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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他本非恶人

关殿主脸色铁青:“这魔头在胡说什么?死到临头,语无伦次了吗?各位盟友,此魔头狡猾异常,我们缉拿他多年,总算是把他困在末途,今日之机绝若是错失,后患无穷!都跟我上……”

剑锋交刃之声震响,沈星筹迎面抵了一招,关殿主后退一步,怒道:“沈星筹,你休要是非不分!把魔头交出来,你带你堂弟走人就是!若决意护着魔头,就是与天下人为敌,别怪我们不念旧谊!”

辛居上苦苦相劝:“星筹,你们兄弟二人要是有个长短,天戟派可怎么办?你可要想清楚!”

关殿主冷笑一声:“沈掌门,说句不好听的,凤岗城的杀阵是天戟派的沈拓夫妇布下的,我们相信他们是为了诛魔而不得已而为之,我们不曾怪罪到他们头上!但今日你兄弟二人执意站在魔头那边,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辛居上脸色变了,先劝关殿主:“关殿主,沈家世代英杰,我九转谷主愿意担保,他们绝不会与邪魔为伍!”又对沈星筹道:“星筹,你要为天戟派的清誉着想啊!”

沈星筹沉默良久。沈墨倾的目光落在堂兄挺直的后背上,等了半晌听不到他的回应,脸上神情愈发绝望。

却见听沈星筹缓缓开口,语气坚毅:“道义不在于人说,而在于本心,我沈家兄弟,当不负先辈教诲,知恩图报。对不住各位了。”剑尖抬起冲着前方。

关殿主戾声道:“是你自己选的—— ”

险势即发之际,蚩行忽然呵呵一阵笑,上气不接下气,嘴里都咳出血沫来也不止不住地笑,使得众人暂停了动作,诧异地看着他:“这魔头疯了吧?”数百修士,像一圈阴森的墙。

沈墨倾扶了他一把:“老东西,你怎么样?”

蚩行紧紧扶着他的手,凑在他耳边低声笑着说:“ 阿倾啊,我一向瞧不上天戟派的诸位废物,不过你这个堂兄,这几年倒好像有点出息,勉强算靠谱。”

沈墨倾还没领悟他话中意思,忽觉自己手腕有异,低头一看,被蚩行攥着的手腕处爆出一阵光华,一闪即隐。

他大惊:“老东西,你干嘛把惊澜尺给我?!”

蚩行哈哈大笑:“臭小子,你当我的锤垫子十年,总得落点好处,免得来日黄泉相遇,骂老东西抠门!臭小子——”他的声音忽然压得极低,“不要相信任何人。”

沈墨倾意识到什么,反手去抓他,他却顺势朝沈墨倾肩上拍了一掌,拍得他向后倒去,撞到沈星筹身上。

蚩行则借力飞起,脸上带着笑容,后仰着像一片漆黑落叶似地坠入万丈深渊。

“老东西!”沈墨倾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不顾一切地飞扑出去,沈星筹大惊失色猛地伸手,却没有拉住他。

少年落下崖去。

失重感感同身受,方准准猛地惊醒,急促地喘着,眼泪漫过脸颊滴落。待稍稍平静一下,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痉挛般地紧紧薅着身前人的衣襟,枕在她膝上的沈墨倾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在看着她。他脸上有水渍,倒不是他在哭,是滴上去了她的眼泪。

她庆幸自己好歹没流鼻涕。

慌忙松手,用袖口替他擦了擦,道:“抱歉啊,我做了个噩梦。”

他静静仰视着她,半晌才道:“我也做了个噩梦。”

沈墨倾缓缓坐起,倚着树身与她并肩坐着。幻境中最后坠崖的感觉仍慌慌地盘旋在心上,半天才稳下来。她清清嗓子,问:“你好点了吗?还冷吗?”

“没事了。”他说。

她扫一眼他苍白的侧脸,心想,又白问了。就算是快死了,他也总说没事。她无声叹口气,往他身边挨了一挨。他挺着背坐了一会,终归绷不住,没多久脊梁就软了,有些懒散地靠在了她身上。

闯入人家梦境窥探了人家的私事,方准准心情鬼胎地想:他应该察觉不了吧?我就装作无事发生吧,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过吧。

但毕竟心虚,偷偷朝他瞄一眼。再瞄一眼。

瞄到第三眼时,他也看过来,两人目光一对。那的眸子像在夜色中浸过似的,漆黑清冽,一眼就将她看了个对穿。

她立刻明白,他是知道的。也是,这可是焚月堂主,岂有被窥视梦境还无所察觉的?

