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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抢救

第二天晚上马戏团散了场,一切东西收拾整齐以后,吐吐在晚饭前先跟医生算账,而不是到吃完晚饭再算,好让晚上空下来听皮皮内拉继续讲故事。呷呷一把晚饭的桌子收拾干净,小绿金丝雀的笼门打开,它就飞到下面桌子上来,蹲在医生的烟草盒上。

“好了,”约翰·杜利特打开笔记本,从口袋里掏出铅笔说,“只等你一准备好就……”

“等一等,”嘎布嘎布说,“我的椅子太低,我得找一个垫子,我坐得低听不清楚。”

“真是添乱!”呷呷哼了一声。

“好,”皮皮内拉说起来,“你们可以想象,我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不过你们是想象不出来的。没有碰到过我这种处境,谁也没法想象出来。我真认为我的末日到了。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下面那帮人。我看到一群群人在城堡前门和马厩之间跑来跑去,拿来一捆捆干草。他们把一些干草堆在大橡木门外,把一些堆在大厅内的护墙板周围。接着他们从地窖拿上来一罐罐一桶桶的火油,浇在干草上,还从开着的窗口洒在飘到城堡前面的长窗帘上。

嘎布嘎布说:“我坐得低听不清楚。”

“接着我看到那头头儿走来走去,把他的人都从城堡里叫出来,然后点火。他又派几个人到树林里去——我猜想是去望风,怕有人来。他大概怕军队会来。当火柴刚要点着干草时,一下子异常地静。他们显然明白这举动有多么严重。可等到火在大厅里一下子着起来发出亮光时,这一大群破衣烂衫的人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他们手拉手围成一圈,围着他们痛恨的人的燃烧起来的城堡疯狂地跳舞。

“马厩里留下的马已经安全转移到远处的树林中。连侯爵的狗,一只俄国狼狗和一只玳瑁犬,也都在点着干草前救出去了。只有我一个被忽略掉了。等到火烧着了那些大橡木门,火和烟堵住了所有的进口,有人终于看到了我在高高的塔楼顶上。因为我看到几个人往上指。不过他们想要救我已经太迟了。护墙板、门、地板、楼梯——城堡下面一层,一切木头的东西这时候都已经烈火熊熊了。

“热浪、呛人的浓烟和一阵阵的火星升上来,在我的银鸟笼周围打转。烟最可怕,起初我想,在我被烧死前,一定早早先被呛死了。

“幸亏在火烧起来后不久断断续续地吹起了微风。不过当我以为要喘不过气来时,风把冒上来的烟吹到一旁,让我又透一会儿气。

“我把鸟笼栏杆又啄又拉,虽然我知道我一点儿逃脱的可能性都没有,但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我还是侥幸希望哪一根栏杆松了或者不牢,可以弄弯或者啄断。可我很快就看到,我这样垂死挣扎只是白费力气。于是我开始向见到的在附近飞的随便什么野鸟呼救。可是滚滚的浓烟把它们吓坏了,它们不敢冒险靠近。可就算它们来了,我怀疑它们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脱险。

“从我的位置,我可以通过打开的窗子看到塔楼里面,也可以看到下面的树林和四面八方。这时候我转过身来朝房间里看,想是不是能从这里面找到什么帮助,我忽然看见一只老鼠极其紧张地跑到地板当中来了。

“‘这烟是从哪里来的?’它叫道,‘是什么东西烧着了?’

“‘城堡着火了。’我说,‘请你看看能不能在我这笼子上啃出一个洞来,要是不把我放出去,我要被烤焦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它说,‘是一把钳子还是一把锉刀?我啃不动银子。再说地板下面的洞里有我一家子,有五个孩子,我得去照顾它们。’

“它自言自语着跑到房门口,走下盘梯不见了。过了一分钟它又回来了。

“‘我没法把它们从那条路上带走,’它说,‘下面第三个楼梯口整个楼梯都在燃烧。’

