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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天岳关盘王布阵 七里山妖道施法

话说在幕阜山中段,靠近洞庭湖边,有一处山脉东西延伸,山景绮丽,更是幕阜山的精华,因状若伏龙,当地人称之为黄龙山,黄龙山山峦耸峙、绝世独立,被世人尊为“天岳”。天岳黄龙山下有八道山谷,每个谷中各有一支居民,这些居民聚族而居,各占地利,筑墙成寨,各寨虽然服装各异,但相互关系融洽、交往颇深,寨与寨相互策应,互为犄角,归于一体,统称长山寨。长山寨历经近三百年,已经有十万之众,寨主号称盘王,盘王宫殿依山就势建在黄龙山一处隘口之上,人称天岳宫,宫门外面,望北的城墙建有城门,取名“天岳关”。盘王据关而居,统领各寨。各寨有暗道相连,声息相通,一旦有外敌来犯,各寨利用有利地形,相互策应,屡收奇效,更有寨中精锐在天岳关摆下太极八卦阵,据称乃“天下第一大阵”。大阵坚不可摧,三百年来,虽历数次朝代更迭、枭雄乱世,也遇到各种黑暗势力的觊觎、攻击,均能安然无恙,守着一个仙境,俨然独立王国。

这天,盘王正在大殿召集各寨头人、长老议事,忽听探马来报:“隋帝杨广派手下大将麻叔谋统兵百万渡过长江,在黄龙山下三十里安营扎寨,意图攻取我长山寨!”

“再探再报!”盘王待探马退下,略做沉思后,对各位头人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今日刚刚收到一个过路客商捎来徐先生的书信,告诉我大隋军渡江南下,意图攻取我长山寨,要我们做好防备,以策万变。我正欲与各位头人、长老商议此事,敌军居然已经到了。为了一个小小的长山寨,竟然动用百万大军,看来是志在必得呀。”

“大王不必担忧。我长山寨数百年来,已历九代,先辈们大大小小经历百余仗,何曾败过!我们本来做好随时防备外敌入侵的准备,百万大军又能奈我何!”乾寨头人尉迟丁的话立即得到众人的呼应。书中交代,长山寨除盘王主寨外,另有离、坤、坎、乾、巽、震、艮、兑八个分寨,每个分寨各有一个头人、一个长老。头人掌管寨中日常事务,长老则负责教化子弟、传承独门武功法术,长老离世,就由头人接替长老之位,新头人由盘王在本寨年轻人中选拔。为了便于管理,每个寨子头人、长老、士兵服饰颜色与其他寨子不同,分为红、褐、碧、黄、橙、赤、青、蓝八色。

“哈哈哈,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岂能毁在我们的手上。我必带领大家誓死保卫家人周全、保护这一方仙山的安宁!”盘王目光坚定,他掀开背后的布帘,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张地图,沉声说道:“山寨布防我年年和大家推演操练,阵法大家都也都已经烂熟于胸,今天就不再强调。大敌当前,众儿郎抖擞精神,让敌军有来无回!众将听令!”

“恭听盘王号令!”众人起身,抱拳而立。

“各寨长老速回本寨,先把老人、妇女、小孩迁入密道,准备好足够的食物和水,然后集中寨中所有青壮年将士做好作战准备、在寨前待命,听我号令!”八个长老领命而去。

盘王见长老们出了大殿,继续发号施令:“各寨头人听令:各寨各出大阵阵兵一千人,在天岳宫四周摆下太极八卦大阵,由本王亲自指挥,严阵以待强敌,全力做好防护。其余各寨护法军主力听我帅令!”

“遵命!”八个头人一起抱拳鞠躬,雄浑的声音震荡在大殿内。

盘王抽出一支令箭:“乾寨尉迟丁听令:命你统帅本部五千护法将士,下山十里,前出牮楼桥布防,时时加强警戒,如遇敌军来犯,派一千兵丁出战,只许败不许胜,且战且退,直到听到炮声再杀个回马枪,余部埋伏在岸边树林,只待中军炮响,立即截断木桥,遇到敌人溃兵格杀勿论!”

