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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棺中的声音

神弓门全体成员几天来总算吃上一顿饱饭。粗粮野菜疙瘩汤是极好喝的,只是有微微腥气,十七婶说,天旱,井底淘出的水有点味道,望他们不要嫌弃。

几个人连忙说不嫌弃不嫌弃,特别可口。

十七婶的家只有低矮的一间堂屋、东西两间侧屋。家里也未点灯,大概是为了省灯油。

十七婶把他们让进东屋,道:“这是我屋,你们住这间吧,就一个床铺,给你们个草垫子,你们两个睡床,一个打个地铺吧。”她从屋角抱来一卷草垫,往梁虎手中一塞,回身伸出手:“这屋四个人睡不下,你跟我来,反正我儿子今晚不会回来,你去他的屋睡吧。”

十七婶抓住了周迈,拉着他走了。

方准准:“……”

十七婶也太偏心了!这里有两个姑娘呢,十七婶只想着疼爱周迈!

梁虎却完全没注意到这茬。从“神弓门”一路走来,走到哪儿累了都是往路边草窝里一倒就睡,在他眼里门主早就不算个女人。至于刚刚加入的乔燕,更不像个姑娘。

他往草垫子上一躺,枕着长刀,瞬间就打起了呼。

方准准与乔燕和衣在床上挤下。床铺虽简陋,被褥却挺干净的,她太累了,很快也睡过去。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戳了戳她,她忽地惊醒,是乔燕。乔燕示意她噤声,指了指窗户。

幽幽的光影在屋顶晃动,似有人提着灯笼从外面走过。起身迈过熟睡的梁虎,到漏风的窗户前往外看去。

农家围墙只是为了拦家畜,很是低矮,从屋子里可以直接望到院子外面。一队白衣人正从墙外走过,走在最前边的四人抬着一口薄棺。送葬人数众多,大概有数十人,所有人都低着头行走,脸藏进宽大白帽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面貌,也无法分辨十七婶是否在其中。队伍中的人零星提了几盏白纸灯笼,映进屋里的光就是灯笼发出的。微弱的灯光,更显得周围墨似的漆黑。

原来是村里那位过世老人出殡了。

送葬队伍出奇地安静,没有一个人哭泣。这难道又是当地奇怪的风俗?

总之,处处透着诡异。方准准决定跟上去看看。她没有叫醒梁虎。这家伙所到之处虎虎生风,悄悄跟踪这种事做不来。她朝乔燕招了招手,二人悄悄出门,离开前到隔壁西屋窗前,从窗棂间往里看了一眼。

屋中有一张小床,床上被子鼓起,周迈正睡得香。

方准准只是不放心才过来看的,更没打算叫上他——让周迈大晚上的去看送葬的?不吓尿才怪!

她转身想离开,余光瞥见什么,动作一顿,又朝窗内看了一眼。床边,倚了一支拐杖,是那种能支到腋下的拐。

这是十七婶儿子的房间,他是个瘸子吗?如果是瘸子,为什么离开时没拄拐杖?

不过,这个疑惑只是在心头一掠而过。或许人家有别的拐杖呢。

二门主和三门主都睡得安稳,方门主就放心了,与乔燕麻利地直接翻出院墙,朝着已走出村庄的送葬队伍追去。黑暗是最好的掩饰,她们跟得挺近的,与队尾只隔了二三十步远。

无月暗夜里,白灯笼的光晕飘忽不定,无声的送葬者白衣恍惚,像一排夜行幽灵。这样诡异地走了有半个时辰,也不知墓地在何处,离村子可不算近啊。

突然,压抑的寂静被打破。

“嘭!嘭!嘭!”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声撞击声。方准准吓得打了个哆嗦,抓住了乔燕的手。乔燕回握一下,示意她别怕。

送葬的人群乱了一小阵,人们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平静。那奇怪的“嘭嘭”声还在响着,在一片安静中格外震耳,像一下下撞在人的太阳穴。送葬的人们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前进。

而当方准准弄清楚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时候,心猛地提了起来。

随着每一下撞击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四名抬棺人的脚步就跟着趔趄一下——是棺木一下一下地晃动使得他们脚步不稳。

撞击声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方准准瞬间几乎不能呼吸了。棺材装的是活人?!就算半夜出殡是风俗、所有人都不哭泣是风俗,风俗再古怪,把人活埋也绝不会是什么风俗!

队伍忽然停在了一道山岭最高处,抬棺的人把棺材放在地上,上前七八个人拿着铁锹上前开始挖坑,其他人后退一些,默立看着,看样子这就要下葬了。

坑挖得很浅,很快就挖好了,几人抬起棺木放进坑里,开始回填。

沙土“唰”地洒在棺盖,棺木里的撞击声更加急促。方准准原还指望着这是村民表演的某种仪式,只是作作样子,看到这里,终于确定他们是真的要把人活埋,再也忍耐不住,跳了出来,抽弓搭箭,喝了一声:“住手!”站在她身边的乔燕也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人们吓得齐齐惊呼,惊恐地回头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名少女。

方准准手中的箭对准正在填土的人:“你们在干什么?听不到里面的人还活着吗?快把人放出来!”

一名穿白衣的老者走出人群,厉声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我是逐枫村陈氏族长,我们村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管!滚开!”

弓弦一紧,发出咯吱轻响,方准准目露寒光:“你们是在杀人。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气。”

老者的胡须哆嗦着:“你……你不知天高地厚!这可是给神树的祭礼,神树面前,不得放肆!”

她一怔:“神树?”

她这时才发现前方不远处,赫然伫立着一棵参天巨木。此时天色未明,视野昏暗,特异的扁长树身又是青黑色,几乎隐匿在夜色里,她的注意力又全部在那口震响的棺木上,之前竟没发现它。

不,不对,刚刚这棵树并不在这里,它是才“走”过来的。她浑身寒毛耸立起来。“永远追不上的枫宸木”,就这样走到跟前来了?!

此时她已顾不上寻宝令的任务,当务之急是不能任村民把人活埋了。尽管情势诡异,她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不管什么神树妖树,哪棵树都不能以活人为祭!”

听到“妖树”二字,村民都面露惊恐,老者指着她厉色道:“不得胡言乱语!你要把我们都害死吗!”一转身跪在了地上,对着巨树不断叩头,嘴里念叨着:“神树大人,您听到了,骂您的是这女子,可不是我们,冤有头债有主……”

其他村民也跟着慌,哗啦啦跪倒一片。

方准准固执地拿箭对准填土的人,却只作威胁,也不敢轻易放箭。问月弓的威力,不是凡人能受得住的,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杀人。

拿铁锹的几个人僵立原地,埋也不是,不埋也不是。其中一人突然“嗷”地怪叫一声,扔了铁锹一蹦老高,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后退,连哭带喊地嚷着:“树神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其他几个拿铁锹也纷纷后逃。方准准暗道不好,快步冲到土坑前,看到了离奇一幕。伴随着特异的沙沙声响,许多青黑弯曲之物像活蛇似的从土坑边缘冒出来,缠在棺木上,将它朝土层深处拖去。

乔燕一步冲上前,长剑朝树根斩去!只听撞击声震耳,这一斩竟像斩在铁条上,树根只被砍出一道缺口,连断都没断!乔燕十分心惊。她的剑可不是普通的剑,是师叔沈墨倾亲手淬炼的灵武!若真斩在铁上,那也是削铁如泥。这树根竟比钢铁强韧不知多少倍! cnpQNJYUEr+oStLt8kH+hPoXhjQ1vlp06Z/eobMDRLiIQvA3BcMLn5gtlDxa+B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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