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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破土的龙尾

每当幼兽出谷,狴犴兽魂就化成一股风沙,在谷口结界内缓缓盘旋等它吃饱了回来。那天来的采玉人是名红衣少女,她相貌秀丽,笑容明亮,这也是让狴犴放松警惕的原因。少女似是没有经验似的,没像以前的采玉人似地把花扔在潭面,而是蹲在水边伸着手,把花拿在手里,温声唤幼崽过去吃。

幼崽有些犹豫,它从未与人类走那么近过。但是,以前来的采玉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个少女却漂亮又和气,是它见过最好看的人类,它有些想跟她玩耍。

少女的声音温柔,笑容甜美:“小宝贝,你长得好可爱啊。”

它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少女,一游三绕地朝少女靠近去。幼崽心性好奇好玩,自出生起就只在一条枯谷中守着母亲的魂魄,实在寂寞。而结界后面的狴犴也是这么想的。孩子跟着它被禁锢在这里,太可怜了,难得跟人玩一次……

幼兽游到了少女跟前,小心翼翼地吃掉了她掌心的肉雪莲,然后两只前爪托着血魄朝她手中送去。以往它都是把血魄抛给采玉人的,但这女孩子离得这么近,砸到她脸蛋怎么办?

少女夸着“小乖乖”,笑嘻嘻地伸手来接。却没有拿血魄,而是突然掐住了幼兽的爪子,脸上笑容变得尖刻阴狠。结界后面的狴犴见情况不对,用啸厉风声吼道:“快跑!”

幼兽本能地挣扎起来,爪牙朝少女脸上招呼而去!它虽是幼崽,却也是神兽,不是区区凡人降得住的,若一爪下去,少女的脸皮都得掀掉!

电光火石之间,它的巴掌呼到她脸上前一瞬,只听她一声尖叫:“上交狴犴幼崽一头!”

然后,幼兽就凭空消失了,只余一枚血魄滚落在地。结界后的狴犴兽魂惊呆了。它的孩子呢?去哪了?

摔倒在地的少女爬起来,一只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块金色牌子。她看了看牌子,脸上露出欣喜笑容。捡起掉在地上的血魄,抬起头来,朝着结界后的那团风沙璨然一笑。

兽魂顿时疯怒,狂吼道:“我的孩子呢?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还我孩子!”

少女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兽魂时而狂旋,时而咆哮,可是却不能出谷半步。它受主上之命镇谷,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出去。主上的命令,胜过任何枷锁。即使事关它心头肉的孩儿,它也不能违逆突破,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衣少女离开。

它只能继续恪尽职责留在谷中,可是恨怒涛天,怨忿俱增。它想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这么对它。许久以前,主上带着它出生入死诛杀邪龙,为的是这些凡人有一片安宁土地,平静家园。它在与烛龙的恶斗中死在这里,兽魂亦不能入轮回,永远留此镇守。它不曾有过怨言,它以为,这是它的职责而已。

它谈不上对凡人有多少爱,它爱戴的是主上。它只知道,主上肯为他们不顾一切,付出生命,那必是爱他们的。主人爱他们,它也跟着有点爱他们。那么他们,应该也是爱它的吧。

可是它错了。他们不但不爱它,还忘记它付出的一切,还夺走它的孩子。

兽魂在谷中日夜倘佯,戾气翻涌。忽然听到谷外有声音传来。是它的孩子回来了吗?它飞驰到谷口,没看到幼兽,只看到一个采玉人拿着一朵肉雪莲在湖边喊:“小神兽,你怎么不出来了?我带了肉雪莲来,你快拿血魄来啊!”

狴犴勃然大怒。他们把它的孩子都夺走了,居然还敢来要血魄!

