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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被魔头收养

阿倾抬头看到近处有一块碎尸,便爬过去,把有头脸部分的翻过来,嘴里小声叫着:“娘亲……爹爹……”

一具具、一块块尸体找下去,希望能找到他的爹娘。

忽然,撞到一双笔直站着的腿。他茫然抬起头来向上看。那是一个黑袍人,半黑半白的乱发在热风扬起的血色尘土里飘扬,像来自地府的妖魔。

一大一小,一个站,一个蹲,漫天风烟路过天地之间。

男孩发出微弱的声音:“爹爹……”

黑袍人脸色一变:“我可不是你爹。”

男孩:“娘亲……”

黑袍人转身就走,生怕脏东西沾到身上似的。一边自言自语:“即使现在没死,肯定也活不了几天。”

身后传来些叭唧叭唧的脚步声。黑袍人回头一看,见那小东西竟然跟上来了。他竖起眉凶道:“你别跟着我,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

小东西像听不懂人话似的,不退反进,朝他蹒跚而来。黑袍人脸色大变,像看到恶鬼索命似的,拔腿跑了。

男孩眼睁睁看着数天来唯一看到的一个活人消失在视野,愣愣站在原地,然后,跪在地上,接着在碎尸中翻找。

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一天?两天?十天?到最后,一头栽倒在碎尸间。昏昏沉沉间,面前展开一条漆黑的路,无数模糊的身影从身边走过,走向翻卷着黑雾的未知世界。他似乎从这些身影中看到了师兄师姐的影子,看到娘亲和爹爹的影子,他无声地求道:别丢下我……

他们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就像放弃他时一般决绝。

身上忽被人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头顶传来嘟囔声:“总算死了吗?”

他已睁不开眼,只轻轻哼了一声。那人倒退几步,又惊又怒:“怎么还没死呢?!”

“渴……”男孩哼哼道。

“事真多。”黑袍人一边骂,一边把什么东西凑到他嘴边,灌了一口。

男孩得到救命甘霖,猛地吞了一口。只觉得像一把带火焰的匕首插进喉咙里,没命地咳嗽起来,身体痉挛成一团。

黑袍人托着腮若有所思:“小孩是不是不能喝酒?毛病真多。”

男孩咳了一阵,在酒的作用下昏了过去。他感觉自己被拎起来,像只死猫一样搭在了那人肩上。那人扛着他晃晃悠悠走,一路烦躁地骂骂咧咧:“你个小东西可是个大麻烦,爷爷半点也不想沾!可是命怎么这么硬呢?为什么不死了一了百了!爷爷我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烦得很!”

那一口酒真的很烈,尤其他还是个几日水米未进的五岁小孩,直接昏了好几天。几天里也不知那黑袍人给他喂过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他醒来时头昏脑胀浑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

只是他的右手里,仍死死捏着那枝金丝木魅簪,昏着,醒着,从不撒手。

睁眼时看到自己躺在昏暗洞穴中一张兽皮上,四周怪石嶙峋,洞的深处隐隐透出红彤彤的火光,仿佛通往地狱。

那个捡他回来的黑袍人,就在不远处的石床上灌着酒,醉熏熏吟着:“洞府烟霞远,人间爪发枯。飘飘乘倒景,谁复顾遗躯……”

黑袍人或是一连数日不见人影,或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倒头睡上好几天。想起来了带点吃的回来,想不起来,小子就得挨上一阵饿。

有一天黑袍人从宿醉中醒来,被脚边蜷着的小狗似家伙吓了一跳,一脚踢开。

阿倾惊醒又吃痛,却不敢哭一声。他知道这个人脾气暴躁,若惹火了,可能会把他扔出去,也可能直接把他活吃了。

黑袍人盯着男孩看了半天,纳闷道:“还活着呢?!”

男孩:“……”

黑袍人丧气地按着脑门:“怎么就养不死呢?”

男孩迈着脏兮兮的四肢朝他爬了过来。黑袍人大惊:“别过来!离爷爷远点!”

男孩动作停住,犹豫叫了一声:“爷爷……”

黑袍人怒道:“谁是你爷爷呢?!”

男孩困惑极了,不知该称呼什么才能讨好这个人给他一条活路。

黑袍人指了指洞口的方向:“能爬了就滚吧!”

男孩抿着嘴不动。

黑袍人凶道:“告诉你,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这种小孩我都是烤八分熟吃的!”

男孩看着他,那小眼神分明在说:那你怎么不吃我?

