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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遇见了祖宗

沈墨倾在太昆山和锦绣阙之间的路上逡巡了不知多少遍,也没看到方准准的身影,心情越来越焦躁。直到半天之后,他总算留意到看到数次的驼队,落在地上拦住他们,向领队打听。

领队是个异域商人,操着不流利的中原话说:“啊,那个姑娘,已经下车了。”

沈墨倾心里一阵凉。竟然又错过了?!问道:“在哪里下车的?有没有说去哪?”

领队指了指后方:“从这里往回走十里路的地方,不知道去哪。”

沈墨倾往回赶了十里,却是一处交叉路口。茫然站在路中央,不知该往哪边寻找。驼队是走的是往北的路,明明是去往锦绣阙的,方准准却中途下车,不知是去了东边,还是去了西边。

他已猜到她去锦绣阙的原因,应是接了寻宝令的新订单。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改变目的地?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失去那段记忆并非好事。她忘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许多人却记得她,而且,对她未必友好。

*

方准准之所以中途下车改往西行,是因为寻宝令上的指示变了。它提示说怀梦蒲方位有变,请猎宝人前往无尘堡寻找。她跟领队打听无尘堡在哪里的,但那异域人话说不利落,两人鸡同鸭讲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她便灵机一动,向他要了與图自己看。

很快便找到了,往东六十里,无念峰上无尘堡。

这还越来越远了!她暗叫一声苦。但订单接了,也踏上征程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谢过领队步行上路。却没注意到有辆青牛拉着的與车慢悠悠擦肩而过时,戴斗笠的驾车人朝这边看来。

方准准身上还带着十几个大钱,路上能买点吃的。这钱还是之前在曲兰镇时,跟焚月仙君要来零花的。现在回头想想,捕头给囚犯零花钱,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忽然挺了挺胸,及时收回跑偏的思绪,不去想那让人心烦的仙君,专心志致踏上寻宝之路。

走了没多远,身后辘辘轮声,一驾驭牛與车不紧不慢而来。方准准避到路边,心里想着不知能不能搭个顺风车,企望之色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驾牛车的人是个穿一身朴素白衣的年轻人,他坐姿闲散,头戴一顶竹编斗笠,斗笠底下露出一张清秀面庞,笑容如春风雨沐:“姑娘,要搭车吗?”

她看着那笑容,不由一愣。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可是这张脸又分明是陌生的。

年轻人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要的要的。”

牛车车厢狭小,朝前一面是敞开的,天气坏时驾车人可以缩进车厢里驭牛,以免雨淋日晒。现在车厢内却塞了一只竹筐,占去一半空间,方准准要坐进去的话,过于拥挤了。他便挪了一下,让出身边半个驾车位:“姑娘若不嫌弃,就坐这里吧。”

方准准才不是挑肥拣瘦的人,更不拘小节,大喇喇挨着他坐下:“多谢多谢。”

“姑娘要去哪里?”

“我要去无念峰,不知顺不顺路?”

“原本不知顺不顺,现在顺了。”年轻人笑着说,“我送你过去就是。”鞭梢在牛屁股上轻轻拍了拍,“大角,走了。”青牛慢悠悠迈开蹄子。

她赶紧推辞:“不必特意送我,不能误你行程!”

“无妨,我原就是漫无目的四处游逛,还要多谢姑娘给我定个方向。”

她好奇道:“你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吗?”

“游山玩水为主,顺便采采药。”他回头指了指车厢里的筐子,“凤麟洲可有不少珍奇药材呢。”

“你是以卖药为生的吗?”

“我不卖,只送。”他微微笑着说。“每每车厢里的药材堆不下了,我便在城镇村头摆摊义诊,把草药免费发给百姓。”

她有些惊讶。看他一副衣着朴素、居无定所的样子,居然就把辛苦采来的药免费发掉?问道:“一点钱也不收吗?那你如何维持生计?”

他指了指拉车青牛:“我不过一人一牛,大角吃草就可以。我义诊时乡亲们会送我一些吃的用的,平时夜宿车中,用不到什么钱。”

她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钦佩:“你真是个善人。”

他摇了摇头,脸上神情却有些晦暗不明,低声道:“我不是善人。只是欠这个世界良多,稍作弥补罢了。”

忽尔一笑:“我游遍凤麟四境,遇到许多趣事,要不要讲给你听?”他两只眼睛瞳孔的颜色不一样,右眼是一般人的黑色,左眼却有些特异。他的左瞳孔是金色的,像一枚星藏在黑眼仁的正中。不过,也只有离得近了才能发现。

方准准来了兴致:“要听要听。”此人见多识广,或许可以通过他对凤麟洲多一些了解。

他忽记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向她:“对了,有一些特别有趣的事物我记下来了,给你看看。”

她接过展开一看,愣住了。封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凤麟风物志》。

这不是她的祖传古书吗?可是这个册子纸张很新,而她苍朔家中那本纸页都发黄了。

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懵懵然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他正在笑盈盈看着她,笑容清澈得像捧一眼见底的山泉:“这算是我的游记,我把一些见过听过的有趣事物随手记在册子里了,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她的视线落回书上,一页页翻开。金胎草,灵窍木,红莲子……从中还找到了奢比兽和婆娑鸟。字配着图,是她熟悉的内容,熟悉的图画和字体,甚至连顺序都不曾错。但是,这本书却是未完的,只有一小半有内容,之后的纸页还是空白的。

她低头捧着书陷入茫然,旁边的年轻人以为她看得入神,得意道:“怎么样,我画得不错吧?”

她抬起头,艰难出声:“难道……你的名字叫做……黑白子?”这本《凤麟风物志》的封面上与她家传那本还是有区别的,没有注明作者。而她家那本作者署名“黑白子”。

他挑了挑眉,笑道:“我不叫这个名字。不过,黑白子这名字不错啊,那我以后便叫黑白子吧。”

“哎?!”

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拿出一个竹管笔筒,从中抽出一支细毫笔,从她手中把书抽回,在封面上添了几个字:黑白子 编绘。

他看着那几个字,低声道:“换个名字甚好,我也想与过去断绝,从新来过。”说这话时,他依然是笑着的,只是光不至深处,笑不达眼底,左眼瞳孔中的金泽都黯淡了几分,不知压抑着什么心事。

方准准想:这下可补齐了,这本书的封面也跟她家那本一模一样了。她看着他清濯侧颜,心里有条不像话的逻辑越来越清晰:《凤麟风物志》是我家祖传之物,那不就是说,黑白子是我家祖宗?这人是我祖宗?!

这可能吗?!

不过,她旋即就想到烛龙扭曲空间和时间的邪力。难道说,苍朔与凤麟不仅是不同世界,也是不同年代,她来到的凤麟,其实是在不知几百年前的过去,所以才能见到自己的祖宗?她第一眼看到他时的熟悉感,难道是因为血脉关系?

可是还是不太对。苍朔与凤麟分明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她的祖宗为什么会出现在异世凤麟?!

黑白子见她呆呆盯着他,一对眼睛越瞪越大,傻得有点可爱,忍不住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怎么看我看呆了?是不是为我美色所折服?”

她昏头昏脑随口乱答:“不是,不是。”

他面露哀怨之色:“你好歹捧个场,说话这么直接,好令人伤心。”

方准准就这样神奇地踏上了与祖宗黑白子乘牛车同行之旅。更神奇的是,她祖宗的名字还是她起的。 IMsdE4V1tjlpX7RrHR7h24efALFz9y8vb8l5+V96bvipf6s+8EERwZPEdHt+f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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