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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地域环境

一、洛阳地域文化的深厚积淀

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有赖于地理环境所提供的空间,地理环境对于该地区人们的生产方式、行为方式和精神状态、性格好尚等起着一定的制约作用。在人们的文化创造和文学活动中,环境的作用更为显著。刘勰《文心雕龙·物色篇》早已指出:“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然屈平所以能洞监《风》《骚》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 山林原野是启发文思之源,作家创作离不开“江山之助”。在西方,丹纳《艺术哲学》提出过“种族、环境、时代”是决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性质面貌的“三大因素”,在我国,章太炎则提出古代学术派别林立的成因乃是“地齐、政俗、材性”三项 ,“地齐”就是环境。环境对于学术文化、文学创作的影响,乃是不争的事实。而在构成环境的人文的、自然的或两种交融的诸要素中,区域的人文性文化对文学活动的影响常是最直接、最显著的,正如鲁迅所说:“籍贯之都鄙,固不能定本人之功罪,居处的文陋,却也影响于作家的神情,孟子曰:‘居移气,养移体。’此之谓也。” 这里所强调的“居处的文陋”,即指地区历史文化积淀的深浅厚薄。洛阳钱幕僚佐文人集团的形成、集团成员的创作心态、风格和审美趣尚乃至文学活动的方式等,都与洛阳这一特定地区环境息息相关。

洛阳是北宋的三大陪都之一。位居我国中原伊洛盆地,南临伊阙,北负邙山,伊水、洛水、涧水、瀍水流经其地,是华夏文明的一个重要发祥地。在我国“六大古都”中,洛阳是建都最早、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时间最长的历史文化名城。从近年地下发掘的偃师二里头夏代宫殿遗址、偃师城西尸乡沟商都“西亳”遗址来看,表明早从夏商起即已在洛阳地区建都。洛阳古以为地处“天下之中”,西周时因于此营建“王城”和“成周”两城。周公旦赞其“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 。《尚书·召诰》亦云:“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孔安国传云:“言王(周成王)今来居洛邑……地势正中。” 至东周则正式建都。洛阳旧有“九朝名都”之称,即指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孝文帝以后)、隋(炀帝)、唐(武后)、后梁、后唐等九个朝代。如果加上夏、商,则应是“十一朝名都”了。西周、新莽、隋、唐、后晋、后周还曾并为陪都。

宋张琰在《洛阳名园记序》中说:“夫洛阳,帝王东西宅为天下之中,土圭日影得阴阳之和 ,嵩少瀍涧钟山水之秀,名公大人为冠冕之望,天匠地孕为花卉之奇。加以富贵利达、优游闲暇之士,配造物而相妩媚,争妍竞巧于鼎新革故之际,馆榭池台,风俗之习,岁时嬉游,声诗之播扬,图画之传写,古今华夏莫比。” 这段话比较全面地概括了洛阳一地华夏文化的历史积淀之深厚,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之卓异特出,从而为钱惟演洛阳文人集团提供了一个理想的活动舞台,演出了宋代文学历史的新场面。

洛阳自古至宋是钟灵毓秀、群英荟萃的一大人才渊薮。司马光《伫瞻堂记》云:“西都缙绅之渊薮,贤而有文者,肩随踵接。” 从而保证了该地区文化积累的连续性,形成丰厚的文化土壤。班固作《汉书》,张衡作天文三仪,左思作《三都赋》“洛阳纸贵”,熹平石经即由蔡邕刻于太学,均为发生在洛阳的文史盛事,馀不备举。

在这种文化背景和氛围中,洛阳地区形成了文人宴集交游的悠久传统。西晋时贾谧门下的“二十四友”,石崇的“金谷之会”等,就是活动在洛阳的文士集团;特别是唐代白居易等人的“九老会”,对宋代洛阳士人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昔白乐天在洛,与高年者八人游,时人慕之,为《九老图》传于世。宋兴,洛中诸公继而为之者凡再矣”

这里所说的“洛中诸公”中,是包括梅尧臣、欧阳修等人的文人集团的。他们曾积极组织过“洛中七友”,更以“八老”相互品题:尹洙为辩老,杨愈为俊老,王顾为慧老,王复为循老,张汝士为晦老,张先为默老,梅尧臣为懿老。欧阳修初评为逸老,经他争辩后,改为达老 。这正是直沿白居易“九老会”的馀波。如果不从历史传承因素着眼,这批二三十岁的年少才子竟以“老”相称,就不可理解了。《邵氏闻见录》卷八记述他们“一日,会于普明院,白乐天故宅也,有唐九老画像,钱相(钱惟演)与希深(谢绛)而下,亦画其旁” 。可见本地区前辈的流风遗韵,对这个集团成员深刻的心理影响。“八老”的品题,使得每位当事人意识到一种入品的荣誉感,对被社会某种承认的喜悦,这无疑会刺激他们对于集团活动的全力投入;而相互标举,交通声气,又使这个文化性格各显异彩的共同体更具有号召力和影响力。其后司马光等人的“耆英会”、“真率会”,更被誉为“都人随观”、“洛中夸以为胜”的一代大观,也是远承白居易“九老会”馀绪,近慕钱、谢、梅、欧等人仪范的。

