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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绎与《职贡图》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有一幅纵25厘米横206.8厘米的中国画残卷,现存画面上描绘有列国朝贡使者十二人,从右向左依次为滑国、波斯、百济、龟兹、倭国、狼牙修、邓至、周古柯、呵跋檀、胡密丹、白题和末国。每一位使者身后书写有一段记述其国家的方位、地理风物以及历来交往情况的题记。画面人物均同一朝向侧身站立,所有使者均表现出恭谨的态度,这样的主题设定令画面自由表达空间极少,画家不能使用人物姿态、故事情节的冲突变化来组织画面,只能通过对人物的面貌、身体比例、服饰发型的不同刻画,甚至手和脚的细微动作差别来表现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年龄使者的独特精神气质,然而就在这极为狭小的表达空间里,画家显然做到了一幅此类题材的绘画所能呈现的一切。在功用上这是一次列国朝贡的真实记录,在审美上这也是一张堪称典范的中国画作品。

画面上的滑国使者,身材高大衣物厚实,袖手而立,满目的西北风貌;波斯国使者,白袍袖手,冠履端正,满面髭须,面容奇古;倭国使者,赤足合掌,比例偏大的头微微向斜上方探出,表示身材敦实矮小;狼牙修使者,肤色黧黑,身体瘦长,头圆面满,全身只披一片布帛,脚步轻快,典型的热带风貌……次第看去,每一位使者面容风骨均不同汉地,颇为奇异又各个不同,姿态表情又全都在恭谨庄重中隐约透露着欣喜。宋代文人说描绘外夷须呈“慕华钦顺”之情,对这幅画来说,这真是无比确切的形容了。画面是典型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人物画的方法,也是直至今日中国工笔人物画的基本方法,即以线为骨架,随类设色,讲求墨线本身的表现力,再辅助以鲜明对比的不同形状大小的色块。这幅画线条健劲,设色古雅,人物形象呼之欲出,显示出画家极深的功力。

这种异邦朝贡的题材在中国绘画史上有个专门的名目,称为《职贡图》,这一幅便是传世的年代最早的职贡图,一般认为是出自萧绎之手,不过,此幅并非真迹,是宋代摹本。

萧绎何许人也?

在中国历史上,无论是作为画家还是作为他的本职——皇帝,似乎都不是那么有名,许多简略的历史读物提到他所在的王朝南朝梁,往往只是提到他父亲梁武帝的名字就足够了。毕竟梁武帝三次舍身出家,开创了汉传佛教食素的历史,且与大名鼎鼎的达摩祖师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会晤,这些都由于极具传奇色彩而被后人大书特书。相比之下后世对元帝萧绎的演绎没那么多,虽然他的事迹可读性也不弱。他的妻子却是广为人知,就是那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徐娘。这个做事出格的女子个性极强。萧绎自小因病而眇一目,徐妃每每知道他要来,就只画半面妆以讽刺他的独眼,“帝见则大怒而出”——活脱脱一对怨偶,李商隐有诗云“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妆”说的便是此事。当然这跟他画画并没有关系,暂且不表,先来了解一下他的概况。

萧绎,梁武帝萧衍的第七子,太清二年(548)侯景叛梁围困建康,梁武帝饿死,萧绎趁乱翦除兄弟子侄,在江陵即位,在位仅三年,不慎招致西魏宇文氏攻破江陵,遂被害,数十万百姓或被杀或被俘为奴。

史书记载其人好猜忌,为谋帝位对兄弟子侄极为残忍,自己又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然而他却十分好学,下笔成章,出言为论,冠绝一时,著述颇丰,尚有一些留传至今。

萧绎善书画,尤善图绘异邦人形象,他应该算是我国最早的皇帝画家了。虽然在萧绎之前,汉代有几位皇帝也很喜欢书画,但亲自下笔,而且还有作品流传下来的,萧绎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皇帝画家,更何况后来灭国,后世文人口诛笔伐中,耽于书画不务治国一项也是极大的罪状。

作为皇帝,亲自执笔描绘,而且刻画形象达到极深的功力,这需要很高的天赋与大量的时间。天赋自不必论,梁朝萧家父子两代,算萧绎在内出了四位文学大家,在文学史上“四萧”与“三曹”并称,在这一点上萧家基因优势明显,而为绘画肯用时间,说明爱之极深,对艺术的爱好凌驾于治国之上。

南朝梁 萧绎《职贡图》手卷(北宋摹本) 绢本设色 25厘米×206.8厘米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据《历代名画记》记载,萧绎一生聚名画、法书及典籍24万卷(一说14万卷),想来这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精力。大军破城之时,他令人将所藏书画典籍全部烧毁,并欲投火自焚,被“宫人牵衣得免”。暂时没有决心赴死的萧绎决定投降了,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一劫,最后被人用土袋闷死。元帝爱书画,这一生与书画一同戛然而止也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归宿,可惜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最终既没有逃脱亡国之君的悲惨命运,也没有让自己离开得更决绝些。

萧绎认为自己所藏即是自己私人财产,并不认为他这一烧,毁掉了多少文化史上的珍品,也令他留下千古骂名,颜之推曾如此评论:“人民百万而囚虏,书史千两而烟飏。史籍已来,未之有也,普天之下,斯文尽丧。”后世文人对此举如此痛恨,这是由于在印刷术尚未发明的时期,书籍的流传只能靠手抄,能被皇帝搜罗到秘府的大多是珍贵的孤本善本,而书法和绘画作品则每一张都是孤品,24万卷可不是小数目,这么多的珍贵的典籍书画付之一炬,真可算是制造了一场浩劫。但也正是书画卷轴太多不那么好烧,最后西魏将领于谨等人在灰烬中,尚能拣出书画四千余轴,载回长安。

人君爱好文艺过甚,又没有安邦定国的才能,其下场可想而知。不过,中国历代皇室贵胄与文人士大夫以法书名画为奇珍异宝,争相聚集甚至巧取豪夺,这又是一个传统,即使爱好文艺到身死国灭这种程度的皇帝,也不只梁元帝萧绎一个孤例…… JH8k/XkZTFmW8E7TQqhCzt6iMtOH8tftvrvU+D0ZasWSrl8yA+WpGVoFGYd8Hf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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