“它跳上窗台。真奇怪,在绝望的时刻,这很小的细节牢牢地记在我的心里。我清清楚楚记得它那副样子,离我的笼子不到六英寸,这小东西从石头窗台边望下去,从这极高处望下面远处的花园和树梢。它的胡子发抖,鼻尖皱起来。它不管我被关在笼子里无法逃生——天知道它有多少次偷走我的食物。它想着的只是地板下窝里它那些该死的小老鼠。

“‘要命!’老鼠嘟囔说,‘离得这么远。不过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我还是快点儿开始干。’

“它转身跳进房间,飞快地跑过地板,钻进它的洞里不见了。不到一分钟它又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一丁点儿大的粉红色的小老鼠,还没长毛,眼睛紧闭。它像一只只有一粒豆子大的小猪。它来到窗台边,毫不犹豫,开始在墙的表面沿着一块块石头之间涂砂浆的裂缝爬。你会想到,哪怕是老鼠,也没有办法在这样高的塔楼外面爬下去。可风雨让大部分的接缝处裂得很深,而老鼠又有了不起的攀附的本领。

“我看着它下去了三分之二的路,而下面冒上来的火的热度和烟让它受不了。我见它朝对面的树望,树梢离塔楼很近,它在用眼睛测量好距离。它还是用嘴叼住它那一丁点儿大的小宝宝,猛地一跳,正好用爪子抓住了伸过来最近的树叶。它的重量使那细枝条轻轻地向下一沉。接着它顺着树枝爬,来到树干上,把它的小宝宝放到树缝里,又回来带其他的小宝宝。

它还是用嘴叼住它那一丁点儿大的小宝宝,猛地一跳

“那老鼠要把它五个孩子带走,带一只要走一趟很远的路,接下来的工作异常艰巨。当我看着它费劲地再爬上塔楼,在砂浆缝中忽隐忽现时,我有了一个主意。

“等它来到窗台上,我对它说:‘你还要带走四只。火沿楼梯烧上来却一分钟比一分钟高。如果我能出这鸟笼,我能用你十分之一的时间把它们带着飞下去。你为什么不试试看,把我放出去呢?’

“我看见它抬起珠子似的小眼睛精明地看我。

“‘我不信任金丝雀,’它随后说,‘再说那笼子我没有地方可以啃穿。’

“它又跑到它的洞里去带另一只小老鼠。

“这一次它回来得甚至比第一次还快。

“‘地板下面已经热了,’它说,‘烟已经穿过地板缝。我想我还是把我所有的孩子都先带到这儿窗台上来,好不让它们窒息。’

“于是它去把剩下来的几只宝贝孩子叼来,并排放在我笼子旁边的石头上。接着它一次一只,把它们叼到安全的地方。我四次看到它爬向那叫人头晕的弯弯曲曲的路,冲到滚滚的浓烟和火星中去,塔楼底层的烟越来越浓,越来越黑。有四次它叼着一只小宝宝从石头上跳到树梢上。树枝上的叶子由于火越烧越高,现在已经焦黑。第三次我看到那老鼠的确穿过火舌。可它还是回来叼第四只。它最后一次回到窗台时,摇摇晃晃的,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可以看到它一些毛和胡子尖已经被火烧焦了。

“它最后一次一去不回,走了没有几分钟,我听到塔楼内部很响的哗啦一声,一团火星冲上这圆形小房间。长长的盘梯,或者是它的一部分,已经落下去。它下面的支撑物烧掉了。我有时想,倒是这件事情救了我。因为这样一来,我顶上这小房间和下面燃烧着的木头结构脱离了。万一火烧到这房间,我就非死不可。尽管我的笼子在外面露天里,可离窗口太近,不安全。我能看到下面的火从窗口冒出来,就像是熔炉的烟囱。

“我看见工人们的头头儿叫大家退后离开墙。他们显然认为这整个塔楼很快就要烧毁倒下。如果是这样,这当然就等于是我的结局了,因为几乎可以断定,我一定会落到下面熊熊燃烧的大火当中。

“那些人服从他们头头儿的命令,转移到树林当中。这时候我看到有新的紧急事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相互间又叫又嚷,指着树林下面。在呼呼的火声中,我既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也不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可是很快他们全都恐慌起来,因为他们赶紧收拾他们拿得动的抢出来的东西,从城堡散开跑了,一面跑还一面回头去看树林。两分钟工夫,他们跑得一个都不剩了。老鼠跑掉了,那些人也跑掉了,就把我一个留在烈火中。

“忽然之间,在呼呼的火声中,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它在我已经绝望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这是咚咚咚的鼓声。

“我跳上栖木,伸长脖子去看外面那片树林。那里有条红色的细带子弯弯曲曲地一路向我伸过来,是四个人一排的军队!