洛阳地区文人宴集传统,不仅直接启导钱、谢、梅、欧集团的形成,而且提供一条作家社会化的有效途径,进而影响其文学活动方式和创作面貌。作家的创作在通常情况下乃是个人的精神劳动,但又不可能在完全封闭自足的心理结构中进行,必然接受社会环境、时代思潮、文坛风气的深刻影响。如果说,盛唐作家主要通过科举求仕、边塞从幕、隐居买名、仗策漫游等方式完成个体社会化的历程,从而创造出恢宏壮阔、奋发豪健的盛唐之音。那么,宋代的更大规模的科举活动所造成的全国性人才大流动(每次省试聚集汴京的士人达六七千人)、经常性的游宦、频繁的贬谪以及以文酒诗会为中心的文人间的交往过从,就成为宋代作家们的主要生存方式了。从钱幕到“欧门”到“苏门”,这一依次相承的三个文人集团(前一集团又为后一集团培养了领袖),就是以交游为联结纽带而展开其文学活动和创作的。这是宋代比之以往更普遍的文学现象,因而应该充分估计洛阳宴集交游传统的深远作用。还应看到洛阳这一传统的发展变化:在西晋时代,文人们总是依附于如贾谧、石崇之类的势家豪门,偶有创作也带有贵游文学的色彩;唐代白居易“九老会”鲜明地提出了“尚齿不尚官”的交游原则,表现了一定的平等性;而在梅、欧等人“七友”、“八老”的组成形式中,则包含了更丰富的文化内容,结合洛阳的环境条件,对创作发生更有力的良好影响。

二、洛阳园林与文人交游、创作活动

从东汉至北宋千年间,洛阳园林一直为全国之最。邵雍《春游》诗说:“天下名园重洛阳。” 苏辙说:“洛阳古帝都,其人习于汉唐衣冠之遗俗,居家治园池,筑台榭,植草木,以为岁时游观之好。……而其贵家巨室,园囿亭观之盛,实甲天下。” 邵博也说:“洛阳名公卿园林,为天下第一。” 李格非并有《洛阳名园记》专著行世,著录名园十九处之多。事实上,洛阳地区除“贵家巨室”、“名公卿”的园林外,还有皇家园林和寺庙园林。钱惟演《西洛怀古》的“春归空苑水潺潺”,所怀者即是“荒台废沼”的皇家“空苑”。欧阳修《河南府重修净垢院记》云:“河南自古天子之都,王公戚里、富商大姓处其地,喜于事佛者,往往割脂田、沐邑、货布之赢,奉祠宇为庄严,故浮图氏之居,与侯家主第之楼台屋瓦,高下相望于洛水之南北,若弈棋然。” 则记述了寺庙园林的盛况。

洛阳园林的营建是一种具有历史传承性的文化活动,并常成为历代文士集团活动的场所。石崇的金谷园就名闻遐迩,不仅是文人雅集的胜地,而且是诗人们不断吟咏的对象。唐代宰相裴度在洛阳集贤里宅第有“南园”,在午桥庄有“绿野堂”,与白居易、刘禹锡等在此留连忘返,诗歌唱酬。《旧唐书》卷一七〇《裴度传》云:裴度在“东都立第于集贤里,筑山穿池,竹木丛萃,有风亭水榭,梯桥架阁,岛屿回环,极都城之胜概。又于午桥创别墅,花木万株,中起凉台暑馆,名曰‘绿野堂’。引甘水贯其中,酾引脉分,映带左右。度视事之隙,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酣宴终日,高歌放言,以诗酒琴书自乐。当时名士,皆从之游” 。白居易组织“九老会”,也是以他履道里宅第的苑囿为活动中心的 。园林建筑与文士雅集结下不解之缘,这已成为我国园林文化的一种传统。宋代洛阳园林,又“多因隋唐之旧” ,往往在唐园基础上改筑而成,如湖园之于裴度旧园,会隐园之于白乐天旧园。景观命名也常渗入历史文化涵义。由此可见,作为环境体系中的园林、山水等自然物,已不复作为原生态的纯自然物而出现,而是经过人类长期的改造、加工和征服,因而无不烙上人类自身本质的印记;对于闻名于世的洛阳园林而言,本身就是一种高度人文化的景观。宋代钱惟演文人集团的频繁的游园活动,也自然地成为高品位的文化活动了。他们徜徉其间,自然与人生冥然相契,历史与现实悠然相融,耳目所及的自然景观中,其蕴藏的各种历史的、文学的轶事、故实不免油然浮现脑际,仿佛置身于前贤时流所共同营造的文化氛围之中,于是逗引起种种感受、情怀和思绪,激活创作机制。

