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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仙君沈墨倾

方准准走到少年面前:“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脏兮兮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我叫沈灼,你叫什么名字?”

“方准准。”她一边答着,一边弯下腰,摸了摸巨犬身上越来越微弱的青色流焰,并不灼手,原来是冷火。好奇地问,“这毛上有火的大狗是什么东西?”

“这是头蜪犬,是食人妖兽,专食人首。近日已有七八条人命落在它腹中。我奉师命来杀它,已与它周旋三个日夜了……”少年倚在蜪犬肚子上摊开四肢,满身疲倦。

她惊讶道:“你师父让你一个人来杀妖兽?”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也太危险了!

“我师尊一向严厉。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

方准准环顾荒凉四野,犹豫地问:“请问,这里是凤麟仙洲吗?听说凤麟遍地珍宝,住着仙人仙子。你……是仙人吗?”她打量着沈灼,他身上的青织衣袍污血斑斑,精疲力尽坐在地上样子,实在没什么仙气。

沈灼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顿了一下才说:“这里叫凤麟洲,原没有那个仙字。”接着目光下移,注意到她腰间挂的一块金灿灿的牌子,脸色变了。

是烛龙给她的寻宝令,她之前把它拴在了腰带上。

他神情复杂:“你是猎宝人?”

她料不到会被一语道破身份,没敢立刻回答,露出戒备神气。

沈灼脸上浮现了然之色,回答了她之前的疑问:“ 凤麟洲确实有很多珍宝,却也没多到随手能捡的地步。我们这里有凡民,有妖精,也有仙门修士,我便是仙门弟子。大概与你期待中的仙人仙子相去甚远吧。”

方准准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凤麟的了解仅来自那本祖传的《凤麟风物志》,还有烛龙天花乱坠的描述。

少年突然抬头朝空中看去,遥远天际似有一片乌云镶着轻淡光华迅速掠来。他神色大变,翻身跳起,把她推进一簇灌木丛,按着她蹲下,压低声音说:“别出声,我师尊来了!”

她还有些懵,糊里糊涂地问:“你师尊是谁?我为什么要躲?”

“家师焚月仙君沈墨倾,天戟派焚月堂主!”

方准准愣了一下:“焚月……仙君?”她觉得这名号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但旋即就否认了这丝熟悉感。她初来乍到,怎么可能听过凤麟仙洲一个仙人的名号?

少年紧张道:“没错!我师尊可是抓捕猎宝人第一人,心狠手辣无人能及,你们猎宝人要是落在他手中,会被套上铁藜索,关进石牢!你千万不要出来!”

方准准想问他师尊为什么要抓猎宝人,少年已示意她噤声。没一会儿,人影从天而降,落在蜪犬尸体旁,有话音响起:“ 灼儿,灼儿?”那嗓音很好听,微沉又悦耳,像洞穴中的山泉水落在玉琮之上。

听到这话声,她又莫名烦躁起来,差点忍不住伸头去看,被沈灼把她脑袋用力按回去,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纵身跃出去:“师尊,我在这里。”

她便从灌木枝叶缝隙中悄悄望出去。

墨色衣袍似遗落在清晨的一片黑夜,几缕山间晨雾卷在黑袍掐着赤色云鹤纹的衣边,乌发用一根洁白的金丝木魅簪别住,深色衣物反衬得冷白肤色如玉无暇,眉眼冷峻,曦光映进眼底也毫无暖意。好一个清冷孤高,俊美无俦的仙君。

她茫然了一阵,思来想去,没能从记忆中搜索到这个人,有些怅然若失。

沈墨倾看到沈灼,微不可见地松一口气,脸上神色仍冷冰冰的:“伤得如何?”

沈灼右臂已不太能动了,还是坚持着行礼回道:“一点小伤,不妨事。”

沈墨倾打量一下他破烂不堪的衣裳、满身的血,从袖中抽出一条绷带,往徒弟右臂的伤处裹了一裹,勒了一勒。沈灼痛得打哆嗦,却见师尊蹙着眉心,似有不耐烦之意,便咬着牙硬是一声未吭。

给徒弟简单处理了伤处,沈墨倾挥了挥手:“回门中找昏雨长老看一下去罢。”

“是。”他拼死拼活完成师尊布置的任务,照旧一句肯定或赞赏的话也得不到,虽然习惯了,每次还是免不了委屈。

沈墨倾弯腰看了看蜪犬,道,“蜪犬肉可医小儿百日咳,我就近把它带去曲兰镇分给百姓。”

沈灼心中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杀的妖兽,去人前领功的却是师尊。但他哪敢说什么。

沈墨倾扫一眼磨磨蹭蹭的徒弟,眉心蹙起:“怎么,还要我抱你回去?”

