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方准准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虽然那张脸稚气未脱，身形也未长开，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少年时的沈墨倾。
黑袍人身体微微佝偻，站立不稳，似是身负重伤。少年沈墨倾挡在他身前，面对着围攻者们，紧紧咬着牙，一脸狠戾之气，像一头发疯护主的小兽。
站在围攻队伍中的一名颇有气势的老者，完全没把少年放在眼里，冷笑道：“蚩行魔头，你手上万千血债，恶贯满盈，终有今日！”
老者提剑欲上前，少年手中一把漆黑铁尺凌空一划，带出一道凌厉风刃，怒喝一声：“不准动他！”
老者拿剑挡去风刃，这才多看少年一眼，面露嘲讽：“魔头，这是你收的小魔头吗？都不是好东西，一并处诀！”
少年咬牙切齿：“我跟你们拚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高喊。
那人喊道：“阿倾！”
接着一个身穿湛蓝青织云鹤袍的青年男子分开人群跑到最前，仔细端详着少年的脸：“阿倾！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我是大哥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人群顿时轰地一声，议论纷纷。
他们都认得这青年，观看这场梦境的方准准也认出他来。正是天戟派现任掌门，沈星筹。
人们议论道：“这孩子果然是天戟派前任掌门沈拓和周屏的儿子！凤岗城的事，不就是蚩行干的吗？这孩子岂不是认贼作父？！”
沈星筹朝少年伸出手，慢慢靠近，声音有些颤抖：“阿倾，到大哥这边来。”
少年拿铁尺指着他，哑着嗓子吼道：“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身后的蚩行忽然笑了：“阿倾，他的确是你哥，你爹是沈拓，你又不是不知道。得了，你都烦了本座十年了，有你在，老子杀个人都束手束脚，你滚吧！”
“老东西，你给我住口！我才不回去！”少年嘶声道。他眼眶泛红，似乎也认出了沈星筹，脸上却没有亲人相见的喜悦，只有愤恨和抗拒。
队伍前头一个气质卓然，容貌俊朗的男子发话了，语气温和：“阿倾，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九转谷的辛居上，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你可知道，你爹娘就是你身后这个魔头害死的？”
少年吼道：“他没有！凤岗城的事，不是他干的！”
辛居上无奈道：“沈二公子，凤岗城破之后，只有他带着你活着出城，不是他是谁？”
有人哼了一声：“辛谷主，沈二公子分明是被魔头下了药了，满嘴胡说八道！那赶尽杀绝的风格，不是他蚩行的作派，还能是谁！？”
少年狠狠盯着他们道：“事发之时，我便在城中！我可以作证，凶手另有其人！”
那人冷笑道：“那你说，凶手是谁？”
少年顿了一下，说：“我没看到。”
那人怒吼道：“年轻人，凤岗城杀阵破裂之时，除了蚩行再加上他带的一个孩子，也就是沈二公子你，再无他人出城，城中也无一人生还！若凶手另有其人，难道凭空化灰了？你如此语无伦次，分明已被邪魔迷了心窍，是非不辨，正邪不分，六亲不认！”
辛居上皱起眉，朝那人道：“这位盟友，如此说话过份了。阿倾那时年纪小，惊吓之后记错了也难免！”又转向少年，“阿倾，只要你迷途知返，与魔头划清界限……”
少年听到这席话，并不为所动，坚定地道：“我没有记错，凶手就是另有其人！”
众人愤怒不已：“我们这些在场的门派，都是与魔头有血仇的人，与他不共戴天！你若执迷不悟，今日把你们这对大小魔头一起……”
“谁敢！”一声暴喝响起。
说话的是沈星筹。他手执长剑，竟然背对阿倾和魔头，挡在了众人之前。他这样一动作，人群中的数十名天戟弟子立刻跟随，站到他身边掉转剑锋。原本是以众对二的局面，突然有了变化。