天圣九年(1031)六月,欧阳修即记述过一次他们在普明寺后园大字院避暑吟诗的情况:

六月之庚,金伏火见,往往暑虹昼明,惊雷破柱,郁云蒸雨,斜风酷热,非有清胜不可以消烦炎,故与诸君子有普明后园之游。春笋解箨,夏潦涨渠,引流穿林,命席当水,红薇始开,影照波上,折花弄流,衔觞对弈,非有清吟啸歌,不足以开欢情,故与诸君子有避暑之咏。太素最少饮,诗独先成,坐者欣然继之。日斜酒欢,不能遍以诗写,独留名于壁而去。他日语且道之,拂尘视壁,某人题也。同共索旧句,揭之于版,以致一时之胜,而为后会之寻云。

先写因酷热寻找胜地避暑,再写因胜地而引发作诗,末记后会有期,“欢情”不断。这充分说明游园活动是“诸君子”诗歌创作的触媒剂,加强了彼此的感情交流和诗歌艺术的相互影响和提高。这次游宴的诗作,今尚存欧阳修《普明院避暑》五律一首,末句云:“归鞍微带雨,不惜角巾斜” ;梅尧臣《与诸友普明院亭纳凉分题》一律,亦有“竹阴过晚雨,林表见残虹”之句 。王复《题洛阳大字院》云:“早秋蝉有信,多雨暑无权” ,也可能是这次会饮的作品。可知此次系“分题”赋诗,皆为五律,且从诗意来看,是日有雨。还应提及,诗文中虽未点明“普明后园”即系白居易故园,但白氏记诸老会饮于“白家履道宅”诗云:“诗吟两句神还王,酒饮三杯气尚粗。” 《序洛诗》亦云:“文之以觞咏弦歌,饰之以山水风月,此而不适,何往而适哉!” 两者文酒诗会的情景维妙维肖,可谓异代接武,旧事重演。对于熟习洛地习俗、深受白氏风仪陶冶的梅、欧等人来说,这一切似已不言而喻,因而也无须特别点明了。

园林的建造固然要充分利用古迹遗址等人文因素,以唤起人们的历史意识和思古情怀,但园林的主要目的在于游赏。一般实用性的建筑物,目的是遮风避雨,抵御自然力的威胁,但同时也使人与自然阻隔不融;而园林建筑却以游赏为主,表现了人类回归自然的审美要求,追求生活环境的艺术化,这是促使现实人生转化为艺术人生的重要一环。在这一意义上,园林是人类对自然空间的艺术加工,是人化的自然,因而常着力于依据本地区气候、土壤等条件,创造出自己的景物特点,特别是通过一个或数个典型物象来突出人们对该环境的感受和印象。洛阳园林中的牡丹和绿竹景观就充分满足了这个要求,并成为洛阳文人集团游赏活动和创作活动的重要内容。

(一)牡丹,洛阳特定的诗歌意象

洛阳园林大多分布于东南靠近伊洛水网的地区,建筑风格重水不重山,尤以花卉竹木为胜。牡丹更是冠绝古今,独步天下,洛阳文人们无不为之倾倒。

钱惟演独钟牡丹,欲作《花品》一书而未果,欧阳修却于其时写出《洛阳牡丹记》一文,践偿了钱惟演的心愿。此文分《花品序》、《花释名》、《风俗记》三篇,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有关牡丹的专文。欧氏认为,洛阳牡丹“今为天下第一”,洛人称呼牡丹“直曰花,其意谓天下真花独牡丹,其名之著,不假曰牡丹而可知也,其爱重之如此”。他还记载了当地赏花风俗的盛况:“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花开时,士庶竞为游遨,往往于古寺废宅有池台处为市井,张幄帟,笙歌之声相闻。最盛于月陂堤、张家园、棠棣坊、长寿寺东街与郭令宅(郭子仪旧宅),至花落乃罢。” 其盛迈越唐代,举世称艳。这里提到的“月陂堤”,系洛水的月牙形堤岸,即指“天王院花园子”,是洛阳最大的牡丹园。李格非《洛阳名园记·天王院花园子》云:“洛中花甚多种,而独名牡丹曰花王。凡园皆植牡丹,而独名此曰‘花园子’,盖无他池亭,独有牡丹数十万本。凡城中赖花以生者,毕家于此。至花时,张幕幄,列市肆,管弦其中,城中士女绝烟火游之;过花时则复为丘墟,破垣遗灶相望矣。” 这段记载似源自欧阳修之文。司马光《又和(君贶)安国寺及诸园赏牡丹》诗云:“一城奇品推安国,四面名园接月陂。” “月陂”即“月陂堤”,则“天王院花园子”,殆即属安国寺的寺庙园林,与欧氏所谓“古寺废宅”相吻合,也使“城中赖花以生者毕家于此”成为可能,无主古寺自能接纳众庶自由居住。