“得令!”尉迟丁出列上前一步,接过令箭后退下。

盘王又抽出两只令箭,命令道:“坎寨胡天喜、巽寨侯宝山听令:命你二人各自统帅本部五千护法将士,备足滚木礌石,埋伏在黄龙溪谷两岸,前锋尉迟丁一旦接警,立刻做好战斗准备,一旦我军诱敌将士退回天岳关,中军点炮为号,一声炮响,即刻放下滚木礌石,然后乘势掩杀,击溃敌军,只许胜不许败!”

盘王再一拍龙胆,声若洪钟:“其余各寨听令:命你等统帅本部护法人马,保护好本寨,策应左右相邻两寨,如听鼓响,迅速驰掩前三寨,如听三声炮声,即刻进入预定战斗位,夹击敌人!”

众人得令,下去分头准备。

待殿内人去楼空,盘王才起身欲转回内宅。抬眼处,发现后殿角落里,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倚柱而立,正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

盘王目光中露出慈爱的目光,却依然面色严肃地问道:“罗儿,你怎么到前殿来了?今日功课可做完了?”

“回禀父王,孩儿已经做完今日功课。因想念父王,刚已经禀明母亲同意,特来看望父王。”罗儿回答着父王的话,明亮的大眼睛却盯着墙上挂的那幅图:“父王,这是咱们山寨的地势图吗?”

“不错!”盘王点点头,语带赞许地问道:“你能看懂?”

“师父平日教孩儿习练兵书战策,堪舆地势,描绘地图,曾经拿我们的寨子做演练。孩儿所绘的草本跟这幅图倒是极像。”罗儿口中的师父姓徐,长山寨盘王以下都尊称为徐先生,即是刚刚传书盘王示警的人。徐先生本是一位在黄龙山修真的道士,人称石玑真人。石玑子道长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兼通军事,学识渊博、武功卓绝、法术高明,在黄龙山一带小有名气。盘王爱惜人才,刻意结纳,经常往来,罗儿开蒙时,便重金延请在寨中做西宾,教授罗儿已有五年。大半月前,石玑子不辞而别,音信全无,今日突然让人送来书信一封,言明隋朝百万大军已经渡江往幕阜山而来,意在攻取黄龙山长山寨,具体情况却语焉不详,也不知他如今人在何处。盘王兀自遗憾:如今大战在即,如果石玑道长还在,倒可以请他参赞军机,助我一臂之力。

盘王怅然若失,带着罗儿转往内室而去。

麻叔谋本为胡人,加之满脸络腮胡子,因此人送外号“麻胡子”。麻胡子早年好吃懒做,欺男霸女,因斗殴伤人而为乡邻不容,远走他乡后,生活无着落,遂混迹大隋军。后因作战勇猛,被擢升为七品校尉。

大隋征伐南陈国之战中,麻叔谋跟随还是晋王的杨广占领南陈首都建康城,在掳掠一家大户时,户主献一绝色美女陈氏及金银珠宝无数,以求免灾。麻叔谋得陈氏后竟然为美色所惑,胆大包天,密不上报,私藏民宅,日日寻欢。不意麻叔谋获美女一事,竟为杨广所知,命令他即刻进献。麻叔谋不得已献上陈氏,以为必死,天天提心吊胆。哪知杨广得陈氏后,亦是喜不自胜,在行宫中竟然月余不出。

一个月后,晋王府文书送达:麻叔谋进献有功,加官三级,官拜定远将军,陈氏被加封为夫人。麻叔谋谢恩后一个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暗自庆幸自己机灵。

原来,那日麻叔谋进献陈氏,为求自保,恳请陈氏隐瞒两人淫乱一事,并与之结拜为异姓兄妹。杨广本好色之徒,一见陈氏,即为美色所迷,立成好事,后虽对麻叔谋存疑,但陈氏极力维持,洗清两人的关系,使麻叔谋得以免祸。陈氏得宠后,又百般替麻叔谋求赏,得到晋王恩准而加官晋爵。

