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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准准浑然不觉自己口无遮拦耍了流氓，把注意力转移到洛饶身上。她抓起他右手察看，果然在他手心里有个隐隐发蓝的图纹：“这就是开门钥匙吗？”
一边说，一边执着这只手按到看似寻常的山壁上。隐隐光华从他手底闪过，山壁发出低沉的摩擦声，沉重的石块挪移开，出现一个长方形入口，里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随着石门打开，猛地灌出一阵阴冷的风，夹着重重腥气。还有隐隐的呼号之声从里面传来，分不清是风声还是某种妖兽的悲号。
沈墨倾皱了皱眉，道：“这里面气息甚是腥膻。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都到这里了，我跟你一起进去吧。”方准准不止不放心他一个人，或许方快快就在里面，让她在外面等，她得急死。说着，一步就要往里踏。
沈墨倾一把将她拉住：“莫要冒失！”心知拦不住她，无奈道，“你跟在我身后。”
进去之后，石门自动关闭。忽然惊动了什么似的，脚下亮起一团绿幽幽的光球，“嗡嗡”轻响着飘飘忽忽升到半空中，绕着他们晃荡，浑似鬼火，吓了方准准一跳。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鸽蛋大的甲虫在缓缓盘旋，通体发着绿莹莹的光，照亮周围几尺见方。沈墨倾道：“这是冥灯，也是一种小妖。”
这名字和造型，阴气有点重啊。
他把活钥匙洛饶搁在门边睡好，先行朝里走了几步，地上又惊起了几只冥灯虫，忽悠悠飞起盘旋，接着更多虫儿被吵醒，幽绿光点如繁星似地从近至远扩散开，又向二人聚来，汇成一朵发绿光的云在他们头顶变幻着形状，照明效果倒不错。
借着冥灯虫的光，能看清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地下监狱。长长的、深不见底的通道里，回荡着一阵阵压抑又绝望的低嚎。通道两侧用手腕粗的铁栅封住一间间牢房，走过头几间，只看到里面的阴影里蜷着身形奇怪的妖物，想来是枕山阁囚押在此的恶妖了。
地牢中的气氛阴森压抑。方准准小心地凑近一间牢房，想看清里面关的到底是只什么。
原本卧在阴影中的妖兽突然暴起，猛地朝她扑来，头上大角撞在栅上发出巨大声响！
方准准吓得往后一退，撞进身后人怀中。沈墨倾扶着她道：“ 别怕，这些笼栅上都刻着镇妖禁咒，它跑不出来。”
冥灯虫的云朵也被吓得散开，复又聚来。
那头扑在栅上的妖兽兀自在用脑袋上的角撞着栅栏，栅上仙咒被激发，不住将它弹回去，它不依不侥地再撞得上来，一根树叉似的角咔地折断了，根部冒出血来。
方准准看着都觉得疼，劝道：“你别撞了，撞不断的！”
那妖兽脱了力气，慢慢伏到了地上，发出呜呜的痛苦悲鸣，一对发红的眼睛朝上看着他们，目我光悲苦交加。
借着提灯虫的光，她看清这是头通体银色的大鹿，体态十分优美，却断了一角，身上脑袋上更是伤痕累累，看上去好像都是它自己撞出来的。
方准准打量着它：“这是头什么妖啊？这身型品貌，真看不出是头恶妖啊。”
沈墨倾眼中闪着迷惑，道：“这是药鹿，不应是恶妖。”
“什么？若不是恶妖，枕山阁为何囚禁它？”
沈墨倾道：“此鹿生在深山中，识百草，通灵药，因此叫做药鹿。因常食仙草，比较容易修炼得道。此兽性情温良，还常给采药人引路去采摘药草，原是灵兽。难道是犯下什么罪孽，堕入了妖魔道？”
方准准弯腰凑近栅格：“小鹿，不知你修为如何，能说人话吗？告诉我你犯了什么错才被关在这里，好吗？”