“洛阳花”成了欧阳修创作的一种意象符号,与充满欢乐、青春、生机、理想的洛中生活熔铸一片,时时成为他歌咏的题材。《送张屯田归洛歌》云:“昔年洛浦见花落,曾作悲歌歌落花。愁来欲遣何可奈,时向金河寻杜家。杜家花虽非绝品,犹可开颜为之饮。少年意气易成欢,醉不还家伴花寝。一来京国两伤春,憔悴穷愁九陌尘。红房紫莟处处有,骑马欲寻无故人。” 往昔在洛阳杜家的一次醉伴牡丹的经历,如此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灵,原因在于洛阳花已是他青春岁月的象征,同时凝聚着他韶华易逝不复、世事盛衰变幻的人生体验。因而,这种回忆随着时间的推移,犹如刻在幼树上的刀痕,历久而更大、更深和更新。我们试读他的名作《戏答元珍》:

春风疑不到天涯,

残雪压枝犹有橘,

夜闻归雁生乡思,

曾是洛阳花下客,

二月山城未见花。

冻雷惊笋欲抽芽。

病入新年感物华。

野芳虽晚不须嗟。

这是他在景祐四年(1037)贬谪夷陵时所作。通篇借“花”以对比夷陵和洛阳两地生活的荣枯顺逆,沟通现时和往昔的时间距离。“曾经沧海难为水”,观赏过洛阳牡丹之人,对夷陵野花的迟开,自然毫不介意。同时所作的《夷陵书事寄谢三舍人》中也说:“曾是洛阳花下客,欲夸风物向君羞。” 羞于在人前夸说洛阳牡丹等风物,欲夸而不敢夸,与前诗的欲“嗟”而不必嗟,流露了同一矛盾的感怀之情。毫无疑问,洛阳赏花是他的一分自豪的回忆,是他一生中最珍重的人生留影,并成为他诗词创作中的一种富有生命力的意象,倾注了他的关注和眷爱。如庆历二年(1042)他作《洛阳牡丹图》诗说:“我昔所记数十种,于今十年半忘之。开图若见故人面,其间数种昔未窥。” 追忆本身成了一种审美活动。

在欧阳修的词作中,“洛阳花”则更经常地作为离别词的一种特定意象出现。他的四首《玉楼春》分别写于离洛前、离洛时、离洛后的三种场合,构成一个完整的时间流程:

洛城春色待君来,
莫到落花飞似霰。

——《玉楼春》(春山敛黛低歌扇)

直须看尽洛城花,
始共春风容易别。

——《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说)

洛阳正值芳菲节,
秾艳清香相间发。

游丝有意苦相萦,
垂柳无端争赠别。

——《玉楼春》(洛阳正值芳菲节)

常忆洛阳风景媚……关心只为牡丹红。

——《玉楼春》(常忆洛阳风景媚)

第一首写在洛阳送友人,嘱其在花期前返回,莫要痛失良辰美景;第二、三首写他于景祐元年(1034)春离任之时,对牡丹的依恋倾吐了他的全部离愁别恨;第四首写别后思洛,径以牡丹作为洛阳的象征之物。牡丹和洛阳,已经牢固地合而为一,这在梅尧臣也是如此。他于庆历六年(1046)在许昌任签判时所作《和王待制清凉院观牡丹赋诗》、《和王待制牡丹咏》、《洛阳牡丹》诸诗 ,也借牡丹抒写“华发我何感,洛阳年少时”的追怀。

唐人笔下的牡丹,或突出其“国色天香”的雍容华贵品貌,如李正封《咏牡丹花》,或以名花喻倾国美人,如李白《清平调》,或借以揭露社会贫富的不平,如白居易《买花》,都已获得不小的艺术成就。而欧、梅等人的此类诗词作品,却把牡丹和洛阳牢牢地铸为一体以寄慨抒怀,使牡丹不仅径称为洛阳花,并成为洛阳的象征物,大大丰富和扩展了牡丹这一诗歌意象的内涵。如以后洛阳人陈与义在历经靖康之难、流落江南时,以《牡丹》为题,就发为如此深沉的故国之叹:“一自胡尘入汉关,十年伊洛路漫漫。青墩溪畔龙钟客,独立东风看牡丹。” 正是牡丹贯通了故乡洛阳昔日的繁华和今日异地的孤寂,强烈的反差反射着感情的巨大起伏跌宕,使之成为一首有关洛阳牡丹的名作。他的成功与前辈的吟咏洛花有着内在的联系。这样,牡丹和洛阳,从欧、梅等人反复抒写、大力开掘始,在以后的创作长河中不断地得到应和,终于结合成具有某种固定指向性的意象,丰富了我国诗歌的艺术宝库。

