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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周迈在哪里

十七婶强自镇定,假作无事,招待他们吃饭住宿,以“偏心”周迈为由,让周迈去存丰的屋子睡,还端给他一碗蜂蜜水。十七婶悄声告诉他,这是山里的野蜂蜜冲化的,只有一点,别人她都不舍得给,因为疼爱他,只冲给他喝的。

周迈喜滋滋地一饮而尽,然后扑通倒在了地上。蜂蜜水里掺了能让人迅速昏睡的药粉——采药为生的逐枫村人家里存着各种草药,并精通药效。

十七婶浑身哆嗦,却未耽搁做事。用被子做了个人形窝在床铺上,然后奋力背起昏迷的周迈。她年纪不小了,人很枯瘦,这几天又历经奔波,救子心切的念头却让她力大无穷,硬是背着身高腿长的少年往草堂走去。

村民们正聚集在空地上忙碌着,挂白幡,点蜡烛,烧纸钱,女人们断断续续地哭泣着,不知是兔死狐悲,还是物伤其类。几个男人还在急匆匆地打制一口薄棺,还差最后一点工序。

这些日子,村里现成的棺材都用完了,他们无法走出山岭去城镇上的棺材铺买,只能自己打。好在岭中枯树倒多得是。今日不知怎的耽搁了,都这时辰了,棺木还没做好。

不过这也不稀奇,随着一次次选人活祭,人心越来越散了,大家齐心协力做点事越来越难了。

十七婶躲在暗处,看到存丰还没被装进棺材,松了一口气。她背着周迈绕到草堂旁边,那里有个小小偏室,以往被选作活祭的人事先都关在里面。

偏室没有锁,只在门栓上别了一根木栓,防里面的人逃跑。门里传来依依呜呜的哭声,是存丰的声音。

她悄悄拔了木栓,推开门。小屋黑暗里的哭声顿时吓得停止了。十七婶低声说:“存丰,别怕,娘救你来了。”

陈存丰被五花大绑,眼睛上蒙着黑布,嘴里塞着布团,缩在屋角颤抖着。

十七婶把他身上的绳子和黑布解下,布团从口中扯出来,悉数加到昏睡的周迈身上,然后,把儿子拉起来,再次驮到了背上——陈存丰是个瘸子,右腿残疾得厉害,没有拐杖根本走不了路。

瘦弱的女人以惊人的毅力背负着儿子,消失在黑夜中,将他藏到野外某个地方去。

之后不久,棺材做好了。几个村民来到偏室抬出里面的人。周迈与陈存丰身形相仿,衣服颜色都灰扑扑脏兮兮的,脸上又蒙着黑布,而祭品入棺前吓昏过去也是常事。

人们根本没发现祭品已换了人。

……

十七婶的头磕得砰砰响,哑声哭道:“原不该选存丰!原不该选存丰啊!就是欺我们孤儿寡母!存丰是个瘸子,那次伤天害理的事,存丰根本就没参与,根本就没去……”

族长使了个眼色,旁边几名村民冲上来,半拖半扶地把十七婶拖走,背过身去时,有人还捂住了她的嘴。

方准准没听到十七婶最后几句话。她已完全崩溃了,站立不住,跪在了十七婶对面,脸色惨白,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耳中莫名回响起一种声音。

咚,咚,咚。

是踹棺材板的声音。

那是周迈啊。那竟然是周迈。那个叫着“准准姐”,她走到哪里,他就粘到哪里的周迈。

那个离了她,一个寻宝令也完不成的周迈。

那个与她分离之后,可怜兮兮沦为叫化子的周迈。

那个一腔孤勇杀入狭风谷,要找焚月仙君拚命的周迈。

那个凭着一张灿烂笑脸,骗来口粮喂饱神弓门上下的周迈。

那个自己饿得前心贴后背,得了一块饼子也不忘分她一半的周迈。

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一具棺材里,该多害怕啊。

他就那么活生生的,在她的眼前被放进墓穴,被妖树拖入地底。

她记起昨夜她跳出去质问村民的时候,棺中那尤其激烈的踢踹声——他听到她来了,那一刻他一定以为自己得救了……

如果她再果断一些。如果她别观望那么久,早一点站出来。

如果……

方准准被喧哗哭叫声惊醒。她发现自己趴在地上,或许有那么一会儿失去意识了。混乱是梁虎引起的。

十七婶一个劲地磕头,求着他杀了她给周迈偿命,额头已磕得血肉模糊。梁虎整个人都疯了,陌刀已出鞘,猩红着双眼,真心想把十七婶砍了,想把所有人都砍了,青色刀锋在空气中挥来挥去,眼看要突破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乔燕不会安慰人,只默默陪在方准准身边。

方准准艰难地站起来,哑声道:“梁虎,走,我们去找周迈。”她两眼失神,声音干涩得像干柴的摩擦声。

身后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妇人,凄厉地喊着:“报应!都是报应!你们该死!该死!神树要把你们统统吃了!吃了!”

几人回头,看到那妇人被大家捂着嘴拖走。

真是一个疯了的村子。

那群人,个个是害了周迈的凶手,却也无法将他们一杀了之。她心里只想着去昨夜棺木被拖下地底的地方,去挖一挖,周迈那么胆小,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黑暗的地底。

半日之后,三人站在不尽山岭间,一身疲倦,满心茫然。

“找不到了……”方准准喃喃说。在这个方向感混乱的地方,她无法确认昨夜棺木消失的确切位置。

“妖树……”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遥远处的枫宸木,胸中悲怒越燃越烈,五脏六腑都似烧了起来。此时若有一面镜子,她会发现自己的眼瞳灼灼通红,有如两团火焰。

怒火猛然冲破胸腔,死水般的瞳底沸腾,一支箭召在手中搭上问月弓,弓弦拉满,箭矢离弦疾出,箭尾的拖出一道耀眼烈焰,划破空气,直冲枫宸木而去!箭尾有灵性的朱雀羽感应到主人的怒气,居然冒出真正的火焰!

接着,这支箭钉在了不知隔着多少道岭的枫宸木宽大的树身上!

方准准并没有指望真的射中它,也没料到这一箭的射程居然飞了那么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身边梁虎:“我是射中它了吗?”

梁虎眼眶睁得老大:“射中了!”

箭上的火在树身上漫开一片,那棵树开始疯狂移动,似一个痛苦难当四处横冲直撞的人。梁虎大吼一声,提刀奔去。

这一次,树仿佛被火烧得乱了方寸,不但没能跑远,反而阴差阳错与梁虎狭路相逢。梁虎飞跃而起,刀如飓风,朝树身劈去。

树身坚硬异常,这一下像砍在铁上,火星四溅,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白印!梁虎和方准准都听到了一声像是来自地底的怒吼,脚下大地都震颤了。

梁虎拔出刀来继续猛砍,一边叫骂:“把周迈还回来!” BZpo2cgdQpHdU2ixRMUneeSeSLvhYFLKKSN2bOld3d/Y/v6ocjJCyKZ5GWLi2UC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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