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教导师们的决定

里兰走进初夏的阳光里，是它进食后第三天的事。

因为长时间的绝食，大家还担心它的肠胃是否能消化肉类。不过王兽的身体就是强健，里兰既没有呕吐也没有腹泻，很快就恢复了活力。

几个男饲养员把王兽的栅栏门打开了，里兰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就跳了出来，跑到草原上。

卡扎鲁姆高地王兽保护场大部分是草原，往里去还有森林和溪流。王兽屋舍旁边就是一片大草地，有些地方的地下水涌上来，形成一个个大水池，成为王兽们洗澡的地方。

艾琳她们远远地守望着里兰，看着它啪嗒啪嗒地跑到一个水池边，蹲下身喝水。让人大吃一惊的是，里兰扑通一声跳入了水池。看到里兰在水池里拍水嬉戏，玩得不亦乐乎，艾琳、托姆拉和艾萨尔都不由得笑了。

“王兽也喜欢干净啊！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托姆拉笑着说道。

“不会淹死吧？”艾琳问。

托姆拉摇摇头说：“那个池子的水很浅，不用担心。”

艾萨尔也点点头，眯着眼睛看着里兰，说：“不要紧的。趁里兰在外面，赶快去把王兽屋舍打扫一下。我还有个会议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马上联系我。”

目送艾萨尔迈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林子深处，托姆拉又朝里兰的方向看去。里兰展开翅膀，神情欢愉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珠像宝石一样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里兰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浑身湿漉漉地爬上草地，跳到一块阳光明媚的地方，怡然自得地闭上了眼睛。

“真像做梦一样……里兰在晒日光浴呢。”托姆拉望着里兰，不禁小声感叹道，“你真了不起！这是真心话。”

艾琳吓了一跳，抬头看着托姆拉的侧影。

“真的，你成功了！”托姆拉转过身，眉头舒展，俯视着艾琳，神神秘秘地说，“即使你用了雾民的秘技……”

“我没有……”艾琳皱着眉，刚要辩解就被托姆拉伸手打断了。

“听我说，我想说的是，我不管你是否知道什么雾民的秘技，是否用过它，我都敬佩你。”艾琳不解地眨眨眼睛。

托姆拉平静地接着说：“我敬佩的是你的热忱，你无上的热忱。这十二天你心无旁骛，只想着里兰的事情。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专注地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的人。”托姆拉苦笑了一下，“很伟大的创想！我仔细想过，我们过于在乎别人的想法了，因此思维停滞不前。你这次打破陈规，无视别人的嘲笑，想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最终你成功了！”

艾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托姆拉扬起大手，在艾琳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好了，大扫除开始了。我来扫稻草，你来冲水。”

“哎，那个……稻草，我来……”艾琳一惊，抬起了头说。

“好呀，我很快的哦。”托姆拉笑着说。

托姆拉步履轻快地朝仓库走去，艾琳紧跟在后面。她忽地回头，望着小王兽沐浴着初夏热烈的阳光昏昏欲睡，艾琳忽然感到一股暖意从胸中涌起，扩散到四肢百骸，心中无比畅快。

里兰在晒太阳，趁此时机行动吧。

艾琳绽开了笑容，小跑着追上托姆拉。

教导师长办公室面积不大，十个教导师聚在这里开会就显得很拥挤，甚至有点儿呼吸困难。但是艾萨尔觉得这里和宽敞的会议室相比，更容易集中精神、控制气氛，因此她总是选择在这里开会。

艾萨尔赶到办公室时，所有的教导师都到了。教导师长助理亚萨正在向对紧急会议感到不解的教导师们说明原委，看到艾萨尔走进来，大家都有些兴奋。

“让大家久等了。”艾萨尔打着招呼，向自己的椅子走去。

教导师长助理迎上前问道：“顺利吗，走到户外？”

“嗯，它自己从王兽屋舍走到户外，去洗了个澡。不过将来怎么样，还不敢保证。”

“太好啦。”亚萨开心地笑着说。

艾萨尔环视了一下教导师们，说：“亚萨老师已经向大家做了说明，里兰进食了，身体也逐渐恢复健康。今天就这件事有些问题要和大家商量，所以把大家召集来开个会。”

“在开会前，我有个请求。”中年教导师罗萨打断了艾萨尔的话。罗萨是个言语刻薄的人，师生们都对他敬而远之。

“请说。”

“学生们当中盛传着一个可笑的传闻，您知道吗？”

“什么传闻？”