药鹿猛地抬头，双目猩红，面部扭曲，张着嘴朝她“呵——呵——”出声，她吓了一跳。沈墨倾把她往后一拉：“别靠太近，这鹿不对劲。”
她战战兢兢指了一下鹿嘴：“它……它没有舌头！”
沈墨倾脸色微变，仔细看了看。果然，大张的鹿嘴里没有舌头，竟是被人割去了。
这时身后传来暴躁的刨地声。二人转过身去，见对面牢笼中关了一只长尾大鸟，全身红若丹枫，唯有鸟喙是青色的。一对脚爪正在拼命刨着地，似是为了引起二人注意。见他们回头，它扬起双翼往牢笼栅上猛地一撞，毫无意外地被禁咒反弹回去，重重撞在身后石壁上，漂亮的红羽零落飞了一室，青色喙角血迹斑斑。
沈墨倾不可思议地盯着红鸟，出声道：“鸰腰？此灵禽专食人的噩梦，天生有驱邪之能，怎么也被关在这里？”
鸰腰冲着他们张嘴欲鸣，发出嘶哑的声音，一对眼睛中竟滚滚落下泪珠。方准准的目光落在大张的青喙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它……它也没有舌头。”
方准准心中愈发恐惧。枕山阁有捉到妖便拔舌头，那方快快会不会也……她说了一声：“我找找方快快去。”抬脚就想往通道深处跑，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他说：“别乱跑，与我一起。”
生怕她不听话，接下来紧紧握着她手不肯松开。她心中正慌得厉害，便也没把手抽回来。
她颤声问：“降妖便降妖，为什么要割舌头？”
沈墨倾眼中掠过冷意：“有些修为的妖就能口吐人言，自然是为了不让它们说话。也不知，他们怕妖精们说出什么事。”
接下来，是一头火红的九尾狐狸。这狐狸却不似前边那几位狂暴，目光呆滞地侧横在地上，方准准还以为它死了。唤了它一声，那涣散的目光才聚焦，继而眼中闪出光彩，挣扎着起来，瘸着腿靠近栅边。它身上头上亦是撞得伤痕累累，却没有发疯，而是前腿一屈，朝着二人不住叩头，眼泪滚滚而下，一张一合的嘴中亦是没有舌头。
突然，它的目光投向地牢入口处，猛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嗷的低叫，往栅上一扑，即被弹翻在地。
沈墨倾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入口那里，躺着昏睡不醒的洛饶。他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狐狸一撞之后就脱了力，趴在地上，眼睛望着洛饶悲泣不止，身体都在抽搐。
方准准看得心疼，问沈墨倾：“要不要放它出来，看它能不能化人形？不能说，或许它可以写呀。”
沈墨倾望望洛饶，想了想，道：“事态未明，还是先不放出来。”他对着狐狸说，“九尾妖狐，我压一下这笼上咒术，解放你三分妖力，你化出人形，即使不能说话，也设法把隐情写出来。 ”
说罢，伸手在按在栅上，一层霜白色掠过栅栏。
那狐狸却摇着头，满脸绝望之色，并没有化出人形，也没施出任何妖法。沈墨倾把手伸进栅隙，按在狐狸头顶，出了然神色，道：“它体内被打了压制类的仙咒，且妖力几乎全无，无法施展妖术，亦无法化人。”
狐狸又是一阵呜呜哭泣。
再往下走，一个牢笼一个牢笼、一只妖一只妖地看下去，大多数竟是天性纯良的妖。无一例外的，只要张开口的，就能看到那一张张嘴巴里都没有舌头。它们表现得或暴躁，或绝望，有的干脆卧在角落里不动，不知死活。
当方准准在一格牢笼中看到蜷卧的小小一团白色时，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沈墨倾赶紧扶住她，心也跟着提起来。
她看着那团白绒球，嘴唇颤抖半天才发出声音：“方……方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