杨广窃取天下后,陈氏更加得宠,被册封为宣华夫人。麻叔谋军前效力,略有寸功,宣华夫人便向杨广求封赏。麻叔谋因此不断擢升,短短三年,便升为二品辅国大将军。

这次杨广下令百万大军征讨长山寨,群臣愕然:杨广刚刚登基,诸事未定,而南陈被平后,余部不断生乱,江南仍然分据,北方狄戎、东方高句丽、西北吐谷浑不断滋扰,大隋统一大业还没有完成。如此内外交困时期,却为一个小小的长山寨大动干戈,满朝文武都不明白,无奈迫于杨广的淫威,无人敢言。更没有让麻叔谋想到的是,杨广竟然钦点他为主帅,克日起兵。

出征前,宣华夫人密宣麻叔谋谨见。麻叔谋匆匆进入内宫,在宣华夫人贴身侍女的导引下,进入内室。此时寝宫内室里,宣华夫人正拥着锦被、慵懒地侧卧塌上,见麻叔谋进来,对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一招手,带着左右躬身退出、轻轻掩上房门。麻叔谋还没有等房门关好,便迫不及待地扑到宣华夫人身上。一番云雨后,宣华夫人命人在偏房为麻叔谋设宴壮行。席间,宣华夫人叮嘱道:“我此次在皇上面前举荐你为主帅,国师不同意、还另外推荐他人,我可是据理力争,皇上权衡再三才确定你为主帅。希望你不负圣望,此去务必一举荡平贼寇!”

“妹妹夫人举荐,哥哥心里有数。”麻叔谋向宣华夫人抛个媚眼,继而大大咧咧一挥手道:“妹妹夫人放心,区区一个小山寨,何足道尔,我百万大军,一人一口吐沫,也把贼寇淹死!”

宣华夫人被麻叔谋粗陋的话逗得噗嗤一声,掩面而笑,继而正色道:“话虽如此,吾兄也切勿大意。此次兄长出征,妹妹另有一事嘱托:听闻那长山寨中有一面太极八卦宝镜,可以让女人容颜永驻、青春长存,兄长务必为我取来。”

麻叔谋奇道:“啊?世上竟有此等神物?不知此物是何等模样,具体藏在何处?”

宣华夫人正色道:“那八卦宝镜乃伏羲所造、乃上古神物,镜面圆形,中间有太极形状、四周镶有八卦玉佩。我只知宝镜在那黄龙山长山寨中,具体何处我也不清楚,想必应该在那盘王手里,你此去不能放走一人,定要把宝镜给我带了来!”

麻叔谋拍着胸脯道:“妹妹夫人放心,哥哥就是掘地三尺,把贼巢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宝镜给你带回来!”

麻叔谋领兵离开京城后,并不急于赶路,而是挟天威以自用,命令沿途官员迎来送往,稍有不周轻则杖责,重则丢官舍命,地方官为了保官护命,投其所好,拼命地送金银珠宝、献美女。麻叔谋一路耀武扬威、作威作福,无比逍遥自在。可也有美中不足:自从离开京城后,虽有沿途官员山珍海味供奉,麻叔谋却越来越感觉食不甘味,反而时时想起和宣化夫人共进的晚宴。这倒不是他想念宣华夫人,而是宣华夫人饯行时一道红烧肉,让他感觉实在是美味无比,当是人间绝味。每每忆起,竟口水横流、想念得不能自已。他命人遍寻食材、聘请最有名的厨师,仍然无人能做出那天在宫中一样口味的菜了。为此,麻叔谋迁怒于厨师和军需采购官,已经斩杀数人,总是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美味。

这一天,麻叔谋看着新厨师送上的满桌佳肴,品不出一点味道,正欲动怒。却听帐外中军官高声报告:“禀报大帅,国师驾到!”

“无量天尊。”话音未落,中军帐门帘被挑开,施施然进来一人,一挥拂尘,昂然而立。来人五短身材,却披着一件硕大的暗黑色斗篷,瘦削脸庞、面色蜡黄,鹰钩鼻、三缕稀疏的胡须挂在嘴角,一双三角眼似开似闭、白多黑少,神情十分倨傲。此人正是大隋国国师、不周山道士无量子。