“雾民的女儿用秘技治疗好了里兰。我已经呵斥学生不要再传播这种愚蠢的谣言了。”罗萨提高了嗓门儿，“我认为这种谣言的产生，是教导师长您造成的。教导师长给予一个才中级二段的小女孩特殊优待，把她提拔为幼兽驯养师了，是不是？”

艾萨尔强忍着恼怒，笑着说：“是呀，谣言就是因此产生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从挽救了里兰生命这一点来说，我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艾萨尔摇摇手，阻止了罗萨说话，“有问题或意见待会儿再说，我先把事情的原委说明一下。”

教导师们都坐正了身体。

“里兰生病的原因和症状，大家都很清楚，我不再赘述了。里兰极度怕光，一个多月以来，饲料和特滋水都点滴未进，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里兰肯定会死。我们也商议了好几次，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是不是？”看到所有人在点头，艾萨尔继续说下去，“我把一个中级二段的学生破格提拔为里兰的驯养师，是因为她找到了解决里兰问题的线索，不是因为她是雾民！”艾萨尔看了看罗萨，接着说道，“是因为她有观察野生王兽的经验。”

教导师们顿时议论纷纷，因为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艾萨尔闭口不言，环视了教导师们一眼，教导师们渐渐安静下来。

“她——艾琳，曾观察过野生王兽。而且，这孩子有超乎常人的想象力和观察力。教过这孩子的教导师一定注意到了吧。长年担任塔木尤安教导师长的乔恩曾指出这一点。既然以常规手段没法解决，让那孩子试试也未尝不可。”

罗萨一脸苦相，几个教过艾琳的教导师点点头表示同意。

“艾琳首先发现了里兰怕光的原因，在巢穴里，母兽总抱着幼兽，母兽庞大的身躯遮挡住了从上而下的光线，现在忽然头上一片光亮，幼兽会不会因此认为母兽不在了而惶恐不安呢？艾琳来问能不能把王兽屋舍墙壁下端开个洞，我认为是个好想法，就同意了。艾琳的做法验证了里兰不惧怕从下方照进来的光。”

教导师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惊讶的神情。

看着他们频频地点头，艾萨尔继续说：“从这件事上，我们可以知道艾琳的观察力是多么超乎寻常。令我感到羞愧的是，孩子刚说要把墙壁下端打穿时，我都还没有把它和光线的角度联系起来。”艾萨尔露出一丝苦笑，“这就是观察力的差别，更多地表露出知识面上的差别。那孩子曾经仔细观察过野生王兽，因此她清楚地知道野生王兽母子生活在什么样的巢穴，是怎样生活的……而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些，只知道按照真王的要求照料王兽。”

教导师们都沉默不语。

“但是，那个是……”助理亚萨嘀咕道。

艾萨尔打断他的话：“是啊，那是没办法的。关于照料王兽，有详细的王兽管理规范，我们必须严格遵照规范做。真王把象征王权的王兽交给人照料，细致地规定了喂什么饲料，铺设什么样的稻草，喂食特滋水，接近王兽时要用无音笛等。”艾萨尔环视了下所有的教导师，“正因为这样，我们在养育王兽的时候，没有想过用规范之外的方法，也没有时间去思考新的方法。可是，只有中级二段的艾琳，她不知道王兽的管理规范，那孩子心里面的王兽，还是她随养父乔恩进山看到的野生王兽的形象。因此，那孩子照料里兰，不是把它当作人工圈养的王兽来喂养，而是把它当作野生王兽那样一个活生生的动物来看待。和母王兽在一起的时候，幼兽是怎么样乞食的，母王兽是怎么样让幼兽安心……她是从幼兽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艾萨尔摸了下手臂接着说，“我现在想起仍然不寒而栗。那个孩子不用无音笛，自己花很大工夫制作竖琴模仿母王兽的叫声，接近里兰，竟然在它触手可及的地方喂食它。”

教导师们都惊愕不已。这时，罗萨尖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果真如此！学生间的流言是真的了。那个小姑娘施展了雾民的秘技！”

“罗萨老师！”艾萨尔阴沉着脸，不悦地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罗萨不满地回答：“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我把到现在为止艾琳的所想所为详细地告诉大家，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那孩子医好了里兰，用的不是雾民的秘技，她不像我们被王兽的管理规范所限制，而是基于对野生王兽的了解，从中想到了办法。你还听不懂吗？”

罗萨脸涨得通红：“这个我明白的。但是，用竖琴模仿母王兽的叫声，只是奇思异想而已，不可能做到的！”艾萨尔眼中闪过的一丝犹豫，被罗萨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他高声叫喊起来：“是不是，没错吧？如果不是有特别的秘技，她是不可能做到的，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比如雾民传授的秘技……”