(二)绿竹景观与诗文写作

绿竹景观也是洛阳园林的一大特色。据李格非《洛阳名园记》载,富郑公园有大竹林,归仁园“有竹百亩”,苗帅园“竹万馀竿,皆大满二三围,疏筠琅玕如碧玉椽”,松岛园虽以松名世,但“亭榭池沼,植竹木其旁”。说明竹的普遍。在造园艺术中,竹的作用甚大。有的与洞、亭相配,如富郑公园“凡谓之洞者,皆斩竹丈许,引流穿之,而径其上。横为洞一,曰土筠;纵为洞三:曰水筠,曰石筠,曰榭筠。历四洞之北,有亭五,错列竹中,曰丛玉,曰披风,曰漪岚,曰夹竹,曰兼山”,洞、亭的命名皆取自竹,竹叶掩抑,更富清谧高雅之趣。有的用竹布置堂、轩,如董氏西园,“又西一堂,竹环之”,独乐园有“弄水种竹轩”等 。因而,竹也进入洛阳文士们的艺术视野,产生了不少有关诗文。

尹洙的散文《张氏会隐园记》即为洛阳最大的竹园作记:“河南张君清臣创园于某坊,其兄上党使君名曰‘会隐’。……始得民家园,治而新之,水竹树石,亭阁桥径,屈曲回护,高敞荫蔚,邃极乎奥,旷极乎远,无一不称者。” 这座张氏会隐园,原是白居易旧园。《洛阳名园记·大字寺园》云:“大字寺园,唐白乐天园也。乐天云:‘吾有第在履道坊,五亩之宅,十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是也。今张氏得其半,为会隐园,水竹尚甲洛阳。” 尹洙在这篇记中,提出了我国园林艺术的两种主要风格即奥邃和旷远,并以两者结合为极诣。这是对我国造园艺术的较早的理论总结,也概括了洛地人们的审美观念。柳宗元也在《永州龙兴寺东丘记》中指出:“游之适,大率有二:旷如也,奥如也,如斯而已。” 主要从自然地形、地貌的游赏着眼,尹洙则用以概括造园艺术风格。《洛阳名园记·湖园》云:“洛人云:园圃之胜,不能相兼者六:务宏大者少幽邃,人力胜者少苍古,多水泉者艰眺望。兼此六者,唯湖园而已。” 后世的造园理论,实无能跳出宏大与幽邃、人力与闲古、近赏水泉与远眺山峦这六大美学原则,而尤以旷奥结合为关键。我国一般建筑物重直线重对称,园林建筑却以曲折多变见称,以曲折性扩展空间的深度,延长游园审美享受的时间。而水竹对造成邃奥和旷远的对比交错,无疑发挥重要的作用。

明道元年(1032)梅尧臣由河南县主簿改赴河阳县主簿任,欧阳修等人曾在洛阳最大的竹园会隐园竹林饯别。梅尧臣写过一篇《新秋普明院竹林小饮诗序》。普明院即“白乐天故宅也” ,亦即大字寺园、会隐园。梅氏在这篇诗序中说:“余将北归河阳,友人欧阳永叔与二三君具觞豆,选胜绝,欲极一日之欢以为别。于是得普明精庐,酾酒竹林间,少长环席,去献酬之礼,而上不失容,下不及乱,和然啸歌,趣逸天外。酒既酣,永叔曰:‘今日之乐,无愧于古昔,乘美景,远尘俗,开口道心胸间,达则达矣,于文则未也。’命取纸写昔贤佳句,置坐上,各探一句,字字为韵,以志兹会之美。咸曰:‘永叔言是。不尔,后人将以我辈为酒肉狂人乎!’顷刻,众诗皆就,乃索大白,尽醉而去,明日第其篇请余为叙云。” 这篇诗序说明,文士们饮美酒,赏佳景,道别情,往往伴之于诗歌创作活动。没有文学创作,便沦为酒肉之徒,文学创作是提高自我品位和情操的必要手段。这次会饮咏诗,今存欧氏的一组五首五绝,分别以“亭皋木叶下”为韵;梅氏的五首五绝,则以“高树早凉归”为韵。欧诗有云:“野水竹间清,秋山酒中绿。送子此酣歌,淮南应落木” ;梅诗有云:“池上暑风收,竹间秋气早,回塘莫苦留,已变王孙草” 。“竹”即是贯穿两诗的关联性意象。