书中交代:这个无量子十分不一般,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人们只听说他在不周山中修炼很多年,十余年前突然出山,自荐到晋王杨广门下做了门客。杨广最初嫌他相貌猥琐、我行我素,而未把他放在眼中。但无量子屡出奇谋、还亲自参与其事,先后帮助杨广取建康、平南陈、扳倒太子杨勇、逼死隋文帝杨坚等,一步步把杨广送上帝位。杨广登基后即册封无量子为国师。此次征伐长山寨,就是无量子力主的结果,他推荐的主帅没有被杨广采纳后,又自告奋勇要亲自监军、随军出征。杨广以为一个小小的山寨二十万大军足矣,也无须国师亲自前往,无奈无量子则坚持动用百万大军,且自己亲往。那杨广正在后宫温柔乡中寻欢作乐、不可自拔,懒得与无量子纠葛,见他执意如此,也就随了他。

麻叔谋知道无量子不待见自己,又屡次被他催促加快行军,早已经对他不耐烦,要不是慑于其身份,恐怕已起了冲突。他见无量子进来,勉强欠了一下身,命人搬来一把凳子,无精打采地说:“国师请坐。”

无量子抖了一下拂尘,并不坐下,语气平淡地说道:“听说麻元帅近来身体微恙,胃口不佳,食欲不振,你是主帅,身体不适可是大不吉。我命人做了一道菜,特地送了过来,请元帅品尝,或许能增强元帅食欲。来呀,送上了。”

无量子带来的侍茶童子立即把一道食盒摆在麻叔谋的面前,掀开盒盖,热气升腾,一道红烧肉赫然呈现在眼前。童子从食盒中捧出菜肴,放在麻叔谋案前。麻叔谋闻到特别的“香气”扑鼻而来,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夹起一块肉便往嘴里送。一阵咂摸过后,他竟顾不得无量子和众人在场,一口气把一盘子肉一扫而光。

麻叔谋狼吞虎咽地吃毕,抹抹满嘴的油,心满意足地道:“知我者,国师也。这样子、这颜色、这口味,啧啧,正是我日思夜想的绝味红烧肉啊。吃了这美味,整个人都精神百倍啦。国师,国师,你真是我的再世父母、我的恩人啊。”

麻叔谋起身行礼,一拜到底,全无主帅的风范,原先对无量子的厌恶情绪踪迹全无,竟把他看成了恩人。

无量子小眼微睁,一道精光扫过麻叔谋,旋即恢复木然的表情道:“麻元帅如果喜欢,我每天命人做来便是。”

麻叔谋赶忙讨好地说:“哎呀,不敢有劳国师。您只把配方和食材告诉我的厨师就可以了。”

“嘿嘿嘿,元帅不必客气。”无量子干笑着,转身就走,边行边吩咐随从道:“你们就按今天的做法做好这道菜,每餐送到大帅帐内,不得有误!”

从此以后,无量子安排的人每餐都为麻叔谋送上红烧肉。麻叔谋越吃越喜欢,餐餐无肉不欢,因而对无量子感恩戴德、言听计从,渐渐地把军权交于无量子,自己每日在中军饮酒作乐、享用他心中的美食,不再过问军事。

大隋百万大军在无量子的指挥下,行军速度明显加快。军队过处,沿途人们却又多了一份恐惧:孩子越丢越多,无人能够找到。终于有一天,民间口耳相传、消息快速传播:麻叔谋嗜啖幼儿肉,餐餐必吃,为了保证供应,军丁每夜出动四处偷抢孩童!如此一来,沿途黎民更是望风而逃。

此事竟也成为无数婴孩的噩梦。千年来,哭夜的小孩一听到大人说“麻胡子”的名字,便再也不敢吭声,这是后话。

这一日,隋军终于来到黄龙山脚下。黄龙山地处洞庭湖北面的通城县,属吴、楚交界地段,县治所远在下隽,交通不便,无量子便命大军就近扎下连营,中军设在离长山寨最近的一个古镇——关刀城,此地因三国关羽在此地屯军祭刀而得名。先锋营则前出在麦市集,离长山寨仅十里。

待大军安营扎寨,收拾妥当,中军营三声炮响,主帅升帐,众将佐按照职位级别分列两旁,听候大帅将令。此时,麻叔谋顶盔掼甲、外罩罗袍,披挂整齐,在帅案前端坐,国师无量子左侧陪坐,右手军令官捧着帅旗一旁站立。别看麻叔谋不问军事已久,但他毕竟是皇上钦点的主帅,加之行伍出身,今天升帐,他也抖擞精神、像模像样地往帅椅上一坐,倒有几分威仪。

麻叔谋一拍虎胆道:“吾等深受圣恩,今领命扫平长山寨逆贼,尔等须奋勇争先,一举歼灭贼寇,尽早班师回朝,方能不负圣托。凡有功将士论功行赏,贪生怕死者杀无赦!”众将齐声高呼得令。

麻叔谋说完开场白,对众将官的反应还比较满意,便换了个神情,扭头笑问:“国师,区区一个小山寨,何足挂齿,明天就命先锋营拔营进击,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为他们设宴庆功,你以为如何呀?”