沈灼心虚地瞥了一眼灌木丛的方向,问道:“师尊不一起回去吗?掌门师伯说,他很……很挂念您……”半截话被师尊透骨冰冷的目光逼了回去。

沈墨倾脸色沉下:“你告诉沈星筹,我不会再踏进天戟派半步!”

沈灼不敢再说,应了一声,只得离开。却听背后传来带着微微疑问的一声:“嗯?”

沈灼脊背一僵,站住了。

随着“噗”的一声粘腻声响,沈墨倾弯腰拔出蜪犬左眼中的蓝尾羽箭,拿在手中低眼看着。

沈灼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找补:“这支箭……是个猎户射中的!我跟蜪犬打斗时,有个猎户路过,顺手就帮了我一下……”

沈墨倾缓缓抬眼看着他,脸上表情一片森然。

师尊脾气一向不好,但脸色可怕到这个程度实属罕见。

沈灼心一横,跪下了:“徒儿好大喜功欺瞒师尊,没提猎户的事,只想让师尊以为是徒儿独自杀死蜪犬,请师尊责罚!”

说罢跪在地上转过身去,把背部亮给师尊,闭眼等着重重的惩戒落下。

师尊的灵武惊澜尺神鬼畏惧,可是,说不上杀敌用得多,还是惩戒徒弟用得多。每每领罚,必定皮开肉绽。

等了一阵却没等到,回头一看,师尊正望向别处,目光所落可不正是那片灌木丛。

沈灼的心如坠冰窟。师尊素来出手狠绝,对恶迹斑斑的猎宝人更不手软,罪轻些的,抓住了铁藜索一捆,活生生磨着地拖回天戟派的石牢;犯下杀孽的,直接一记惊澜尺拦腰斩作两截。今日遇到的这个女猎宝人与他有并肩作战之谊,他不想让她落在师尊手里。

沈灼心中一急,扯住了师尊的袖口:“师尊……”

沈墨倾收回目光,不悦地低眼看着徒儿:“拉扯什么?你还小吗?”袖子一甩,沈灼被甩得打了个滚,惊慌失措地趴在地上。

沈墨倾顿了顿,道:“诛灭妖兽,得乡民相助也无不可,去吧。 ”

师尊没有发现那里藏了个人?!沈灼暗自庆幸。忙不迭爬起来,抱着七上八下的心,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沈墨倾在原地站了一会,低身把箭镞的血在蜪犬皮毛上擦净,小心地收进乾坤袖中,眼锋若有若无地扫一眼灌木丛,然后拖起蜪犬尸体的大尾朝山下走去。

方准准耐心又机智地埋伏了一阵,直到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才从灌木中钻出,张望一下,果然已经望不见焚月仙君的仙影。

自从来到这里,烛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直到记起腰间的寻宝令。拿在手中看了看,发现牌子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新字样:“奢比须在曲兰镇,请前往寻觅。”

她对着牌子端详着,挑了挑眉道:“虽然是木头的,却能变化字迹,也算个宝贝,应该能值几个钱吧,回头卖了换包子吃。”

寻宝令在手中明显哆嗦了一下,差点气裂了。她得意地一乐。看来,透过寻宝令,烛龙那厮能听到她说话。等她找到那什么奢比须,也通过此令喊它收货即可。

等等,奢比须?奢比?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仔细回想一下,记起来了。

《凤麟风物志》。 vgKDvmp92vPRI0xr3ky2RvplaMNffXOneIK5nw2lwZVyA/1xPRiGKoYLQ1D431kA



第4章 凤麟风物志

方准准家那本祖传古书《凤麟风物志》,作者署名“黑白子”,纸页泛黄,散发着浸染了几百年的久远气息。书中描述了一个叫做“凤麟仙洲”的地方,记录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妖异精魅、奇珍异宝。