“当这些兵士来到城堡时,从下面冒上来的烟实在太浓了,我只在烟散开一点儿时偶尔看到点儿东西。这时候我又喘又呛,头在发晕。可我还是看到那带兵的军官在把他的人分成两队。一队由他带领去追工人,另一队留下来救火。不过城堡当然都完全烧成废墟了。他们到后不久,大厅的一面墙哗啦一声倒塌了,很大一部分屋顶跟着落下去。可我的塔楼仍然矗立着。

“离前门不远有个大鱼塘。兵士们从马厩弄来许多水桶,排成一行,把水从鱼塘一个传一个传过来,把水浇到火上。

“说时迟那时快,在我笼子周围冒上来的烟开始少了。不过把火完全控制住,用这些水桶得浇上几个钟头。

“军官带领的另一队人回来了,他一个人也没捉到。他的一些人牵回了在林中拴着的马。这些马和地窖中一些食物另外还有几间外屋,就是从那巨大产业中抢救出来的一切。它曾经是全国最好的城堡之一,它的美丽世界闻名。

“那军官看到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就把军队交给中士带领,自己带了一个士兵,顺着穿过树林的路回去了。其他兵士继续救火,保证火不会重新烧起来。

“我一听到欢快的鼓声,就开始唱起来。但由于那些烟,我的歌简直成了咳嗽和气急败坏声音的杂拌儿。不过随着空气清新起来,现在我放开喉咙,尽量唱得好些:‘女仆们,出来吧,公共马车来到啦!’负责兵士工作的中士抬起头来听。他弄不清楚这歌声是打哪儿来的。可是很快他就看到了我的笼子远远地在烧黑了的塔顶上。

“‘天啊,伙伴们!’我听见他叫道,‘一只金丝雀!城堡唯一的幸存者,你们快救它下来吧。’

“可是上我这儿来可不容易。现在每个进口都让一堆堆石头堵着。于是他们上马厩去找梯子。他们终于找到一把梯子可以够到塔楼最低的窗子。可是上梯子的士兵朝下喊,说里面楼梯没有了,他上不去。不过老中士决心把我救下来。

“中士认为,我能经过这场火而大难不死,还能唱歌,会给任何一个团队带来好运的。他发毒誓说,折断脖子也要把我救下来。接着他回到马厩,弄来一些粗绳子,亲自上梯子爬到塔楼下面的窗口。他把绳子扔过里面留下的断梁木和其他东西,一点儿一点儿往上爬。最后我看到他滑稽的面孔从我房间的地板洞(那里原先是楼梯口)露出来。他面颊上有一个可怕的疤,我想是老伤。不过总的说来是一张好看的脸。

“‘你好,我的朋友!’他挺起身子蹿进了房间,走到窗口,‘这么说,你就是城堡唯一的生物了,对吗?死里逃生,你是一名真正的兵士,你是的!你来参加燧发枪 团吧,小伙子。我要让你做这个团的吉祥鸟。’

“当我的救命恩人把头伸出窗子,把我的笼子从钉子上取下来时,下面他的同伴欢声雷动。他用绳子拴住鸟笼的银环,开始把我从塔楼外面放下去。我像个大钟的钟摆一样从高处摇摇晃晃地慢慢降落,最后安全地落到一大群欢呼的士兵当中。

“我一生中的又一章结束了——而另一章也将开始了。” QU8ljnR7i20wid0GKyxEq20GAnB58dgEy0V6ydcCQi0EbiXVzO66nEhvvlBJRw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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