“大帅,切不可轻敌。先听听探报,再议不迟。”无量子端坐案前,捋了一下稀疏的胡须,眼睛没有抬,叫声:“徒儿,你且报来。”

一个中年道士立即从队列中走出,拱手行礼道:“大帅,小道乃不周山潘诞,月前受师尊之命,前去黄龙山长山寨打探敌情。幸得师尊提点,贫道不辱使命,获得长山寨军事布置图,特献于大帅!”说完取下背后的行囊,取出一个卷轴,双手呈上。

麻叔谋命旗牌官接过卷轴,在帅案上展开来,见是一副普通的军事图,用彩色颜料画成,画法还有些稚拙,图上千沟万壑、线条横七竖八。他知道这应该是长山寨形势图,假意匆匆一览,道:“哈哈,道长辛苦了。我们得到这长山寨地图,荡平贼巢可说是万无一失了。”麻叔谋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嘀咕:小小山寨如何能经受我大军雷霆一击!老杂毛何必费此周章搞地图,去显摆自己的能耐?

“无量天尊。”无量子已经猜透麻叔谋轻敌的心思,手捋胡须,发出干涩的笑声:“嘿嘿嘿。麻大帅可曾发现其中的奥妙?”

麻叔谋不知其意,这才多看几眼那地图。不过是一座山,几条川,数处小山寨拱卫一个大寨,各寨小路相连,跟平时作战地图并无二致。麻叔谋摇摇头,疑惑地看着无量子。

“大家不要小看了这小小长山寨,数百年来从未被攻占,可以说固若金汤!仅仅说他们侥幸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恐怕说不过去,这其中必有奥妙。大军未行,我便让潘诞先出发,进入长山寨,刺探敌寨虚实。能得此图,实乃天意助我大隋剿灭贼寇。”无量子倒转拂尘,用手柄指着桌上的地图道:“大家近前来,我和大家解说端详!”

“行军打仗,占据山川地势之要,才能借地利而事半功倍。这长山寨借助黄龙山地势本就易守难攻,但这不是关键!最巧妙的是:长山寨九处分寨合在一起,其实是一个伏羲太极八卦大阵。更有甚者,听说盘王调集八个分寨精锐组建太极八卦小阵,就如长山寨的金刚内核,法力更是强大!一个小小的黄龙山,竟然有一大一小两个太极八卦阵,岂能等闲视之!?大家可能听说过,太极八卦阵乃伏羲所创,中间为太极、四周八卦相佐,能够阴阳调和、形成结界,从而开发出人与自然的原力,生生不息、无休无止,十分厉害。而此阵乃是在原来太极八卦阵基础上,经过数百年来不断完善,已经几乎无懈可击。你们看:主寨居中,前寨天岳关和后寨坤居阴阳相合,正是太极之像,八个小寨按照乾、坤、坎、离、艮、兑、巽、震八卦方位摆布,分别借助天、地、水、火、山、泽、风、雷之势,各有奇巧。由于山寨之间有暗道互通,看似相隔较远,其实是个活的整体,不论你攻击哪个山寨,其他山寨立即可以相助,会让其战力增强百倍。易经有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别看贼众不过区区数万,太极八卦阵一旦启动,大阵助小阵,其战力生生不息。如果不懂破阵之法,不要说二十万先锋营不能取胜,就是我百万大军齐攻,失败也是早晚的事情。”

麻叔谋虽是武夫,倒也不是全无见识之辈,闻听无量子一席话,再仔细看地图,知道老道所言不虚,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不再张狂,怯怯地问道:“依国师之见,我军可否破阵?”