她很小的时候,从她爹方水胜的书架上翻出这本书,当成小画书看。被爹爹发现了,惊得大呼小叫,说这是祖传珍本,万不可弄坏了。又神神秘秘对她说,他认为凤麟仙洲真的存在,若能前往一游,死而无憾。

《 凤麟风物志》图文并茂,文字部分的字体非常漂亮,方水胜教女儿和伍子歧写字时,就是拿这本书当字帖。伍子歧就着此书,练出一手与书上一等一相像的好字。方准准的练习成果么……祖宗本人见了都想打她。

后来方水胜越发沉迷,竟有些神神叨叨,整天抱着书漫山遍野乱走,直至坠崖身亡。他至死也料不到,自家女儿有一天会骑着一头怪模怪样的烛龙,来到他苦苦寻觅的凤麟。

那本害死方水胜的古书上,就记载着一种叫做“奢比”的妖兽!她看过的书不多,因为《凤麟风物志》内容猎奇有趣,从小翻过不知多少遍,印象非常深刻。记得书中说,奢比妖兽,体壮如牛,居于水中。兽身,人面,巨耳,须若青蛇。其蛇须能令人精魂不灭,成不死之身。

奢比兽的配图,是个人面兽身的丑陋怪物,嘴边生着两根弯弯曲曲的活物似的胡子。那应该就是她要找的奢比须。

她一直以为《凤麟风物志》是胡编乱造,爹爹的话是谵妄疯话,如今看来,既然凤麟真的存在,那么奢比兽也可能是存在的。她参不透家传的古书为何会记载着异界的事物,不过,对要寻找的目标有点了解,总是好事。

那么,寻宝令上指示的曲兰镇在哪呢?

她把弓收进弓囊,站在高处张望,见一条小路沿山蜿蜒而下,地势平坦处,有座城镇笼在晨雾中,不知是不是曲兰镇。镇上该有小吃店什么的吧?好饿……

旋即记起自己身无分文。

“是乞讨还是打劫呢?”她纠结地自言自语着,朝着小镇走去。全然没看到路边岩石后走出一袭墨袍的人影。

沈墨倾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贯冷漠的眼神像冰湖开裂,瞳底似有重重叠叠光影掠过,全身血液似逆行,耳中轰鸣风起云涌,急促的呼吸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又努力睁大眼睛,生怕少看了那背影一眼。他不敢置信,几不可闻的自语飘出唇角:“是她吗?”身体晃了晃,扶着大石才站稳。

曲兰镇不大,无重楼高阁,却也热热闹闹。方准准走进镇子时,正赶上早市。四乡五邻的农人挑着自家种的菜、养的鸡来镇上贩卖,临街的店铺行肆挂起幌子开门营业,人来人往,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人们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与苍朔差别不大,一时间她还以为走进了家乡的某处普通小镇。

忽被一阵香喷喷的气息吸引,循着味来到一个包子铺前。摊主正掀开蒸笼,腾起白汽中卧着群白胖可爱的发面包子,热情招呼道:“客官来盘包子吧,我老石家的牛肉孜然包子个大馅足,闻名十里八乡,不吃我家包子等于白来曲兰镇一趟!不信您……”

白汽散开,摊主看清跟前站着的人一身满是尘土和血污的猎装,目光下移一下,又注意到她腰间的牌子,脸色微变。

包子吸引了方准准的全部注意力,没有察觉摊主的神情变化,脑海中在“乞讨”、“打劫”两个词上先后打叉,想了想,抽出一枝羽箭,笑吟吟双手奉上,巧舌如簧:“大叔您看这支箭,箭杆箭镞都是精铁打制,您看能换几个包子?”

她随身带的这套弓箭并不是娘的遗物。娘亲那套,在上次“被山匪掳去”时丢失了,这一套是找邻村最出色的匠人新做的,用的可是上好的材料,若不是饿得急了,她才舍不得拿箭换吃的。

原就紧张的摊主见她突亮凶器,手中笼屉盖“蓬”地掉到地上,一脸惊恐地后退:“猎宝人要杀人啦!”

街上行人顿时惊慌,看过来的目光就像见到什么凶神恶煞一般。被摊主这么一嚷,当真以为有命案发生,吓得胡乱奔走,大人叫小孩哭,街面上乱作一团。

方准准整个人呆住了:“我不是,我没有……”

一名四十多岁的锦袍男子在几名手持棍棒的手下簇拥下沿街奔来,气势汹汹嚷道:“猎宝人在哪呢?”

