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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考试那天，一大早就酷暑难当。
考试合格的孩子在接到通知后各自返回家乡，做好住校准备。只等秋天的到来，再返回卡扎鲁姆参加入学典礼。
艾琳像往常一样把王兽们放出去之后，开始打扫王兽屋舍。她不禁想起此刻正在桌边参加入学考试的儿子。
艾琳想到了很多杰西不擅长的方面，每样都让她心悸。
考不上学校的话，杰西就会离开王兽，作为工匠生活，他的人生也许会因此而平静、安稳。但看到一心一意想和王兽在一起的儿子为此拼命地学习，艾琳又觉得应该期盼他顺利合格。
听到钟声，艾琳猛地回过神来，停下了擦地板的手。
这是宣告考试结束的钟声。接下来，所有教导师都会出面评分。因为几年前，艾琳每年都会参加这项工作，所以对整个过程了解得一清二楚。
在这之前，艾琳已经决定，到杰西跑来告诉她结果之前，要像往常一样工作。但是，在听到评分结束的钟声响起时，艾琳坐立不安了。她冲出王兽屋舍，向学校方向跑去。
学校的入口处还是一如既往地昏暗，艾琳在脱下长筒靴的时候心若打鼓，膝盖打战。
太阳光斜斜地照在宽阔的走廊上，几位站在走廊角落的教导师回头看着向他们走来的艾琳。
托姆拉扬起眉头冲艾琳微笑，但艾琳没有心思回应，只向他们点了点头，便满脸紧张地望着正在宣布结果的教室。
因为天气炎热，走廊一侧的门大开着，窗也大开着。
明晃晃的太阳光一直射入宽敞的教室里，十二岁的孩子们表情紧张地从艾萨尔的手中接过已经评完分的考卷。
艾琳看见杰西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
当所有的孩子都拿到考试结果后，艾萨尔庄重地宣布了结果：
“大家可以看看自己的成绩，87分以上的人合格。”
孩子们中瞬间传来一阵骚动。有的孩子满脸欣喜，差点儿从座位上跳起来，也有的孩子趴在桌上抱头痛哭。
虽然艾琳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但看到落选的孩子如此伤心，艾琳仍会觉得难过。
艾琳一直盯着自己的儿子：杰西咬着嘴唇，看着前排正在哭泣的孩子。从杰西的表情上看不出他是否合格。艾琳紧握双手，全神贯注地望着儿子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杰西的视线从前排的孩子身上挪开，环视了一下教室。突然，杰西发现了艾琳！他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满脸笑容。
考上了！
放心之余，艾琳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她靠在墙上，身体发颤，觉得很不好意思。
“恭喜！”
有人拍了一下艾琳的肩膀。她猛地抬起头，看见托姆拉看着自己，脸上不知是微笑还是苦笑。
“杰西答得很好。我在评分的时候，都笑出声来了。”
“什么？”
托姆拉与其他教导师相视而笑，说：
“到底是你教出来的，学科考试的分数排在第三，要是作文那一项……也许就不好办了。”
“怎么了？”
“就是有关入学动机的作文。我干教导师年头也不少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作文。杰西只用大大的黑字写了：‘我喜欢王兽，所以想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
艾琳满脸通红，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做其他表情，赶紧低下了头。
托姆拉放声大笑，又拍了拍艾琳的肩膀：“说来说去，到底是你的儿子！”
自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杰西好像完全忘记了学习，一直玩到秋天，他意气风发地迎来入学典礼为止。
典礼当天早晨，杰西换上了新衣服。正在扎腰带时，他突然冒出一句：
“爸爸今天会来吗？”
艾琳正想伸出手去理理杰西没翻好的衣领，听到这句话，她停下手看着儿子。
“我把入学典礼的日程告诉你爸爸了。不过，他那里好像出了不少麻烦事，可能很难请假离开。对不起，你要多多谅解啊。其实，很多孩子的爸爸都没法出席的。”
艾琳伸出手理好了杰西的衣领站起身：“好，走吧。别觉得近，磨磨蹭蹭也会迟到的。”
“嗯。”
杰西似乎有些提不起兴致，他点点头，然后抱起了崭新的书本。
天晴的时候，入学典礼在露天场地举行，下雨则改在大食堂举行。
不巧今天阴云密布，时不时地还落下了几滴雨。孩子们从各地赶来，神情紧张地进入学校，向食堂走去。
一走进食堂，迎接他们的是雷鸣般的掌声，新生们都大吃一惊，不知所措。
高年级的学生按年龄排成了整齐的两排，面带笑容地向新生招手或鼓掌。
“大家排成一排。”艾萨尔洪亮的声音回荡在食堂里，“对，排成一排，然后从高年级同学中间穿过去。”
领头的孩子时不时地回头张望着往前走，高年级的同学则举起双手，与对面同学相握，搭出了一条通道。
新生们稍稍低下头，战战兢兢地钻进了高年级同学搭出来的通道。在高年级同学温和的鼓励下，新生们的表情也渐渐开朗起来，最后直起腰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通道。
看到杰西连蹦带跳地穿过通道，艾琳无不怀念地想起以前自己和尤洋一起手搭通道迎接新生的情景。
一个年轻的父亲踮着脚看自己的孩子，肩膀撞到了艾琳的肩膀。
“哦，对不起。”
“没关系。”艾琳微笑地摇摇头。
看到家长们欣喜的表情，艾琳偷偷地叹了一口气：伊阿鲁身在何处，又在做什么呢？
艾琳很希望他也能看到儿子这荣耀的时刻。
艾萨尔用力地拍了几下巴掌，食堂里安静下来。
“大家安静！入学典礼现在开始。”
艾萨尔洪亮的声音刚刚响起，艾琳背后通往走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艾琳回头一看，几位迟到的家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当看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时，艾琳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
“伊阿鲁？”
丈夫的名字脱口而出，艾琳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伊阿鲁一边因出声打扰他人向其致歉，一边轻轻地走了过来，站在艾琳身边。
伊阿鲁带来了一阵凉爽的秋风，还有一丝斗蛇的气息。
艾琳呆呆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伊阿鲁微笑着碰碰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前看。
孩子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伸长了脖子向这儿看，杰西突然站起身来：
“啊，爸爸！爸爸！”
杰西对周围的孩子说：“那是我爸爸！”声音传来，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艾萨尔一拍桌子：“杰西，安静！”
杰西赶紧挺直腰板，又鞠了个躬表示歉意，然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集中注意力，典礼现在开始。”
艾萨尔举起右手，最前排的高年级学生一齐把笛子举到了唇边。伴奏开始，卡扎鲁姆的学童和教导师齐声唱起了欢迎歌。
艾琳哼唱着这首无比熟悉的歌曲，渐渐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起来。
伊阿鲁应该在遥远的商埠城镇负责守卫，想来这几天他应该是不停地换马才及时赶回来的。想到他的一番心意，艾琳觉得从心口到指尖都洋溢着温暖。
丈夫就在身边，而儿子即将成为卡扎鲁姆学校的一员。
虽然这一刻无法停留，但幸福的时光此刻确实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