欧阳修不仅将其居室命名为“绿竹堂”,写过缠绵悱恻、悼念亡妻的《绿竹堂独饮》诗 ,而且以竹为题,写下针砭时弊的《戕竹记》。他说:“洛最多竹,樊圃棋错。包箨榯笋之赢,岁尚十数万缗,坐安侯利,宁肯为渭川下?然其治水庸,任土物,简历芟养,率须谨严。家必有小斋闲馆在亏蔽间,宾欲赏,辄腰舆以入,不问辟疆,恬无怪让也。以是名其俗为好事。” 洛阳竹园出产,每年不下十馀万缗钱(每缗一千文),此从经济效益讲;竹林深处,小斋闲馆,任人游赏,不加限制,此从民风好客讲。然后笔锋一转,写到为供应朝廷修葺之需,竟把洛阳竹林砍伐一空,弄得“地榛园秃”,一片荒芜,欧阳修对此痛加斥责。结尾冷冷地宕开一笔:“推类而广之,则竹事犹末。”把注意力引向比“戕竹”一类更严重的政治弊端,加深了批判的深度和广度。梅尧臣对洛竹也保持长久的记忆。直至嘉祐三年(1058),在《张仲通追赋洛中杂题和尝历览者六章》中,写到他曾“历览”过的大字寺和袁氏坞的竹林印象:“池上千竿竹”(《大字寺》),“腮肥节脑瘦,蕲水长笛材,洛阳袁氏坞,此竹旧移来”(《蕲竹》)

但是,欧阳修的《绿竹堂独饮》主要写悼念亡妻,《戕竹记》则是针砭时弊,普明院会饮诗的主旨是惜别,绿竹仅仅置于背景地位,不是正面吟咏的对象,因此,从绿竹意象的开掘来说,进展不大。至于尹洙的《张氏会隐园记》对洛阳园林奥邃和旷远两种美学风格的精辟阐述,其主要价值也在治园史上。对绿竹描绘颇堪注意的倒是钱惟演。这位西昆体著名作家写于洛阳的作品遗存不多,但已看出向清雅朴实的方向转变。他的《对竹思鹤·留守西洛日作》:“瘦玉萧萧伊水头,风宜清夜露宜秋。更教仙骥傍边立,尽是人间第一流。” 竹为实写,鹤为虚拟,虚实相映,倍见“第一流”之雅,已透露出竹的意象日趋喻象化、道德化的倾向。经过以后多方面的发展和丰富,绿竹成为宋人理想人格最高型范的象征,也是体现宋诗理性化特征的一大题材。以后梅尧臣的“爱此孤生竹,碧叶琅玕柯” ,欧阳修的“虚心高自擢,劲节晚愈瘦” 等,都是吟咏洛竹的延伸。

钱惟演另有一首写竹笋的《玉楼春》词,与其诗对读,甚有启迪。词云:“锦箨参差朱槛曲,露濯文犀和粉绿。未容浓翠伴桃红,已许纤枝留凤宿。” 用语华美,着力于外形的藻饰,固然与词体风格要求有关,但在美学好尚上却与西昆体相通。《对竹思鹤》诗与之迥然异趣。钱惟演洛阳诗风的转变,正是文人群体中声气交应、相互推毂的结果。有的学者认为梅尧臣此时诗受钱惟演影响,而有西昆体之风,这与现存《梅集》情况不符;实际上或许正相反。一个文人集团经过频繁的交往唱酬,不管自觉不自觉,常会形成大致相同的美学追求,而成员中最有成就者往往最具吸引力和影响力。梅尧臣在这一集团中即以诗歌创作独占鳌头,欧阳修叹为“欲学不能就” ,钱惟演“留守西京,特嗟赏之,为忘年交,引与酬唱,一府尽倾” 。梅氏其时清丽闲雅、委婉精细的诗风为群体所认同,连作为盟主的钱氏也多少受其影响,这是不奇怪的。

三、龙门之游和两登嵩山的文化内蕴

以上主要从洛阳园林与文人集团之间的关系,作了简要的论述,而洛阳的名山大川也为文人集团提供了优越的活动天地。龙门之游和两登嵩山就是其中的重要活动。

龙门之游。洛阳城南的龙门石窟,是我国三大石窟之一(其他两处是敦煌、云冈)。始凿于北魏,历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隋、唐、北宋的不断增凿,成为一座举世闻名的艺术宝库。龙门也称“伊阙”,因东西两山(东名香山,西名龙门山)夹伊水对峙如门而得名。因而兼擅山水之妙,是文化旅游的胜地。