他们要,它便给。狴犴旋磨了一块血魄,吐在谷口边缘。在潭边苦等的采玉人只看到潭水对面风沙中突然落下一块赤红血魄,滚在谷口。采玉人大喜,游过潭去,弯腰去捡血魄。

谷内弥漫的沙尘中突然起了一个风涡,将采玉人吸了进去。兽魂发出恨怒咆哮,将采玉人旋转摔打,脆弱的凡人肉身很快碎裂,肢体内脏甩得到处都是。

后来依然陆续有采玉人来,他们浑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无一例外被血魄引诱到谷口,在狴犴兽魂的狂怒下死无全尸。

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兽魂已不同往日。神兽开杀戒,即已堕入魔道,更何况它杀的采玉人多数是无辜之人。虽然事出有因,情有可怜,但凤麟的天道自有不近人情的准则。

兽魂魔气四溢,理智丧失。

前日卷进来的那个少年却是例外。它也想杀他的,毁灭和杀戮是它唯一的渴望。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它,除非……

除非主上再世。

周迈被它吸进谷后,有一匹白马跟着冲了进来。它辩识出那也是头神兽,感觉十分不耐。它要杀的是人类,神兽跟着凑什么热闹!白马虽长得挺气派,却是个草包,根本不能打,被它用风沙甩着摔了几下就半死了,然后丢出谷去。

回头接着收拾那个少年。少年躺在碎石上,已经昏了过去。左手袖子翻上去一截,露出一粒用红绳串着的雪白镂雕珠子。

狴犴一眼认出,那是主上的回元手串上许多珠子中的一粒。主上的回元手串在某次跟烛龙的恶战中断裂,珠子不知洒到哪里去了。过去不知多少年月,这其中一粒竟然出现在这少年手上。

它知道主上之物都是有灵性的,珠子既然跟着少年,便说明冥冥之中,主上与少年有某种缘份。虽然这缘份如漫漫银河中的一枚星子,万丈红尘中的一缕微风,极细极小,却也是存在的,它不能无视。

它悲从中来,对着珠子号哭发怒,质问主上,人这么狠毒地对它,主上为什么还要护着人。

不知在何处的主上,没有给它任何回答。

无论如何发怒,它也不敢伤周迈,气怒之下拎他起来塞进一个石洞里。它不敢杀他,那就让他饿死好了。那就不算它杀的了。

可是很快,沈墨倾就杀了进来……

狴犴说到最后,透着万分怨忿委屈,话音却愈发模糊不汪,沙尘身形缓缓流散。沈墨倾十分后悔伤它太重,大声道:“狴犴,你打起些精神,你若散魂,地下邪骨就镇不住了!”

狴犴的语调里有几分痛快,也有几分无奈:“早就镇不住了……从我化魔那刻起,就失去了镇邪之力,迟早的事……邪龙再世,天翻地覆,好得很,好得很……他们活该……我不欠世人,只对不住主上。幸好我会魂飞魄散,不会再与主人相见。否则的话,他必会骂我……”

看着它渐渐散去,沈墨倾伸手去摸它脑袋,试图注入点灵力帮它,却无济于事。它没有实体,不过是个魂魄罢了。

他知道已无可挽回,只得道:“狴犴,我有生之年会一直寻找你的孩子,若它尚在人世,我定会护它周全。”

兽魂即将熄灭的红瞳亮了一下:“谢……”

一个字未说完,红瞳的微光已被铺天盖地散下的沙尘湮没,黑色沙粒铺遍山谷,常年盘旋的风止了,漫长山谷悄无声息。

他只轻轻说了一句话:“周迈,方快快,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环境太安静,他话音虽轻,石洞里的人还是听见了。一人一貂紧紧抱在一起,惶恐不知所措。

极度寂静中,似乎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沈墨倾原地站着未动,只握紧了手中惊澜尺,调起全部精神,将灵识扫遍三百里长的山谷,心中一根弦绷到极点。

谷底土地异动的一刹,他的身影从站着的地方消失,准确地出现在极远之处有物破土而出的地方,惊澜尺狠狠斩下去。

拱出地面的是连在一起的几节白森森的巨大骨节,是兽类脊椎的形状,一节就有小房子那么大,它理应没有生命,却在镇谷神兽魂散之后,由最阴煞的邪气催动,带着积压数千年的仇恨,想要挣脱地底。 XLxZoQXMh4NfAlJGrwvKxK9rT9g84rpmuA6MQho8Kvzl9pYZ90pHaeuNTBoDDru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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