见这架势,方准准暗叫一声惨,拔腿就跑。跑了没几步,猛地撞上黑漆漆一人,鼻梁在人家胸口撞得一酸,整个人向后弹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扯住手臂一带,她不由自主转了个圈,不知怎的就被这人掩在身后。

锦袍男子追杀的脚步一滞,看清来人特有的衣袍制式,大喜:“尊驾可是仙人?仙人来得正好,这个女子是猎宝人,下官正打算绑了她交给仙门处置!”

躲在仙人身后的方准准心头一片瓦凉。因为她已经看到,这位掐着她腕子的人,脊背挺拔笔直,另一只手里拖着个大狗尸体,正是蜪犬。它死去多时,身上浮的那层蓝色冷焰已经消失,只余一身脏兮兮的灰蓝皮毛。

正是焚月仙君沈墨倾。这下好了,会被直接拖去什么石牢吧?

沈墨倾不动声色,问锦袍男子:“你是曲兰镇的里长吧?”

那人赶紧补上礼数:“下官付向高见过仙人。”

凤麟洲凡间百姓对仙门修士十分敬重。凤麟天宽地广,灵气充沛,盛产天材地宝,倍出妖兽灵物,人亦可以修行得道。修真界的仙门修士会使用仙术灵符,若成大能修士,可拥有绝世武力,元寿绵长,青春常驻。

不过,修仙需要天赋和机缘,得道者毕竟少数。凤麟洲有凡民亿万,有多如繁星的城郡,城郡以城主为首领,下设诸多官员,管理着本城和周边村镇。仙门与城郡统治者保持着适当距离,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在这个妖兽出没的世界,各大仙门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凡民受仙门庇护,对仙门十分尊崇。

沈墨倾把犬尸往他前边一丢:“这是最近食人的妖兽蜪犬。蜪犬肉可治小儿百日咳,你给大家分一分。”

付里长胡须都哆嗦了,激动得语无伦次。近日有妖兽流窜至此,趁夜袭击晚归路人,只把人脑袋啃去,留下无头尸横在路边,搞得镇上人心惶惶。

他带领衙役夜夜巡逻,只远远瞅见过这头狡猾妖兽蓝幽幽的魅影,毛都没揪到一根。无奈之下向天戟派投去求助信,没想到仙君悄然而来,不曾惊扰民众就解决了祸患。

围观人群中有被害人苦主更是悲极怒极,冲上来撕扯犬尸,恨不得当场生吃了。

付里长赶忙令人劝阻安抚,回身朝沈墨倾大礼及地:“敢问仙君仙号?”

“在下天戟派沈墨倾。”

付里长脸色刷地一变,登时白了几度。四周喧闹突然静了,人群自动退让出一个大大的圈,中央只留下沈墨倾、方准准和付里长三人。 0pSKzlsdzCTZeOdA1QavOteUq5DunddDyu2VtkAqCsNjeXJ5yyZRJYS/zFLvZwiC



第5章 仙君不好惹

凤麟洲按地区域分东西南北四境,无数修仙门派。近年来,天戟派乃是凤麟西境最有威信的仙门,羽翼佑泽数千里,小小的曲兰镇也在其势力范围之内。按理说,凡民应对天戟派的仙人礼遇有加,可是这一位……

从付里长的表情看,他也很想退开,鼓足勇气才坚持站在原地未逃,原本激情澎湃的腔调突然干巴了:“原来……原来是焚月魔……仙君!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方准准只在盘算怎么脱身,初时没察觉异样,过了一会才听到些窃窃私语从人群中漫漫而来。

“他就是天戟派掌门半路找回来的堂弟,那个由魔头养大的人啊?听说刚认祖归宗就魔性大发,把四大长老打残了两个,天戟派都差点掀翻了……”

“听说性子凶残的很,不是用火把人烧死,就是把人冻在冰块里冻死……”

“听说用尺子打人是他最大的爱好,他们门中弟子有被他抽断脊梁骨的……”

“听说他在天戟派建了个石牢,拿活人投到火窟里炼制灵武……”

沈墨倾往人群冷冷瞥了一眼,眉间挂着不好惹的神气。人们突觉煞气扑面,齐齐噤声,不由自主后退了一大截。

付里长心都凉了,害怕他狂性大发当场杀人,赶紧拼上老命打圆场,大礼及地,用格外高扬的调子拼命拍马屁:“多谢焚月仙君为民除害,我们全镇父老铭记仙君大恩!”