无量子冷笑一声,道:“无量天尊。此八卦阵虽奇,也难不倒贫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们只需听我调度,依计行事,可保无忧。”

首次升帐做了安排布置后,无量子把日常军务交还麻叔谋。麻叔谋勉力参与统军事务,除了三餐不离童子肉外,也稍稍收敛在中军帐淫乱作乐的气焰,按照无量子的安排秘密调度三军,悄悄对黄龙山长山寨形成合围之势。无量子此后却闭关不出,再也没有消息。

黄龙山长山寨大敌当前,人人抖擞精神,各自按照盘王部署,严阵以待。盘王也丝毫不敢放松,早晚带领随从,巡查各寨,以防疏漏。

长山寨天岳关内,探马每日出动,不断回报,但除了探听敌军每日小股调动、欲合围黄龙山长山寨外,并无大举攻寨的迹象。盘王百思不得其解,心情反而愈加沉重,一种浓浓的不祥之感袭上心头。为了防止敌人夜间偷袭,盘王特意加强了晚上警戒。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可苦了下隽县的官员百姓,地方官竭尽所有地供奉也满足不了麻叔谋的贪欲,轻则有皮肉之苦、重则可能小命不保,于是纷纷挂印辞官,黎民百姓无论家里有没有孩童,早已经举家逃难,人去室空,成了野狗豺狼的居所。一时间,大隋军营百里范围再无人烟。

在两军阵地侧前沿,靠近山口的地方,有一方小山名唤七里山。七里山山不高、林不深,隐在崇山峻岭之中一点也不起眼。夜幕降临时分,月牙初上,月光静静地透过林间。因两军对垒,隋军把这里划为军事禁区,平时夜间出没的鸟兽踪迹全无,昆虫似乎也感受恐怖的气氛、不敢发出声响,伴着不远处大隋军营的喧嚣之声,这里愈发显得安静,静得让人窒息。

午夜时分,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却突然出现了一前一后五条人影,仿佛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师父,天斩师兄五天前突然离开军营,迟迟未归,至今杳无音信,我们的五煞阵是不是再等等?”听声音,说话之人正是潘诞,走在他前面的则是消失多日的无量子。

无量子冷峻的声音响起:“有军士来报,五日前你和天斩一同离开的军营,可有此事?天斩去了哪里?”

“师父明鉴,自从师父您老人家教我们演练阵法以来,我一直和师兄弟们一起,确实没有和师兄出营半步。这事师弟们可以作证。”跟随在无量子身后的其他徒弟纷纷点头称是。

“此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那长山寨太极八卦阵看起来玄妙,总归是从河图、洛书演化而来,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变化。我让你等五人合练五煞阵,正是我参透的破解之法,你等已经演练纯熟,眼看只需我从旁助力即可大功告成,未曾想那孽障竟然不知所踪,日后定要找他算账!近来军营也不太平,恐怕有长山寨派来的高人在刺探我们的情报。现在时日不能再等,久则易生变。我且暂代天斩之位,虽不能收助力增功、全取贼寇之效,但也只是搁延了两日,料也足够对付长山寨。尔等切记,天斩煞、尖角煞、顶心煞、开口煞、反光煞,五煞聚顶、摘星偷日、天地皆惊!必须五人心念如一,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好了,你们跟我来。”五人很快来到山顶空旷处。

“山下我已经安排增加防卫、加强警戒,不会有人惊扰。大家聚精会神,按照我们之前合练的步骤,开始发功。”五人围成一圈,趺地而坐,左掌指尖向上立于胸前,右掌推向右前,口中念念有词。

少倾,五人头顶升起五色青烟,烟气越来越浓,逐渐汇合,变成浑浊的一团,迅速向周边飘散,很快笼罩了整个树林,抬眼处,霾气蒸腾,腥风阵阵,天地昏暗,月亮也渐渐暗淡,最后再也看不见。

大隋军抵达黄龙山后,半个多月时间里,对长山寨围而不攻,毫无动静,盘王知道背后必有狡计,下令小心防范,以不变应万变。

第十五日的子时过后,盘王刚巡视到山口,突然从山下升起来大雾,弥散开来,渐渐把整个山寨都笼罩在阴霾之中。九、十月份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这个季节出现这么大的雾气,虽然不常见,但山中雾来得急、去得快,亦属平常。盘王不以为意,只是让各寨加强戒备,防止敌人趁大雾实施偷袭。