不招是不行了。

但是,这个锅绝不能她一个人背!她把手伸进衣襟,捏住白貂的小细腰就往外薅!在沈墨倾醒来那一刻就躲得严严实实的白貂绝不肯出来,死死挠住她的衣服里子不撒爪。

方准准怒道:“你给我出来!一貂做事一貂当!躲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白貂心想:我信你个鬼,我要出去了才是死路一条!宁可小腰被扯成两截,也绝不出去面对阎罗!

还是沈墨倾发话了:“让它呆着吧。”

方准准松了手,讪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这个貂儿从我衣服里搜到一枚怀梦蒲花籽,丢到你头上的。”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见他好像没生气,她暗松一口气。幻境最后发生的事泛上心头,挠心挠肺——他随着蚩行跳崖了。现在他能坐在这里,当然是没摔死,那么深的悬崖,是怎么活下来的?没死也得重伤吧?

黎明将近,月落星沉,破晓之前格外黑暗。她渐渐看不清他,眼睛余光只能瞥见一个线条清晰的侧影。人隐在暗影里,冷漠和伪装仿佛被黑夜缴去。

他很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跳崖之后,有个师姐救了我,没摔死。”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跟着老东西胡作非为整整十年,他竟然什么也没给我落下,实实在在教了我本事。蚩行虽一身邪气,可是他的灵力根基却并非魔修鬼道,除了传授我的修行收法、符咒之术,还教会我在石牢火窟中炼制灵武。

后来我回到天戟派,大哥告诉我,蚩行教给我的修行心法竟与天戟派的心法几乎相同,炼制灵武之术亦是天戟派两百年前失传之术。他赠我的惊澜尺,还附带了他当时剩余的全部灵力。

他不让我叫他师父,我心中却认他为师。

大哥推测说,蚩行必与我派极有渊源,可惜长辈都已不在,我们至今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我只知道,他并非天生恶人,也没有世人以为的那般坏透。

他总是咒骂名门正派的虚伪作派,却鲜有主动挑事,多数都是那些人不断发起对他的追杀围剿,送到他惊澜尺下一批批人头。

除此之外,他从不伤凡民性命,遇到凡民有难必会出手相助。他杀来犯修士时,恨不能嚷得全天下都知道,救助了凡民,偏偏从不肯留下名号。长此以往只赚恶名,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都归在他头上。”

他说着说着沉默下去,仿佛陷入回忆。良久,方准准忍不住出声问:“你真的觉得,凤岗城事变与烛龙有关吗?”

他愣了一下,很快便想明白了:“沈星筹跟你说过?”

她点点头:“是。”又有些后悔提起来,“抱歉,这是很机密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告诉我。”

他嘴角嘲讽笑意一闪而过。那是因为,他了解你,也信得过你。可是,你并不了解他。

沈墨倾道:“沈星筹心机深得很,你需防着他些。”

听他这样说自家堂哥,她有些不自在,只好答了一声:“哦。”

他沉吟一下,道:“老东西说过,凤岗城之祸的主凶有藏头露尾之术。那时,烛龙尚未在世间露出端倪,没人想到它身上去。直到多年之后,猎宝人带着附有烛龙邪力的寻宝令出现,我们才想到,若想在诸多仙门人和蚩行魔君眼皮底下藏头露尾,又能逃出杀阵,非烛龙之力莫属!凤岗城之变,极有可能与烛龙有关。这也是我抓捕猎宝人的初衷,我想通过这条线索,找出真凶。”

不是捕人刑讯为乐,不是为了千宝殿的财宝,也不止是为民除害。是为了给他一直念着恨着的父母复仇,为死在凤岗城中的师兄师姐讨还血债。

也是他与她孽缘的开端。

良久,方准准问:“魔君坠崖之后……”