黑袍人气结了一下:“你……你太脏了,我一时不想吃。”

男孩又朝他爬过来。黑袍人坐在石台上,吓得双脚抬到半空,吼道:“小王八蛋!沈拓死了,你家里肯定还有别人,爷爷送你回天戟派还不行吗?!”

男孩用极小的声音,难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回去。他们不要师兄师姐,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

黑袍人气急败坏,纵身而起,躲到高处去了。

男孩只好趴在地上。最后缩成一团睡着了。

醒来时,觉得哪里不对。过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右手空空如也,簪子不见了。他猛地爬起来,像个陀螺似地趴在地上乱转。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黑袍人迷惑地问:“干嘛呢?你疯了吗?”

他一口咬在黑袍人的手上。

黑袍人惨叫一声,一巴掌把他抽了个跟头,骂道:“真是个疯狗!”

这一掌却打掉了别在男孩发髻上的金丝木魅簪——男孩睡着时,黑袍人不知哪来的兴致,替他把乱糟糟的头发挽了个揪,顺手从那小手中抽出他一直捏着的簪子别了上去。

阿倾拾起簪子,死死抱在手中,又像个刺猬一样蜷起来了。这是娘亲临走前,留给他的唯一物件。

黑袍人甩了甩被咬痛的手,走上前,戳了他脑门一下:“咬人就是因为这个东西?爷爷我稀罕你这破玩意儿么……”

从那以后,黑袍人好像终于接受这个小东西养不死、甩不掉,认命地由着他跟在脚边了。

却不准小东西叫他爷爷。

阿倾想了想,又试探着叫师父,被他踢了一脚:“姓沈的不配当老子的徒弟!你那对挂掉的爹娘,自以为高洁伟正,我看也未必是什么好……”

他口沫横飞刹不住嘴,冷不防被阿倾小小的拳头揍在了脸上。五岁的小孩,虽是仙家之后,灵力尚未开蒙,这一拳头能有什么,没把他小手硌骨折就不错了。

但这小子见拳击不成,变拳为爪,疯猫一样挠花了黑袍人的脸,稚声稚气嘶叫道:“老东西,你再说一句试试!”

黑袍人当然不怕试试。他哪吃过这种亏,何况对方还是个不知断没断奶的娃娃。他抓住小孩的背心高高举起,只须一摔,就能让他血浆爆一地。

但摔下去的时候莫名其妙收了九分力,不轻不重,恰恰把小子摔得半昏半迷口鼻出血,小命却尚在。

黑袍人摸了摸多了五道血痕的脸,咝了一声,用脚尖戳戳半死的小孩:“老东西这个称谓不错,就这么叫吧。”又长叹一声,“是祸躲不过,这倒霉玩意儿算是甩不掉了。”

老东西性情阴晴不定,无缘无故对小家伙抬手就打,抬脚就踢,阿倾总是伤痕累累,伤筋动骨的情况时有发生,哪一天被打死了也说不定。阿倾隐约觉得,老东西恨他。可是,他脑子里像有根弦拧了似的,洞口大敞着也不逃跑。

倒也不是他多喜欢黑袍人,只是这小小的人儿,眼底深处有些神气跟死了似的,不想改变现状,不想走回原来的生活,任黑袍人如何虐待,也懒得离开。

后来他才知道,黑袍人的名号叫做蚩行魔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上粘着无数鲜血无数人命,仙门中人无不以取其魔首为奇功。

不久前的凤岗城惨案,据说他就是凶手,有人曾亲眼看到他出入城中,众仙门在四处搜捕他。

一大一小站在一座小城里布告栏前,看着上面的通缉令,蚩行一边灌得醉熏熏,一边不轻不重踢了身边男孩一脚:“喂,你说,是不是我干的?”拿脚跟这小子说话,已成为习惯。

小小的沈墨倾摇了摇头。作为惨案中的幸存者,他知道蚩行并非真凶。真凶是那个掐住他脖子的人。可惜,他不曾看到那人面容。

阿倾上前想去撕那通缉令,却被蚩行打开了手。

蚩行冷笑道:“撕什么?不需要你们姓沈的来装好心!扣到爷爷我头上的锅又不止这一口,数姓沈的扣的那口最大!不过,可不能让他们白扣了,我得对得住这口锅!”

围上来的修士们似是为了壮胆,喊起了口号:“诛杀魔头!救下那孩子!”

虽然他们喊着要救他,阿倾却觉得这些人围上来的样子像狼群。他心生恐惧,躲到蚩行身后去。

蚩行低声说:“阿倾,别怕。” O94oRpu16K2gAq+w+N/vPUzVJFpot+RWW7rZVwK+9ZpSHSKJn9SO/zCUJQG4t3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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