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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停止吵架，朝方准准看来。沈灼问：“方门主，你想到什么了？”
方准准把拘妖袋倒提在手里一抖，里面的山猫却不愿出来，死死挠住了袋子内里。她催道：“你出来，我有话问你！”再抖了一下，山猫活生生被抖了出来，滚在地上蜷成一团，两只爪子抱着脑袋。
她蹲在它面前，盯了它半晌，突然唤了一声：“洛有有！”
山猫猛地抬起头来，瞳孔忽地变得又黑又大，翻身爬起，原地蹦了两下。方准准腿一软坐倒在地，喃喃道：“真的是你……”山猫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愉快声音，拱过来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沈灼不明所以：“方门主，它的名字是阿球。你叫它什么？洛有有？洛有有……”他记起来了，“洛有有不是守地牢的那个小修士吗？”
方准准怜惜地摸着山猫的毛头，问沈灼：“你还记得那小修士看到你时，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沈灼道：“当然记得，他蹦到我身上，抱着我脖子，肯定是认错人了……”话说一半已然回过味来，面露惊恐，“他……难道他才是阿球？！”
方准准脸色凝重地点头：“山猫是洛有有，小修士是阿球，一人一妖，交换了身份！”
沈灼脸色惨白，目瞪口呆：“不可能……”
那山猫却在拼命点头。
方准准又道：“还有守门的另一个小修士洛小风。我初来襟水城时见过他，那时他还是个街头小混混，在街上拦着一群枕水阁的修士求拜师，那时他还叫邹小风，相貌仍是那个相貌，气质却与现在的洛小风截然不同！”
沈灼怔怔道：“你是说，他也与某个妖物换了身份？这怎么可能？”
一直静静听着的沈墨倾吐出一口气，道：“若说换了身份，不如说换了躯壳更确切。如此，就能解释枕山阁内为何混乱如厮了。大概此处所有修士，都被妖物占据了躯壳，而关在地牢中的那些妖物，其实住着修士们的魂魄。我就说昔日一板一眼的洛饶变得举止风骚，分明是地牢中那头九尾狐的风格。”
方准准亦记起在地牢中时，九尾狐凄凄切切望着洛饶的样子。原来，那才是真正的洛饶，在望着自己的身体啊。
沈灼仍然难以置信：“可是，妖物们是怎么做到的？别的不说，就说阿球，它那点修为我还不知道？连化人形都收不起尾巴，哪有本事夺舍仙门修士的身躯，取而代之？”
方准准眼中闪了闪，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洛有有带来。”说罢抬脚就跑。
沈灼刚想提醒她有禁制，别撞着，她却已经穿界而出，畅通无阻。透过冰纹禁制望着她的背影，沈灼惊讶道：“师尊，方门主为何能通行您下的禁制？”
沈墨倾眼中闪了闪，才答：“哦，我给她打了普通禁制的通行咒。”
沈灼的脸拉了下去，嘀咕道：“您都没给我打。”
沈墨倾瞥他一眼，没搭理。方准准之所有能通行他的普通禁制，是因为她身上有他的灵核，并非有什么通行咒。但此事机密，当然不能说，沈灼要嫉妒生气，便让他气着吧，反正这小子不闹这个别扭，也会闹那个别扭。
方准准原以为要到地牢那边才能找到洛有有，却在半路上遇到了。这家伙正探头探脑，不知在找谁。看到方准准走来，本能地想逃似的，又站住了，揪着衣角，怯怯地望她。
方准准看得有趣，索性远远站住，看他要如何。只见小子踌躇半晌，犹犹豫豫走过来，哼哼着问道：“姐……姐姐，他，他呢？”
方准准故意问：“你说谁啊？”
他憋了半晌，小脸憋得通红，道：“我想找灼哥哥。”
“哦？”她扬了扬眉，“你找沈灼有什么事吗？”
他脚尖蹍着地，局促地说：“我……我有事找他帮忙。”
没多久，方准准牵着小修士“洛有有”，一边说说笑笑，一边走过来了。小修士笑得娇憨，特别好骗的样子。禁制内的沈墨倾待二人走到近处，抬手把禁制打开个缺口，方准准眼疾手快把小修士往里一拉，缺口封闭。
小修士见原本空空的前方突然出现两个人，吓得一蹦，整个人挂到了方准准身上，嗷嗷乱叫。
方准准赶忙安慰：“别怕别怕，你看这是谁？”
小修士从她肩头抬起脸来，看清沈灼，眼睛忽地睁大，从方准准身上跳下来，又纵身跳到沈灼身上，双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脖子。
沈灼托着他，半晌才鼓起勇气唤道：“阿球？”
小修士猛地哆嗦了一下。慢慢地松开手，慢慢溜到地上蹲着，脸埋进膝盖里不敢抬头。
沈灼蹲在他身前，颤声问：“阿球，真的是你吗？”
小修士抬起脸，胖胖的脸颊上挂满泪水，眼睛湿漉漉的，小声说：“灼哥哥，对不起……”
沈灼猛地站起来，指着它怒道：“孽障！你真的……真的夺了修士身躯？！我……我……”手按到剑柄上，却迟迟没有拔出。
趴在地上的金钱山猫忽然跳过来，抬起两只前爪扑到沈灼腿上，失去舌头的嘴巴发出含混的呜叫，仿佛在劝架似的。然后它转到小修士身前，竟然亲热地蹭了蹭他泪湿的小脸。
小修士抱住山猫的脖子，脸埋在它的长毛里，大哭起来：“灼哥哥，我不想占有有的躯壳，我不想变成修士，但是如果我不占，有有的身体就被别人占去了呀……”
山猫舔了舔他脸蛋上的泪水，喉咙里发出温柔的呼噜声。
变成小修士的阿球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变成阿球的小修士，抽抽噎噎叙述事情经过：“两年前，我奉女王之命离开金钱谷，四处寻找灼哥哥……”
他的叙述刚开了个头，就被沈墨倾打断了：“等等，你们女王找沈灼做什么？”
沈灼神色一凛，赶忙道：“不重要！这事不重要！还是让阿球说说枕山阁是怎么回事吧！”一边心虚地瞄了他师尊一眼。
沈墨倾拿眼刀刮了他一下，心中想：你小子怕是在金钱谷惹下什么事端吧！回头再跟你算帐！发话道：“山猫，接着说。”
沈墨倾一开口，阿球就吓得缩起脖子，紧紧靠在沈灼腿边，委屈道：“我一直没找到灼哥哥。大约半年以前，我露宿野外，被枕山阁的仙人用网子罩住。我没有做过坏事，不明白仙人为什么要抓我。可是他们不听我辩解，把我关进地牢，在我体内打下镇妖符，还，还……”他浑身哆嗦着，“还割掉了我的舌头。”
沈灼的眼睛又红了，蹲下身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心疼得刀割似的。阿球干脆钻进了他怀里，虽然是人身，一举一动活像个撒娇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