沈墨倾道:“蜪犬不是我杀的,是我徒儿杀的。他叫沈灼。 ”

付里长腿有点抖,连忙把马屁纠正得精准些:“果然名师出高徒,英雄出少年!”

沈墨倾微点了一下头,不说半个字的客套虚话,只是寒凉眼底总算浮过一缕柔和。

付里长擦着冷汗想撤,又犹豫地刮一眼沈墨倾身后的方准准:“仙君,这个猎宝人……”

沈墨倾神色一冷,打断他的话:“ 杀蜪犬有她一箭之功。”

付里长顿时噎住,礼数上该对这猎宝人道声谢,却又着实不甘心。不上不下的表情十分尴尬。

方准准仰头看着沈墨倾的后脑勺,讷讷出声:“那个,仙君?我既然有功劳,能不能放了我?”

沈墨倾半晌没回应,也没回头。她还以为他没听到,小心翼翼拿指尖戳了戳他后背:“仙君……”

他脊背僵了一僵,缓缓回过头来。他的动作极慢,她陆续看到他侧脸的线条,眼睫,鼻峰,然后一对寒潭般的眸子定定看向她。

他个子高她一大截,是俯视下来的,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之深之沉,让她有点错觉,似是晴天里忽然下了一场大雨将她没顶包围。

她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想: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势,随随便便看人一眼,就能用眼神把人淹死。

他浅色薄唇微动,无声说了一句:“你怎么才回来?”一瞬间有一丝委屈从眼底浮过。

她没有听清:“什么?”

沈墨倾好像愣了一下,脸上神情才恢复平常的冷漠:“你得跟我走。付里长,我们先行一步。”

说罢不顾手里的人抗拒的较劲挣扎,拖着就走。

付里长赶紧长礼相送:“仙君慢走!”巴不得这个正邪难辨的瘟神赶紧离开。

直起腰来时却发现他们没走远,只是拐去路边老石家包子摊上买了两只包子。

望着二人身影,付里长困惑不已。传说天戟派的焚月堂主是抓捕猎宝人第一人,对这个女猎宝人却挺细致,又给买包子,又拖手腕子……有点奇怪?

不过沾上焚月仙君不可能落好,说不定一会儿那女的手腕就断了呢?他一个十八线小官还是别猜些有的没的,专心给大家伙分蜪犬肉吧!

包子摊前,方准准从得到一个包子开始,就老实了。填饱肚子最重要。唔,油润的包子皮白白嫩嫩,孜然牛肉馅香而不腻,汤汁饱满入味,一口咬下去特别有满足感。摊主诚不欺我!

正舔着手指,一只骨骼均称的手用油纸托着另一只包子递到她跟前。她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问:“仙君不吃吗?”

他瞥她一眼:“这个也是给你的,一个你又吃不饱。”

“……”她的饭量就那么挂相吗?但她真的不饱,也就不客气了,道了一声谢,接过来接着啃。

沈墨倾看着她馋猫一般的吃相,眼底悄然一软,眼睫的弧线都柔和了。她总是警觉锋利的,倘若惹到,反手便抽弓搭箭针锋相向。唯有以食物投喂,才会让她放下戒备,毛也顺了,眼也弯了,嘴巴塞得脸颊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

他蠢蠢欲动的手指还没行动,方准准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壮着胆子仰头打量他。随着肚子饱起来,她的胆子也肥了。

一袭墨袍十分合身,衬得腰背笔挺,身材修长。侧颜的线条利落明晰,皮肤冷白到近乎雪色,唇色浅淡,鼻峰挺拔,眉眼如冷墨画就,多少透着些睨视众生的骄横,又隐隐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寡凉。

一瞬间,她竟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不可能啊,就算是做梦,以她的生活经历,也梦不出这样一张脸。

似乎被她的目光冒犯到,他低头看她一眼:“看我干什么?”