大雾持续了一天。按常理,再大的雾到了午后也都会散去。但一直到傍晚,雾气却越来越浓,经久不散。雾中夹杂淡淡腥臭气息也愈发刺鼻,闻了让人心生闷气,很不舒服。

盘王心知有异,立即安排下去:“来人,命令各寨煮绿豆艾草汤,人人饮用防瘟,另外要准备棉布,用清水打湿,护住口鼻,防止瘴气入侵。严令各寨头人坚守阵地,通知各寨长老到大殿议事。”

各寨长老急急赶来。

坎寨长老胡婆婆率先禀报道:“大王,事情不妙,大雾可能有问题,像是瘴气,但比瘴气还毒,山上花草树木开始发黄,好多人吸了雾气上吐下泻、高烧不止,更有甚者全身乏力、呼吸困难。”

“有几个寨子兄弟,今天竟然非常烦躁,一言不合,打起架了。我们长山寨虽不是一姓,但一直亲如兄弟,从没有自己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这可是三百年来从没有过的。”兑寨长老、长山寨总执法葛殷杰不无忧虑地说道。

“我们寨也有口角、打架的,还有人竟然叫眼睛痛,看不清东西。已经有几位年长者喘息不止、性命危殆。”就算平时乐观练达的离寨长老李福瑞,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

艮寨长老包仁甫道:“盘王,我们寨子不少人也像中了邪,不是神情狂躁,就是精神恍惚、胡言乱语。可怕的是,受影响的人越来越多,莫不是得了什么瘟疫啊?”

众长老一到,竟然不复平日的从容,面有惊慌,七嘴八舌,禀报寨子里的异象。

盘王示意大家安静。

“这雾绝非平常之山雾,恐有妖人在兴风作浪,也必与那隋军有关,我也怀疑有人故意传播瘟疫。记得葛洪仙长留下的医书中,有青蒿祛瘟之方,我已经安排下去,让各位头人照方熬制抗瘟疫之汤药,山寨父老均要饮用,以防疫情蔓延,同时,每个人用棉布浸水捂住口鼻,这种防瘴之法对付毒气、瘟疫也是有效,短时间倒也无虑。”盘王眉头紧皱道:“我今天请各位长老过来,有一事相商。如今,虽然我们与敌人没有刀兵相接,但显然已经遭遇妖人暗中所害,长此以往,恐怕仗没有打,寨中父老兄弟就会着了魔道,不明不白地失去战斗力。祖宗遗训:不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不得启动大法。今天这个情形,可以讲,山寨已经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启动‘八长老司卦大法’,今天就要有劳几位长老了。”

众长老一起躬身:“属下等定当全力施为,不辱使命!”

盘王一揖到底,再不说话,转身在王座扶手上一拍,天岳宫殿背后屏风缓缓分开,露出一间密室。众人在盘王带领下鱼贯而入后,大门再徐徐关闭。

密室正中,有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圆台,圆台上有八卦图案。圆台中央有一个两尺直径的祭坛,坛上放着一面盘口大小的圆镜,镜子周边用八色温润的玉石镂雕成八卦形状,镶嵌在四周。镜中隐隐有黑白双鱼首尾相顾,缓缓游动。

众长老也不用盘王指令,自动按照八卦方位站定,面向中心铜镜鞠躬施礼后,双手合十,双目微闭,盘腿而坐。

不一会儿,红、褐、碧、黄、橙、赤、青、蓝八种光芒从不同长老头顶升起,灌入中央的铜镜之中。突然间,一道祥和厚重、纯净清明的紫气从铜镜中冲天而出,仿佛紫色气球,不断膨大,迅速弥漫在整个密室,室内很快就变得神清气明。

盘王见八位长老已经入定,打开密室门来到外间,返身又把密室大门关闭。

此时天岳宫外瘴气也已经散去,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雾霾正在紫气进逼下,一点点退却。

盘王长舒了一口气。 thrri/5AXGR3Kes7kZ/cw/Eaqt14yBk/mFrXrOdQ6tdUn9JbAr0BwExn1QTFd4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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