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方准准和沈灼往地牢的方向走去。她笑眯眯瞅了他一眼，道：“沈灼啊，你跟你师尊的关系好像好了点，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没怼一架呢。”
沈灼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以后，无论师尊怎么骂我罚我，我都知道他是为我好，不会顶撞他了。”
方准准有点惊讶，又很是欣喜，摩了摩他脑袋：“哎呀，怎么忽然这么乖了？”
沈灼虽然只有十五岁，已是个大小伙子，被摸了头，红着脸躲开她的爪子。抿着嘴沉默一会儿，才扯出领口的仙螺壳坠子，说了降伏蛊雕时发生的事。
他的声音低低的：“这坠子我打小就戴着，从不知它有那么强的护身之功，无论多危险的境地，都不会有性命之虞，师尊也能感应到我的处境，及时相救。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师尊面冷手狠，其实是最疼我的。我五岁开始学艺，师尊待我极严，每每偷懒懈怠便罚我，久而久之，我只顾得记恨他打我骂我，竟忘了五岁前的事。”
方准准问：“五岁前怎样啊？”
沈灼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师尊说，捡到我时，看我身高像四五岁，便算我五岁。师尊一个人带我，必是极辛苦的，我竟不知感恩，实在不孝。”
方准准试图想象一下焚月堂主带孩子，跃然眼前的是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就他那脾气，怕是细致不到哪里去，沈灼能活下来也很幸运！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必须维护来之不易的师慈子孝！她一脸欣慰摸摸他的头：“哎呀，灼儿长大啦，懂得心疼你师尊了。”
沈灼被她说得脸涨红，脸一扭不想理她。但自己又憋不住，没一会就自动啰嗦起来：“其实，师尊比我更需要这仙螺壳，我想给他，他却不肯要。两年前师尊受重伤，痊愈之后，虽然武力不曾减几分，终究留下了病根……”
方准准一惊：“什么病根？”
沈灼道：“师尊乃大能修士，原已修出金刚之体，有护体真元，刀枪不入。那次疗伤出关之后，我初时还没察觉什么，后来偶然间发现他的身体脆弱得与凡人无异，一个小小铁器就能伤他。”
方准准忽然记起，沈墨倾给她缝制弓囊时，不小心被针扎破手指。针扎破手会出血，她觉得十分寻常，从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发生在沈墨倾身上，其实并不寻常？！还有，在清河村中，奢比妖兽的爪子也是轻而易举刺进他的身体，根本没有什么护体真元挡一下。在羽仙宫中遭遇火袭时，他踩在火炭上脚底被烧烂，与寻常人无异。
沈灼没有察觉她脸色变化，委委屈屈接着道：“我知道这仙螺壳的功用后，就想把它让给师尊戴，可是，师尊心性高傲，不屑于借物护身，非但不肯要，还凶我。”
他抬头看到方准准面露担忧，赶忙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师尊不用这东西，也是因为有底气。他虽然失去自身护体真元，但灵力仍强，以灵力反击替代护体真元，不但能护身，还能反伤攻击者，效果有过之无不及。”
方准准依然忐忑不安，道：“若灵力反击效果那么好，他怎么会被奢比兽伤到？”
“这个嘛……”沈灼踌躇一下，“调动灵力反击需要凝神，在心神不稳的情况下，可能会有一瞬息的延迟，给对方可乘之机。想来，奢比兽攻击时，师尊不知为何乱了心神吧。不过，师尊既然已吃过一次亏，就断然不会吃第二次的！”
方准准怔怔想：乱了心神？那时，他为何乱了心神？
她回想着雨夜里的清河村，她怀中护着冯掌柜的女儿阿芙，奢比妖兽举着带倒刺的鱼骨利刺朝她们扑来，沈墨倾挡在了她们身前，用脊背承受了妖兽的攻击。
她仍然记得利刺插入骨肉的声音，透出他肩部的一截染血刺尖，记得他近在分寸的墨色眉眼浸了雨水，湿润黑亮，没有丝毫痛苦神色，只有挡住攻击的庆幸。
羽仙宫中，她和阿濛躲在护身仙障罩子中，看到他站在火中惶然四顾，身上着了火也毫无知觉。
