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歇根州立大学的教授生涯

考虑到可能离开克莱姆森大学，我开始寻找食品行业的信息，并试图了解工业界所谓的“现实世界”的信息。食品行业内人士通常将学术研究者视为“书呆子”，他们认为理论上的研究不能够应用于实际。我开始向食品企业申请工作，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没有消息。最终，一九七九年初，我接到了一个食品公司的电话，他们想聘用我为加州研发部门的化学专家。我非常激动，并开始考虑搬去加州。命运是如此的戏剧化，在接到这个电话的两个小时后，我又接到了密歇根州立大学的电话。食品科学与人类营养学系系主任为我提供了一个副教授的职位。当时，密歇根州立大学拥有全美国最大、最好的食品科学与人类营养学系。在克莱姆森大学这样一个“小池塘”工作的我，显然无法拒绝加入密歇根州立大学这片“大海洋”的诱惑。方心伟也担心加州的生活费用，因为我们可能负担不起房费。密歇根州立大学开出的薪酬与食品公司的薪酬同样多。密歇根州的生活费虽比克莱姆森大学贵，但比加州便宜得多。因此，我们决定接受密歇根州立大学的邀请，搬到美国寒冷的中西部。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转变。

回想我们在克莱姆森大学度过的九年，我学到了很多关于美国文化和社会公平的知识。我很幸运，能够作为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在食品科学领域拥有一席之地。

在密歇根州立大学的生涯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大型院校的政策掩盖了拥有许多高级教授的优势。竞争项目基金和发表文章的压力非常大，以至于相邻实验室的研究生都不互相交流。在这里，没有克莱姆森大学的良好合作精神。原因很简单，在克莱姆森大学我是明星教授，而在密歇根州立大学，与其他经验丰富的知名教授相比，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

高素质的研究生是我在密歇根州立大学的一个愉快的回忆。我的食品酶学和高级食品生物化学课吸引了很多学生，因为这些课程是新的，以前从未开设过。多年以后，一些曾在密歇根州立大学上过我课的学生告诉我，这些课程令他们受益匪浅。他们说，我不仅教授科学知识，还在讲课中融入了生活哲学和创新精神。他们可能记不住我讲的科学知识，但是我讲的生活理念他们全部都记得。我还记得在一九八○年的美国科技年会上，几位负责公司招聘的人员和我说，许多学生在找工作时都提到了我的名字。

在美国北部，生活十分艰苦。尽管他们告诉我那年是一个相对温暖的冬天，但雪还是下得非常大。地面上的冰冻有三尺深。我们家后面有一个小池塘，小孩子们会在池塘上打冰球。柏怡上中学要步行半英里，路上的积雪比她的膝盖还高。由于道路结冰导致轮胎打滑，我有两次都差点出车祸。幸运的是，附近没有汽车，在迎面的车辆开来之前，我重新控制住了我的汽车。

柏怡不喜欢上密歇根州的初中，因为她在学校里没有认识的人。尽管如此，她依然是个拥有竞争精神的女孩。一天，她捧着乒乓球比赛亚军的奖杯回家。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全校只有三名学生参加了比赛。我们地下室有一个乒乓球桌，但它主要是用来给心伟画画的。柏怡很少在家中打乒乓球，我在中学时乒乓球打得很好。

冬天在家的几个月里，我为心伟的许多画都裱好了，并装了画框。一九八○年的早春，她在密歇根州立大学图书馆举办了个人画展，我们忙了好几个礼拜。展览结束后，我们邀请了食品系系主任和一对日本教师夫妇到我们家做客。日本夫妇提到了心伟的画，我们带他们去了地下室，看了一些还没有裱起来的画作。这位日本教师非常有眼光，他发现了一幅特别好的水墨梅花图，想要买下来。方心伟打折卖给了他，他非常高兴。

方心伟画的竹，任筑山题的诗（一九七七年冬）

我一直担任台湾食品产业研究与发展顾问委员会委员，多次前往台湾。除这个委员会外，我还另外参加了美国华裔工程师学会每两年开一次的中美会谈。一九七六年和一九七八年，我两次带领四位食品科学家，在台湾交流了两个星期，考察了当时的食品工业，然后向当时管食品界的农复会提供报告，把工业界的困难地方和改进方法指出来。与此同时，食品企业不断向我发出工作邀请，而我都拒绝了。有一次，我把我以前的研究生介绍给了他们。最后，这位研究生获得了位于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的雀巢茶园的工作。他获得了非常丰富的工业界工作经验，后来回到了克莱姆森大学当教授，直至退休。

最后，当金宝公司打电话给我，请我担任经理而不只是研究员时，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加入食品行业的最后机会了。由于冬天，我们在密歇根州过得非常艰难，因此心伟赞成全家搬到新泽西州生活。因此，在一九八○年七月，我接受了金宝公司的邀请，加入了食品行业。这是我职业生涯的第二次改变。

虽然我们在密歇根州立大学的时间很短，但这给了我一个了解美国中西部文化的机会。在某些方面，这种文化与中国文化相似。人们都非常友好并会互相帮助。他们都非常宽容大度，且由于天气寒冷的原因，他们喜欢在家里和朋友聚会。这次使我了解了真正的美国文化是三种文化的结合：美国两岸移民多，是自我为主的文化。美国南方人最爱国，但知识比较匮乏，容易受政客和媒体的影响。美国中西部人们对政治不感兴趣，不过他们很了解美国的政策控制在国会议员的手里，所以他们不停地选同一位国会代表。美国许多中西部地区的参议员都是美国国会的资深议员，并担任重要的主席职务。他们通常不参加政治投票，除非想要改选总统或者议员时才会出来投票。这可能就是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唤醒了美国中西部沉睡的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