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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的案,最大的事

在法院工作四年后,宋鱼水被任命为助理审判员,这意味着她可以独立办案了。

宋鱼水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是一个标的额不到一千元的小案件,原告是一位外地进京的农民工。

寒冷的冬日早晨,一个身着单薄衣衫的年轻人出现在宋鱼水面前。他身上的衣服太破旧了,竟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房间里的暖气很热,但他还是缩着肩膀,身子在不停地微微发抖。宋鱼水倒了杯开水递给他。他把杯子捧在手上,借此温暖着冻得红肿的双手。

宋鱼水微笑着鼓励他把诉求详细地讲出来。

“我老家在外地,来北京一年多了。通过一个亲戚介绍,我给一家饭店送菜。开始送的时候,还没出正月呢,你看现在都到年跟前了。我给他们送菜快一年了,一分钱也没拿到。”原告说着,眼圈就红了。

“你向他们店里要过钱吗?”宋鱼水问。

“咋没要过?要了多少遍,我都数不过来了。开始的时候,他们今天推明天,明天又推后天,一直就这么推来推去的,可就是不给钱。我一个外地来打工的,也不敢跟他们急。我还怕失了这个主顾,就这么一直拖着。”原告说。

“你是直接找店里老板要钱的吗?”宋鱼水又问。

“唉,这家店说来也复杂。这一年的时间,换了三个老板。前边两个老板欠的钱,现在的老板连认都不认。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婆还有病,他们不给我钱,往后我这日子可咋过呀!”原告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宋鱼水抽出几张纸巾,递到原告手上。

年轻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把纸巾接过来。

“宋法官,一看你就是好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不知道,前天我又去要钱,进了门,我求了服务员和老板,求他们好歹给我点钱。老板烦了,他连话都不许我说,指使几个人,连推带搡地把我拽到了街上。他们还说,我再敢去要钱,他们就打我。以前欠我钱的老板是不在这家店里了,可店还是那个店呀!我不找这家店要,我能到哪儿去要?这钱我要是讨不回来,往后的日子我可咋过呀!”原告说着,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面对自己法官生涯中办理的第一桩案件,宋鱼水的心中有点激动又有点忐忑。她知道,自己手中的权力,是用来为人民服务的,自己万万不能有哪怕一丁点儿的辜负。

其实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但宋鱼水不允许自己对案件有丝毫的马虎大意。面对并不算厚的卷宗,宋鱼水看了一遍又一遍,卷宗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处细节,她都记在心里,并反复揣摩。

宋鱼水前后到那家饭店走访、调查十余次。不只是那家店的老板、员工,甚至连周围店铺的员工,也都认识了这位认真执着的年轻女法官。

对这个案件的思考及解决方案,宋鱼水都一一记下来;对案件涉及的相关法律条款,她翻开书籍,逐条进行认真比对。其实,宋鱼水在上大学时受过专业的法律思维训练,对这类小案件的相关条款十分熟稔,但她不允许经自己审理的案子有一丁点儿的差错。最终,宋鱼水为这个小标的额案件做的笔记,超过了卷宗的厚度。

庭审前,宋鱼水决定和饭店的现任老板再好好谈谈。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这个案件圆满结案。

饭店老板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宋法官,你说我冤不冤呀!自从接手了这家店,要账的就没断过,一拨儿又一拨儿的人追着我要面钱、米钱、油钱、菜钱,要这样那样的钱。我身上又变不出钱来,我哪有钱啊!”

宋鱼水对饭店老板说:“你冤,那个农民工也冤。这些账虽然不是你欠下的,但你承租了这家店,这些欠款,你就要先想办法还上。”

“他那些蔬菜,我连片菜叶子都没见过。这些钱,又不是我欠下的,凭啥要我还啊?”饭店老板很不满地说。

宋鱼水也很同情这位饭店老板。但是,同情不能代替法律的公正。

“按照法律规定,你可以向过去的承租人追偿。但你现在必须先把这些欠款还上。”宋鱼水语调不急不缓,但却认真坚决。

宋鱼水拿出随身带来的法律书籍,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再把打开的书送到饭店老板面前。

仔细看完相关的法律条款,饭店老板很久没有说话。

宋鱼水又趁热打铁,对饭店老板耐心、细致地讲了相关的法律、法规。

听完宋鱼水的讲解,饭店老板才知道,那么多人找他要钱,原来是有法律依据的。饭店老板知道自己理亏,态度就不再那么强硬了。

经过宋鱼水多次耐心、细致的沟通,饭店老板终于同意把菜钱付给原告。

“宋法官,为了这个小案子,你跑了这么多趟,我都不好意思了。行,看在你这么不辞辛劳地为当事人着想的分儿上,这钱我给他。唉,怪只怪我当初不懂法。早知是这样,在租这个店面之前,肯定打听仔细了再租。宋法官,这回就当我花钱买个教训吧。”饭店老板对宋鱼水说。

原告捧着要回的钱,忍不住痛哭流涕:“爸妈,我能回家过年了。老婆,咱又能买药了。儿子,你要的书包,爸也能给你买了!”

初任法官那几年,如店铺易主、给工地运送沙石砖瓦、给餐馆供给鸡鱼肉菜、合同疏漏等小案子,宋鱼水办了不少。每一桩,她都能办得既让当事人接受她的判决,而又不失法官的尊严和法律原则。

宋鱼水明白,几千元或者几百元的标的,是太小太小的案件,但对一个贫困家庭来说,这些钱却无疑是个大数字。那时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大多数人的物质生活还不富裕。

宋鱼水说:“刚开始独立办案的时候,我审理了大量的小额案件。小额案件与其他案件相比,似乎不值一提。但是我知道,能为了一点点钱上法院打官司的人,大多是贫苦的人。钱尽管不多,但是它关系到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吃穿生计。如果让他们感受到公平正义,他们就会把这个正义带回家庭,从城市带回农村。”

也正是基于这种朴素的想法,宋鱼水无论对待怎样的案件、何种当事人,她都要求自己尽快办理,并做到案结事了,让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当事人尽快拿到钱,使他们感受到法律的公正和社会的温暖。

宋鱼水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当事人解决纠纷,是我最大的快乐和满足。” 66Bu6CAgC7A1KCcgwYj4CNhPYesO9CXu5EzOXmtdtt/pszvwH9ewKRm0rxB42x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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