那些瞬间，是什么让他乱了心神，竟忘记凝起灵力护身？
方准准心中大乱，脚底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沈灼扶住她：“小心……”
她扶着他的手定了定神，思前想后一番，心头哆嗦着，问出一句话：“你说你师尊两年前受重伤，他是如何受伤的，具体是哪一天出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灼道：“师尊受伤时我不在家。那时我出门游历，被困在金钱山猫一族的妖谷里一年多，总算脱身回来的时候，师尊已经受伤闭关了。他出事的日子是掌门师伯告诉我的，那天是二月初七。听同门说，他被师伯带回来时皮焦肉裂，几乎不成人形，虽然闭关，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出来。唉，那时我还以为我从此没有了师尊了呢。”他说来仍心有余悸，眼圈发红，差点掉下泪来。
二月初七。她和伍子歧在苍朔国龙眼湖里被人发现的那天，也是二月初七。
她努力压抑着声线的颤抖，又问：“那，你知道他为何会受那样的伤？”
沈灼道：“掌门师伯说，是师尊修炼时引来天劫。”
“天劫是什么？”
“天劫就是天雷。修道求仙其实是逆天改命，每每跨越境界，上天会降天雷警示。扛过去呢，就能脱胎换骨，修为上一个境界。扛不过去呢，就会当场殒落，魂飞魄散。我师尊那一次是极险，差点没扛住乃致重伤，万幸昏雨长老医术高明，保住了师尊性命。饶是如此，也足足闭关休养一年多才好起来。还落下畏寒的毛病。后来又被玲珑仙君下了封霜咒，唉，我师尊真不容易啊。”
方准准耳中只有“天雷”二字轰轰作响。沈墨倾曾经遭遇过的是天劫，还是殛煞阵？如果是殛煞阵，那阵法不是给她和伍子歧布下的吗？他怎么会受伤？还伤得那么重？
以前沈灼跟她提过沈墨倾曾经受伤闭关，却没说清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从未想过此事可能与自己有关。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枕仙阁后方山前。这后山是座翠屏似的秀美山峰，仿佛是枕山阁建筑群落的一道倚靠，其实山脚藏着地牢入口，被一片老藤结成的帘子掩藏得极好。
藤帘外有两外修士坐在地上，晒着太阳，正互相依偎着打着盹。其中一个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忙忙站起来，挺着胸脯装出认真值守的模样，二人道：“二位，此处是禁地，不能……”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在方准准背后露出的弓箭上，语气变得瑟瑟缩缩，还往后退了一步，勉强把话说完，只是声音变得蚊子哼哼似的，“不能在这里……玩耍……”
这时另一名小修士也醒了，他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揉揉眼睛，仰头看了看来人，目光落在沈灼身上，眼睛忽然一亮，一跃而起，扑到他身上一把抱住，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
方准准愣了，沈灼也愣了。方准准问：“你们认识？”
沈灼诧异道：“我不记得认识他啊……”对小修士道，“小兄弟，我们认识吗？”
小修士还在拿脸往他身上蹭，被这么一问，动作一顿，仿佛醒悟过什么，松手往后退了两步，小脸涨得通红。
方准准乐了：“这小家伙，该不会是睡糊涂了，认错人了吧！”
沈灼也忍不住笑：“多半是这样。”
方准准抚掌道：“真是有缘啊。”
沈灼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修士看着他，不知怎的，眼中冒上一层泪花，憋了半天，才低声说：“我叫……我叫……洛有有。”看来，枕山阁的弟子不论本来姓什么，入门来都改作跟着阁主姓了。洛有有小模样可怜兮兮，像受了什么委屈。二人自觉还未开始欺负他，也不知他在委屈什么，均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