂不闻“打死的拳棒手,淹死的会水的”)。至于销售、市场人员整体上乐观,容易高估,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是职业病。

或许有人会问,个人偏见能否由团队决策来避免?答案是否定的:大家坐在一起讨论问题时,随大流的群体盲思是更糟糕的偏见;集体决策也容易让我们更冒险,因为责任更难落实到人。

要知道,“由判断结束”是跟人打交道,偏见是不可避免的,但一旦意识到并且挑战其存在,你就会成为一个更好的决策者。

实践者问

判断错了的话,该怎么惩罚销售呢?

刘宝红答

判断总会有对有错。判断错了,是问题难解决,还是判断者不努力,或者在博弈?如果判断者已经尽力而为了,有数据,有故事,那还能怎么惩罚呢?承认错误,汲取教训,严防再犯就得了。对事严厉,对人宽容,培养开放、信任、非惩罚性的文化,对促进跨职能协作至关重要。

小贴士 经验主义与教条主义

在《读者》上看到王蒙的一句话,很有感触:“凡人容易滑向经验主义,圣人容易走向教条主义。” 经验主义是感性的,局部的;教条是理性的,有一定的普适性。圣人之所以是圣人,是因为他们见多识广,“数据”充分,总结提炼出了规律性的东西。《读者》上还有一篇文章,说普通人的盲区是“过于依赖自己的直觉”,专家的盲区则是“过于相信自己的理性和经验”, 跟王蒙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放在计划上,如果说“从数据开始”是教条主义,是“数据派”的话,那么“由判断结束”就是经验主义,是“实战派”。“实战派”的经验是独特的,只能把你带到经验主义的高度,那就是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到了一定地步,光靠经验,你只能是原地踏步,不进则退。“数据派”的教条有普适性,是我们更上一层楼的基础,但光靠教条,你也会“死”得很惨。企业到了一定规模,教条主义为本,经验主义为辅,两者结合才是更好的解决方案。

为什么企业大了就要更“教条”?这是因为企业小的时候,业务相对简单,经验主义就能够对付;小企业数据不健全,也只能更依赖经验主义。但是到了一定规模,企业的复杂度大增,就没有人能够知道真相,真相在数据里,我们就得更重视教条主义。我理解,教条主义的“教条”二字的形象并不好,但这里强调的是基于数据分析的教条,而不是食古不化的教条。

经验主义是小公司的做法。当企业增长到一定地步,就没法在经验主义的基础上快速复制,因为经验不可替代。随着公司规模的增大,经验其实一直在稀释:招了越来越多的新人,有经验员工的比例在下降;最早是创始人们在做一线的决策,现在变成了一帮职场新人。对这些新人来说,经验的积累需要时间,而“积累”呢,其实是在试错,快速增长期间的大规模试错,可能让我们到不了目的地就“死”在路上。

那怎么办?我们还是要回到教条。比如就需求计划来说,要回到数据,从数据开始,制定基准;由判断结束,加以调整。毕竟,我们以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已经留存在需求历史里。只要我们“拷打”得足够久,还是能从历史数据中学到很多东西的。

但是,数据分析能力太低,数据分析不到位,教条主义解决不了问题,人们就容易滑向经验主义,开始特殊化自己的问题,怀疑数据分析,对凡是基于数据分析的,比如预测模型、库存计划公式等,就产生天然的怀疑甚至反感:我们的情况特殊,我们都试过了,不起作用。于是就倒退为经验主义,一线提需求,销售做计划,继续深陷在粗放管理的泥淖里。 JBRXaQjcB8kt/J2UXw48UNkeq91LUdZDGzvC+5C9cRox905VjWN8mCynlbaivhq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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