明道元年(1032)春,欧阳修、杨愈和秀才陈经同游龙门,分题赋诗,并送陈经西归。今尚存欧阳修《送陈经秀才序》一文和《游龙门分题十五首》诗,《序》中叙明这次游程:“夜宿西峰,步月松林间,登山上方,路穷而返。明日,上香山石楼,听八节滩,晚泛舟,傍山足夷犹而下,赋诗饮酒,暮已归。” 在这些诗文中,表现出自然山水对诗人们所具有的多方面的文化意义。他们全身心地陶醉在旖旎秀美的自然景色之中。如《上山》诗:“蹑蹻上高山,探险慕幽赏。初惊涧芳早,忽望岩扉敞。林穷路已迷,但逐樵歌响。” 登山探幽,近见涧草繁茂,远眺伊阙开阔,林尽路失,惟闻樵歌声声,一派清幽闲远之趣。《自菩提步月归广化寺》云:“春岩瀑泉响,夜久山已寂。明月净松林,千峰同一色。” 则凸现一幅静谧净洁的月夜山行图。但是,山水对人们的意义不仅仅提供自然美、陶冶情操,还逗引起人们复杂的人生感慨。人们观赏自然景物,往往融入诗情和哲思,使自然景物在具体景观之外又表现出一种景外之意。欧氏的《送陈经秀才序》先以简洁而精妙的笔墨,渲染出伊水之游的恬适愉悦:“然伊之流最清浅,水溅溅鸣石间。刺舟(撑船)随波,可为浮泛;钓鲂擉鳖,可供膳羞。山两麓浸流中,无岩崭颓怪盘绝之险,而可以登高顾望。自长夏而往,才十八里,可以朝游而暮归。故人之游此者,欣然得山水之乐,而未尝有筋骸之劳,虽数至不厌也。”然后,文意陡转:“然洛阳西都,来此者多达官尊重,不可辄轻出。幸时一往,则驺奴从骑,吏属遮道,唱呵后先,前傧旁扶,登览未周,意已怠矣。故非有激流上下、与鱼鸟相傲然徙倚之适也。然能得此者,惟卑且闲者宜之。” 只有“卑且闲者”才能真正欣赏自然的大千世界,才能获得“欣然之乐”、“徙倚之适”。他们体会到自然景物并不都能成为审美对象,还与审美主体的情况有关。这种在游赏中才能得到的体会,是意味深长的。自然山水又往往融合着历史文化的积淀,易使人们获得广泛的人生思考。石楼、八节滩原是白居易构筑和开凿的。《新唐书》卷一一九《白居易传》云:“构石楼香山,凿八节滩,自号醉吟先生。” 前者为了休憩,后者为了行船的安全,避免碰触峭石。欧阳修的《石楼》诗云:“高滩复下滩,风急刺舟难。不及楼中客,徘徊川上山。夕阳洲渚远,唯见白鸥翻。” 即景寄慨,发抒人生劳闲苦乐的不均。《八节滩》云:“乱石泻溪流,跳波溅如雪。往来川上人,朝暮愁滩阔。更待浮云散,孤舟弄明月。” 眼前的八节滩,虽经白居易疏凿,险情有所缓解,但仍有馀险。待到晚上,沿着山麓,则情势迥然不同,“晚泛舟,傍山足夷犹(从容)而下”,才有“孤舟弄明月”的乐趣。这些诗句蕴含人生哲理,耐人思索。

两次嵩山的结伴之游,更集中体现了自然景物的赏会和传统文化积累、诗文创作及其他社会思想因素的交叉渗透。一次在明道元年(1032)春末,同游者有梅尧臣、欧阳修、杨愈等人。欧氏有《嵩山十二首》,分别题为《公路涧》、《拜马涧》、《二室道》、《自峻极中院步登太室中峰》、《玉女窗》、《玉女捣衣石》、《天门》、《天门泉》、《天池》、《三醉石》、《峻极寺》、《中峰》 ;梅氏有《同永叔、子聪游嵩山赋十二题》予以唱和 ;当时任陈州通判的范仲淹也有《和人游嵩山十二题》 。梅尧臣后在嘉祐三年(1058)回忆这次游历云:“又忆游嵩山,胜趣无不索,各具一壶酒,各蜡一双屐,登危相扶牵,遇平相笑噱。石捣云衣轻,岩裂天窗窄,上饮醒心泉,高巅溜寒液,下看峰半雨,广甸飞甘泽。夜宿岳顶寺,明月入户白,分吟露气冷,猛酌面易赤。”白天游山,夜晚吟咏,如此氛围,自是最佳创作环境。梅诗又云:“誓将新咏章,灯前互诋摘,杨生(杨愈)护己短,一字不肯易。” 使我们仿佛看到热烈争辩、切磋诗艺的场面,增添了此行的文学性质。