艾萨尔猛地一挥手，制止了罗萨的讲话：“等一下，罗萨老师，正因为很多人和你有同样的想法，今天我才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艾萨尔神情严肃地看着大家，“艾琳没有用无音笛，她用竖琴和王兽沟通是不争的事实。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向王宫汇报，必须尽快做决定。”

教导师们交头接耳，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屋子里一片嘈杂。

罗萨站起身，像要驱走噪声似的挥挥手，尖声说道：“这个有什么好考虑的？这么重大的事情，能不向王宫汇报吗？”

艾萨尔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嘈杂声像退潮一般渐渐消失。艾萨尔张口说道：“这件事如果上报到王宫，会发生什么？你们冷静想一想。在这之前，我们都认为王兽是绝对不可能被驯养的，操控它们的办法只是一个——无音笛。用无音笛僵化它们，仅仅只是僵化，不能传达我们的意思。艾琳从根本上把这一观念颠覆了……”

“正因为这样……”

“住口！让我把话说完。”艾萨尔对着插嘴打断她的罗萨怒喝道。教导师们被突如其来的喝声吓得一哆嗦，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艾萨尔怒视着罗萨，连珠炮似的说道：“如果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王宫，肯定会引起大骚动。没有遵守王兽的管理规范，我们是要被判刑的，这个我甘愿承受。最初就考虑到了这样的结果。我最担心的是艾琳，我们应该考虑这个学生的将来，这是我们的责任！”艾萨尔“砰砰砰”地敲着桌子，“那孩子没有一丝坏心眼，她一心想救治里兰，这十二天都睡在王兽屋舍。这样拼命地努力，终于取得瞩目的成果，前所未有的成果！但是，和罗萨一样，很多人并不认为这个成绩是她通过努力才取得的，而是与那孩子眼睛的颜色——雾民的血统有关。”艾萨尔显得极其痛苦，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我们其他人和艾琳一样，弹弹竖琴就能控制里兰，我不会这么不安……但我和托姆拉都试过了，即使我们弹同样的弦，同样的音调，里兰只会侧耳听着，对此却毫无反应。”

艾萨尔右手扶了下眼镜腿，看了下教导师们。教导师们的脸上显露出复杂难言的表情。

“嗯，你们现在心里或许在想：这个事实难道不正是说明艾琳异于常人吗？但是，不是这样的，作为兽医术师，请冷静地考虑。里兰确实对艾琳有种特别的情感，这和艾琳流着雾民的血没有丝毫的关系，里兰是把艾琳当作母亲了。大家想想看，里兰是死里逃生的，在黑暗中，里兰无助地呼喊，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而这时艾琳出现了，像母亲一样开导它，帮助它，让它安心进食，使它摆脱伤病。”

“是一种情感错位吗？”亚萨抚着胡须，小声说道。

艾萨尔点点头说：“有可能。我们对王兽的生理情况所知有限，不能确定。但这种可能性最大。”

一个年轻教导师想了想，说道：“但是其他王兽也是在幼儿时期就被带来喂养了，从来没有听到过情感错位的报告啊。”

艾萨尔捋了捋披散着的头发，看着那个年轻教导师说：“你是怎样喂养幼兽的？”

年轻教导师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怎么问这种常识性问题”的表情，有些不屑地回答道：“趁幼兽离开王兽屋舍的时候，把饲料放进去。雨雪天时幼兽不能到外面活动，就吹无音笛，使它们僵化之后，把饲料放进去。”

艾萨尔点点头说：“是啊，你们站在幼兽的角度想象一下，自己从外面回到家，忽然多出吃的东西，或者在僵化期间，眼前出现了食物，幼兽会把我们当作给它投食的母亲吗？”

“嗯……”教导师们结巴了半天，无言以对。

艾萨尔平静地说：“我们大家从来没和王兽有过亲密接触。我们照料它们几十年，直到它们死去，但是有人像抚摩爱马、爱犬那样和王兽亲密接触过吗？没有，一次也没有啊。”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大家之前却没注意到。教导师们一时都哑口无言，呆呆地看着艾萨尔。