“死了。”他的嗓音像漏了风浸了雨,摇摇欲碎破落不堪。

方准准忽然管不住手,摸了摸他的手背安慰。觉得触手冰冷,顺便又捂了一捂。

他变得很安静,不舍得打断这片刻亲近。过了一会,他才接着说:“我跟着他跳下去,快要摔到底的时候,有个师姐舍身相救,奋力拉住了我。她助我下到崖底,我看到蚩行支离破碎的身体。那些与他有仇的门派寻到崖下,想要毁尸泄愤,是沈星筹以身相护,还有辛居上也拦着他们。那些人也不愿为了一个死人与天戟派结仇,只好作罢。沈星筹把老东西带回太昆山,葬于西隅的先辈墓地。

以我原本的想法,是不愿回天戟派的,想一个人继续游历。可是,老东西葬在这里,我便跟着回来了。刚回去时,天戟派中许多人却对老东西多有非议,尤其是口无遮拦的霆升列缺。我知道老东西一度堕入心魔,虽与真正的魔道中人有不同,却也血债累累,他们说他死有余辜,也说得没错。

即便如此,我也容不得他们在我面前说,在宴上大闹了一场。那时我才十五岁,霆升列缺看沈星筹的面子让着我,没有对我用全力,我却没客气,用老东西留给我的惊澜尺,把这两个老家伙和他们一众徒弟打伤了。他们说我已随蚩行堕入魔道,要把我囚押起来,是沈星筹护短,未曾重罚于我。

这些事……尤其对蚩行的善待,我都记沈星筹的恩,道理我也隐隐懂的。只是我那些年真的有些堕入疯魔,十分叛逆,有事没事去找当年崖边围攻我们的那些门派的麻烦,沈星筹成天跟在我后头打扫烂摊子,颇是令他焦头烂额。

沈星筹是个称职的掌门,为人处世与我那死去的爹娘很像。他总跟我说,仙门中人肩负苍生,总要有所舍弃。我知道他是对的,他们都是对的。是我太自私。可是,可是……”他忽然转头看向她,半截话梗在喉头。

听他忽然提起爹娘,记起被抛弃的蕴华谷,记起没完成的玩具小马,她心中跟着痛起来。黑暗之中看不清,也能感觉到他眼中翻搅着暗潮似的痛苦。

他挣扎几番,努力似地想说出些什么,东方天际忽然泛上浅白晨曦。仿佛有一层掩饰的幕布被揭去,晨光照在脸上似打了一道封印,他再也说不出口。

方准准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也没追问。只问道:“你那位师姐竟然在你坠崖一半的时候拉住你,身手得何其了得!不知天戟派的哪位女英雄如此厉害,有机会一定结识一下!”

他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

她愣了:“什么?”

沈墨倾说:“那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头脑不甚清晰,只记得下坠途中有人拽住了我,用利器斫入山壁借力阻挡下冲趋势,直至力竭也未到底。幸好我们踩到一块凸出岩石,她把我塞进山壁上的一个凹陷洞穴中,自己堵在洞口歇口气,睁眼看了一眼,看不甚清,只知道是个年龄比我大一些的女子,身上穿着天戟门袍,自然是门中女修了。她堵着洞口,训了我一顿,然后就走了。那洞穴离地不高,我自行跳下去找蚩行,没顾上管她。直到扶柩回到天戟派,葬了蚩行,心绪稍稳些了,才跟我哥说起此事,可是……”

他面露困惑:“我哥说,那天他带去崖边的弟子全是男的,并没有带女修。他一一询问了门中女修,那天她们全在家中,没有外出的。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天救了我的师姐是谁。”

方准准惊奇道:“会不会是你坠崖时迷糊了,产生了幻觉,救了你的其实是山藤树枝什么的?”

他摇摇头:“那之后,我特意去那崖上看了看,山壁上有一道被利器刨开的划痕,还有凸出的岩石,凹进去的浅洞,一一对应上了。唯一寻不到的便是她。”又微叹一声,低声道,“若不是她骂我那一顿,我不会愿意回天戟派的,大概会像蚩行那样浪迹天涯,变成十恶不赦的魔修。”

方准准连连称奇,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姐更神往了。

忽然传来碌碌车声,还伴随着悠长的一声:“哞——”

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头青牛拉着一驾破车,从树林间悠悠而来,驾车位上坐着一个白衣人。

方准准脱口而出:“祖宗?!”

沈墨倾:“……”她这是何时认的祖宗?! +au/vQkGl8XECah8zyOSMZcgaUzApfSUtfvYT993qjMv4ixxvezESs8CZ5nMJv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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