另一次在当年秋天。同游者有谢绛、欧阳修、杨愈、尹洙、王复五人。这次登嵩,原为受命奉御香告庙而去,他们便乘机作数日“山水游”。谢绛写过《游嵩山寄梅殿丞书》长信,详细记叙这次游历,梅氏复有《希深惠书,言与师鲁、永叔、子聪、几道游嵩,因诵而韵之》长诗 ,是宋代诗文交涉中的一组名作,梅氏这“诵而韵之”的五百字古诗,是他“以文为诗”的重要试验和探索。在这次游山中,他们访僧问道,寻古觅碑,谈诗论文,文化内涵十分丰富。如谢绛信中提到他们在山顶访问汪僧之事:“既而与诸君议,欲见诵《法华经》汪僧。永叔进,以为不可,且言圣俞往时尝云:‘斯人之鄙,恐不足损大雅一顾。’仆(谢绛)强诸君往焉。……叩厥真旨,则软语善答,神色睟正,法道谛实,至论多矣,不可具道。所切当云:‘古之人念念在定,慧何由杂;今之人念念在散,乱何由定。’师鲁、永叔扶道贬异,最为辩士,不觉心醉色怍,钦叹忘返,共恨圣俞闻缪而丧真甚矣。” 尹洙、欧阳修、梅尧臣坚不信佛,痛斥僧人之“鄙”,但他们的排佛,仅从儒家封建伦常、实际人生为立足点,实未涉及形而上之学。儒家罕言怪力乱神的理性态度,未能解答命运的神秘性和无常性,未能最终摆脱人生空漠之感。因而他们一旦接触佛理的玄妙思辨,就容易被解除儒学武装,成为佛学俘虏。这次汪僧的说道,可能是他们最早接受的佛学洗礼,以后尹洙受到更深刻的佛学熏陶,主动附和三教合流的社会思潮 ;欧阳修也从壮年的排佛健将,变成了晚年的“六一居士”。在两次游嵩中,欧阳修还对古碑石刻产生了浓厚兴趣。第一次与梅尧臣同游时,他发现了韩愈题名石刻两处,立即予以著录;这次又获得唐韩覃《幽林思》诗碑,从而萌发了他广搜金石的宏愿,终于成就了我国最早的一部金石学巨著《集古录》一千卷(今存《集古录跋尾》十卷)。《集古录跋尾》卷八《唐韩退之题名》条云:“右韩退之题名二,皆在洛阳。其一在嵩山天封宫石柱上刻之,记龙潭遇雷事。天圣中,余为西京留守推官,与梅圣俞游嵩山,入天封宫,裴回柱下而去。” 而同书卷六《唐韩覃〈幽林思〉》,更是一则寓情于事的精妙小品:

右《幽林思》,庐山林薮人韩覃撰。余为西京留守推官时,因游嵩山得此诗,爱其辞翰皆不俗。后十馀年,始集古金石之文,发箧得之,不胜其喜。余在洛阳,凡再登嵩岳,其始往也,与梅圣俞、杨子聪俱;其再往也,与谢希深、尹师鲁、王几道、杨子聪俱。当发箧见此诗以入集时,谢希深、杨子聪已死,其后师鲁、几道、圣俞相继皆死。盖游嵩在天圣十年,是岁改元明道,余时年二十六,距今嘉祐八年,盖三十一年矣。游嵩六人,独余在尔。感物追往,不胜怆然。六月旬休日书。

这则简朴无华的跋文写于嘉祐八年(1063)六月,时欧阳修任参知政事。回首往事,朋辈星殒,俯仰呜咽。同时可以得知,他正式开始搜集金石资料,约在此次游嵩以后“十馀年” ,而此次游嵩的收获,无疑是他编纂《集古录》的一个契机。

文人之游又免不了“赋诗谈道,间以谑剧”,“马上粗苦疲厌,则有师鲁语怪,永叔、子聪歌俚调,几道吹洞箫,往往一笑绝倒,岂知道路之短长也”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舒心惬意、放浪形骸、摆落羁绊、生气勃勃的文人群体。对于文学创作来说,这种自由自在的心态是最为重要的。此行的尾声更富情味,令人称羡。《邵氏闻见录》卷八云:“谢希深、欧阳永叔官洛阳时,同游嵩山。自颍阳归,暮抵龙门香山。雪作,登石楼望都城,各有所怀。忽于烟霭中有策马渡伊水来者,既至,乃钱相(钱惟演时以使相为西京留守)遣厨传歌妓至。吏传公言曰:‘山行良劳,当少留龙门赏雪,府事简,无遽归也。’钱相遇诸公之厚类此。” 钱惟演的宽容、爱才,善解人意,为下属僚佐们提供充分的“社会闲暇”,“不撄以吏事”,他在文人集团中的这一特殊作用是别人无法代替的。

总之,洛阳一地的地域文化、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构成了统一的文化环境,为钱幕僚佐洛阳文人集团的文学活动提供了广阔的舞台,而其颇富魅力的文化氛围,又塑造着文人们的艺术气质、文化性格和审美心理,从而对其文学创作发生更深刻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T5N6VT85yfP3Ow1lZuBTnfShxdS2jP9YEHKKFuAkQqY8mJA2/EoWUEd9QOfbjFP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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