那一对黑瞳在冰水里洗过似的,盯得她心中一阵慌。不过,越紧要的关头要越冷静,做为龙尾寨最优秀的猎手,这是基本修养。她镇定迎视着他的目光:“我做梦都没见过长得您这么好看的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

空气仿佛凝固,路人收声,飞鸟刹羽,路过的风都静悄了。

要钱不要命、敢做焚月堂主生意的包子铺掌柜老石,看到沈墨倾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不禁佩服地在心里为方准准提前上了三柱香。这位女侠竟敢出言轻薄焚月仙君!别的猎宝人被抓住,也就是关石牢,上上刑,焚个尸。这位姑娘就厉害了,死刑起步,凌迟封顶。

沈墨倾却未发作,面无表情地别开脸,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脸颊悄悄红了。

方准准默默挣了一下手,试图把手腕从他抓握中抽回来。却没成功。感觉被握得更紧了。他眼神凛冽起来:“你想跑?”

她镇定地反将一军:“仙君老拉着人家的手,什么意思啊?”

仙门中人就是功力强,沈墨倾依然没被她整懵,目不转睛地看她一阵,似乎叹了口气,一句微不可闻的话音在唇角一飘而过:“还是这般胡闹。”

方准准没听清楚:“什么?”

他不再说话,也没有松手,只扯着她走。这是要直接拖她去石牢吗?她急了:“哎哎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修仙之人这么不讲礼数吗?”

沈墨倾似乎冷笑了一下:“礼数?”那轻蔑的语气,仿佛在说什么垃圾玩意儿。

方准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开始人身攻击:“你的手好凉!手指跟冰块似的!我手腕都要冰出风湿痛了!”

沈墨倾看她一眼,说:“你的手倒格外暖热。”

这人是在调戏她吗?!方准准警觉地盯着他看了几眼。他眉眼如蓄冰雪,正经的不得了。是她想多了吧?手拉着手,想必是他控制犯人的方式罢了!

方准准怒从中来:“您是把我当暖手炉了吗?”

沈墨倾不置可否,手也不撒,坦然的就像她是他家暖手炉成精。

方准准满腹怨气。其实,自从一年前被人从龙眼湖捞上来,她没像伍子歧那样昏迷不醒,却落下个毛病——身上总是发着低热,始终不退。一直以来她只顾着伍子歧,顾不上自己这点小毛病。给伍子歧请郎中时,也忘了给自己顺便诊一下。再说了,身体并没有不适感,不就是皮肤热一点,偶尔心口烧一点吗?已经习惯了。

她没招了,绝望地问:“仙君,石牢里的牢饭也有肉包子吗?”

他凉凉道:“没有。”

她出离愤怒了:“包子都不管,凭什么让我去坐牢?不是……我是说,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抓我?你们这边没有王法吗?”

他脚步顿住,神情倏地一沉:“你们这些猎宝人,实际就是一群盗匪。只要确认身份,一律归监审讯,该杀杀,该罚罚,这便是我的王法。”

他长得十分俊美,眉眼线条却稍嫌凌厉,神色一旦严厉起来,就令人自主心生畏惧。

方准准料不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转眼间就被戳破好几次身份,感觉自己变成马蜂窝。一腔源自无知的无畏被打压,硬着头皮反问:“猎宝人……怎、怎么就是盗匪了?您这是行业歧视啊!”

他回头扫她一眼,将她看个透心凉,声音带着凛冽:“你们通过烛龙邪力从异世来到凤麟,觊觎此间珍宝,肆意掳掠,贪心无度。”

再次被一语道破玄机,她心虚得灵魂出窍,讷讷道:“来这里的猎宝人……很多吗?”她还以为自己这块寻宝令挺稀罕的呢!

“多如飞蝗。你们背后还有个成规模的组织——千宝殿。”他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最后三个字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仇恨的猩红猩红,身周忽然冒出大能修士特有的灵力威压。

方准准正在心中嘀咕:烛龙这家伙雇了那么多人?它到底要寻多少宝?

突如其来的威压感迫来,压得她险些趴到地上去。沈墨倾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失态,急忙敛起灵力,伸手搀了她一把。 0pSKzlsdzCTZeOdA1QavOteUq5DunddDyu2VtkAqCsNjeXJ5yyZRJYS/zFLvZw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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