“艾琳不知道王兽管理规范，所以她像照料家犬或家马一样地照料里兰。结果她成功和王兽建立了感情，驯化了王兽，在我们国家，这是史无前例的。”艾萨尔的眼睛深处涌出一种悲哀，“但是，这个成果在王宫的政治家眼中，应该又是另外一种情景，他们一定狂喜有人能操控王兽，而且，艾琳作为有特殊能力的人，在政治上大有用途。”艾萨尔嗓音有些沙哑，“艾琳是个特别的女孩，一眼就能看出有雾民血统的女孩，他们会怎么处置她……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这样做肯定会引起各方注意，毋庸置疑，大公肯定也会对艾琳产生兴趣。王兽是这世上唯一能吞食斗蛇的生物，是真王克制大公的依仗，是真王王权的象征。以后会发生什么，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艾萨尔小声说：“如果早知道那孩子会做出这种不同寻常的事，我不会把里兰交给她照料。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对我来说，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想方设法去保护那孩子。”面对教导师们的沉默，艾萨尔语气平静地说，“我再问一遍，你们认为里兰和艾琳的事应该向王宫报告吗？”

白天晴空万里，黄昏时分忽然乌云密布，到了夜里，大雨倾盆而下。

听着雨点敲打着王兽屋舍的屋顶，艾琳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地板上，迷迷糊糊地看着睡梦中的里兰。

晚饭的时候，艾萨尔对全体学生做了讲话，把艾琳怎样成功地救治里兰做了说明。讲话简明扼要，否定了艾琳施展了雾民秘技的流言。艾萨尔警告全体学生：“里兰和艾琳的事是卡扎鲁姆学校的秘密，不得向外泄露。如果给王宫的人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找个理由把艾琳和里兰从卡扎鲁姆带走，带到正规的拉萨鲁王兽保护场。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请大家发誓保护同学，保护王兽。”

听完这番话，学生们一下子都站起来，教导师们也站了起来，手放在胸口上齐声宣誓。

食堂里回荡的声音，使艾琳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朋友们深厚的情谊。她紧紧抓住尤洋的手，看着纷纷朝她点头微笑的同学们喜不自禁。但是晚饭之后，艾琳随着艾萨尔一同去教导师长办公室，艾萨尔道明了要师生们发誓保守秘密的另一层深意后，艾琳心里非常惶恐不安。

王兽是斗蛇的死敌，是王权的象征。能操控王兽的她，对真王和大公意味着什么？能和里兰心意相通，这其中蕴含的能量和危机难以想象。之前，里兰只是一种象征，代表了王权，但现在它不仅仅是一种象征了，人们能感受到它拥有强大的力量。艾萨尔要全体师生发誓保守里兰的秘密，是为了保护她啊！

艾琳用手蒙住了脸，心里想：真无聊，王兽吃斗蛇就像马吃草一样，生来如此，不知那些大人是怎么想的，要把这些和王权联系到一块。艾琳的眼前浮现出那个监察官的脸，他打妈妈耳光，对妈妈破口大骂，声称，对斗蛇众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对大公坚定不移的忠诚。那个卑鄙的小人把这种无聊的事作为至高无上的信条，夺走了妈妈的生命。

妈妈不像爷爷，是为了大公而养斗蛇的，如果她也是抱着那种想法，就不会讨厌使用无音笛和特滋水了。自己对里兰的感觉是不是和妈妈对斗蛇的感觉一样呢？野生动物最好是在野外出生、成长。

艾琳慢慢放下手，夜晚潮湿的空气润湿了脸颊。

不管遇到什么，艾琳都不会改变对里兰的态度。不知道真王和大公为了争夺权力会让她做些什么，但即使威胁到她的生命，她也不会改变。王兽管理规范里给王兽喝特滋水、吹无音笛僵化王兽之类的规定，她绝不会照做。

艾琳没有提妈妈的事，只是对艾萨尔说了自己的心思。艾萨尔心事重重的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能理解”就不作声了。

艾萨尔阴晴不定的脸，一瞬间好像变幻成了妈妈的面容。

狂风呼啸着，雨水“唰唰”地敲打着王兽屋舍的墙壁。

里兰被这声音惊醒了，睁开一只眼，嘴里发出“呜呜”的胆怯的声音，它慢慢走到栅栏这边，用头蹭起栅栏。

艾琳不由得站起身，把手伸进栅栏，轻轻抚摩里兰凑近的脸颊。第一次触摸幼兽的体毛，比想象中的柔软。里兰很享受地眯起了眼，频频发出撒娇般的声音，用脸磨蹭着艾琳的手。

艾琳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真想自己能有个高大的身躯抱起里兰……真想抱抱因害怕而不停颤抖的里兰。 VKZ54fVa8CmTRmLeMHdalu7Jsu3Y4YbPdydyMSzXaPL31Q9xSppvNk5rWsKXIIB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