方准准曾听沈灼八卦过，沈星筹年纪轻轻被推上天戟掌门之位，天戟派尚未恢复元气，昔日盟友，有许多其实已成趁势辄压的对手，更何况沈星筹护着的是个与在场之人有血仇的魔头，因此，并不会有更多人站到他们一方，仍是以少对多，若打起来，天戟派并非对手。
对面众人一阵喧哗：“天戟派竟要与魔头为伍吗？！你可不要恩怨不分！蚩行非但害死你叔父婶母，还拐了你堂弟十年，这并非恩情，实乃血仇啊”
俨然是领头人的辛居上苦口婆心：“ 大家别激动，先别动手！星筹，众怒难犯，不要与世人为敌啊！”
阿倾高声嚷道：“并非他拐我！是我自愿跟着他的！”
沈星筹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既如此说，我便信你。”
阿倾原本做好撕天毁地同归于尽的准备，没想到堂哥居然递来一份无条件的信任，倒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接。
却听沈星筹一字一句问蚩行：“魔君，容晚辈一问。当年，魔君为何出现在凤岗城？事发之时你既然在场，请问，是什么事逼得我叔父婶母以杀阵灭城玉石俱焚，以至于背负了这些年的谴责骂名……前辈可知城中到底因何起乱？真凶是谁？”他的眼圈发红，声音强压着颤抖，可见沈拓周屏以杀阵拖着全城人和一些仙门人同归于尽，一直被众人愤恨着。若不能得到答案，亡魂生者都永不得安宁。
在场众人顿时静默，屏息听着。
蚩行悠悠拉长声音，语气漫不经心：“你小子既然问得诚心，我便告诉你，本座去凤岗城，只因大典宴会聚了些讨厌的仙门正道，尤其是你们天戟派！本座是去捣乱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城中就乱起来，至于因何而乱，我没弄明白，也不甚关心，毕竟你们正派之间明争暗斗狗咬狗又不是头一回！只是当时，有人用邪术令整城百姓失去心智互相残杀，沈拓周屏才不得已启用杀阵，以免祸患扩散出城。主凶我倒是看到了，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藏头露尾之术，并未看到他真容。哼，指不定就是在场诸位中的一员！”说着，用极鄙夷的目光扫了众修士一圈。
众修士一派哗然，有人高声嚷：“魔头竟想泼我们污水？”“满口糊弄之辞，当我们傻子呢？”
蚩行乐了：“爱信不信！不过，算你们自知之明，可不就是当你们傻子？”带血的嘴角嚣张扬起，一副只想逞口舌之快的作死之态。
众修士义愤填膺，刀剑作响，就要一拥而上。
沈星筹焦头烂额，带人奋力抵挡住，对众人朗声道：“各位！各位！在下亦知蚩行魔君有孽债在身，但他照料小弟十年，令我兄弟今日重逢，此乃大恩。最起码，今日此时，请诸位看在天戟派的面子上，暂且放过一马。蚩行魔君看到过真凶，或能助我们查出凤岗城之祸的真相。”
众人轰一声炸了：“真凶不就是他吗！”“他的罪行何止一个凤岗城！”“他欠我派三十条人命，如何能放？！”“想都别想，我门一百多人在漠此惨遭他的毒手！”“我门八十多人在江南被他谋害……”
蚩行忽地哑声笑了，边笑边咳：“咳咳……诸位英雄，诸位仙君，你们可曾把这几年各家各户死的人加一加，对一对，算算本座要每天杀多少人，才能凑够你们报的数字？本座一年到头，不干别的，只顾着天南海北的奔波杀人，今日漠北杀了一百，明日江南干掉八十，本座脚没跑断，手没累残，就说是不是奇迹？”
现场的气氛突然滞了一滞，沉闷得呼啸而过的北风都刮不散。
不过毕竟都是老江湖，有人长剑一指一声怒斥：“大胆魔头，还想抵赖……”
“罢了罢了。”蚩行不耐烦地摆摆手，“本座当然杀过不少人，斩在惊澜尺下名门正派的修士，多的是枉死的，也不差那三千两千的。哎，你是那个什么……青苍殿的，是不是？”
一名弟子喝道：“大胆！这位是青苍殿关殿主！”
“呵呵……咳……”蚩行笑着，忽地抬目盯着关殿主，声音阴风似地幽幽送来，“关殿主，人傀好玩吗？”
关殿主脸色瞬时变得难看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