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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源赖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1199年(建久十年)2月9日,源赖朝病逝。

这事情发生得挺突然的,用日本人自己的话来讲,叫“急死”。

死亡经过是这样的,话说1199年的1月,相模川上造了一座桥。这在当时属于大事,就跟后来上海造杨浦大桥一样,所以落成的时候,源赖朝亲自去了,带着一批重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桥上。

然后马蹄一软,源赖朝应声而落,人头朝下,摔在了桥上。

当时人就站不起来了。

送回镰仓养了一个月,没养回来,就这么去了。

享年52岁。

很多人都对此表示不可思议。因为作为日本武士政权的缔造者,源赖朝本人的身体素质应该非常好,驰骋疆场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桥头遛马,再说又是50出头这个说老也不算老的年纪。

所以,这其中必有蹊跷。

再加上当时最权威的史料《吾妻镜》中,对于源赖朝的死因也没有做过多的诠释,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是人民群众往往就会在这种时候发挥出超乎常态的想象力:有的说是有奸臣暗害;还有的说是那一天源赖朝在桥上俯视水面时,看到了平家的冤魂,吓得跌下了马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一个叫近卫家实的公家的日记里,对于源赖朝的身体状况倒是有一些比较详细的记载,说他在去世的数年前,便患上了饮水之病。

饮水之病就是现在的糖尿病。

众所周知,糖尿病的主要症状就是会导致身体无力,以及双目接近甚至直接失明。

至少这就能很好地解释源赖朝为何会从马上跌落了,同时,也至少是一个比看到鬼魂要来得靠谱许多的死因了。

源赖朝故去之后,由儿子源赖家继承了幕府将军之位。

这位二代将军时年17岁,其实在当时已经算是挺大个人了,但有人却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别说国家大事,就连家务事都整不明白,因此需要手把手辅佐着。

那个人就是北条政子。

从源赖家继位的一开始,所有的大权就被他的生母紧紧握在了手中。

虽然在今天的历史学界,人们往往会给予北条政子很多差评,比如一手遮天的女将军、镰仓幕府背后的女魔头、日本版的吕后等等,但如果要我说的话,她其实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女人——这点跟源赖朝倒挺像,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北条政子出身的北条家,说到底只是伊豆的一个普通豪族,就是土地主。如果不是源赖朝当年太落魄了,已经沦为阶下囚被流放了,哪怕他不是幕府将军就是普普通通的源家大少爷,那么从门当户对这个角度出发,北条政子也根本不具备嫁给他做正房大老婆的资格。

这大概可能就是命,让一个小地主的闺女一跃成为了天下的御台所。

御台所就是幕府将军的正房大老婆的称呼。面对这一份从天而降的大富大贵,北条政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何守住它。

在她的概念里,富贵的根源是自己的丈夫,换言之,只要看住了老公,自然就万事搞定了。所以在源赖朝当上了将军之后,北条政子立刻展现出了恶妻的一面,就是很恶毒很母老虎的一面,用尽一切手段将自己的丈夫看得死死的。

当时的日本王公贵族有个三妻四妾十几二十个子女都不算什么事情,但是源赖朝不同,在老婆的高压政策下,终其一生,只有四个儿子。长男千鹤,夭折;第二个儿子跟第四个儿子都出自北条政子,唯一一个小老婆生的庶子叫贞晓,算是侥幸偷吃得逞后的漏网之鱼。这个贞晓年仅七岁就被送去当和尚了,而且从他剃光头起一直到圆寂都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源赖朝去世之后,源赖家继位。本来按理说这下政子不用再来担心有人跟自己抢老公了,毕竟你老公都已经埋了。但是偏偏她仍是放心不下,觉得儿子年纪太小,需要自己手把手教着来做事情。

于是在北条政子的一手策划下,镰仓幕府搞出了一个制度叫作十三人合议制,就是选出当年源赖朝身边的老臣总共十三人,在北条政子的带领下共同辅佐第二代将军。这十三人里头包括了北条政子的父亲北条时政以及她的弟弟北条义时。从这个时候起,北条家的势力开始不断渗透进了幕府的核心层。

这样就引起了源赖家的高度不满。本来这个人说小其实也不小了,因为在那个时代十三四岁就能生孩子了,十七八岁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结果自己天天被老妈外公老舅把持着当傀儡,搁在谁身上都不高兴。

于是一场母子对抗赛就这么打响了。

●老丈人被逼急了,总会帮女婿的

母子对弈,源赖家的优势是年轻,劣势是太年轻,年轻到了幼稚的地步。

面对十三人合议制,其实最好的化解方法是挑起内斗,发动他们自己斗自己,让这帮老臣们狗咬狗去——毕竟所谓重臣之间,都是彼此不服的,根本没有友谊可言。

但源赖家偏不,他的做法是又拉了一批年轻的,跟自己混得好的家臣,来充当近臣,用于对抗北条政子。

这么一来就等于是活生生地把原本各怀心思等同于四分五裂的十三老臣给逼成了一个手拉手的团队,并站在了新将军的对立面。

那肯定是半点胜算都不会有。不仅那几个年轻武士很快就被踢出了政治核心圈,就连源赖家也被北条时政数次当着众人的面唾骂为独断专横,并要求他多亲贤臣远小人,可谓是颜面丧尽。

输掉第一回合后,源赖家明白了过来,开始从十三老臣内部下手。

他准备拉拢一批,再对抗一批。

想法不错,关键是拉拢的人有问题。

源赖家第一个拉拢的,是梶原景时。

如果用一句话来介绍这个人的话,那就是他乃十三老臣中,人缘和人品都最差的一个。

所以梶原景时不但三个月都没混满就被赶出了权力中心,更在正治二年(1200年)正月,家家户户大团圆的大过年时节,全家被杀。史称梶原景时之变。

幕后主使自然是北条时政跟北条政子父女。

经此一变,剩下的十二老臣里也没什么人愿意跟源赖家混了——虽说是跟着新将军能赌未来,但一旦输了全家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实在是不值当。

不过,唯独有一人不这么想,他叫比企能员。

比企能员,关东武藏国(埼玉县)豪族,据说是藤原秀乡的后裔。当然,这并不重要。

他是源赖朝身边跟了很久的老臣,从流放伊豆开始便已伴随左右,几十年来不离不弃。不过,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比企能员的养母,乃是源赖朝的乳母;他的老婆,是源赖家的乳母;他的女儿,是源赖家的老婆;他的外孙,是源赖家的儿子。

就冲这些关系,让比企能员心里很清楚,自己除非脑子被刀砍了,不然是绝不可能跟十二老臣其乐融融再帮着北条家来对付源赖家的。

更何况,一旦帮着源赖家翻盘,那自己就是下一个北条时政。

比企能员的对策比较粗暴,就是直接起兵,用武力解决北条家。

他断定所谓的十三老臣合议就是北条政子一边拉拢人心一边想让北条家不断渗透幕府核心的产物,别看念头的是北条时政,盼着他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如果真的快刀斩乱麻地把北条家给干掉了,其他老臣中绝不会有任何人给北条家出头的。

至于能不能打赢北条时政,比企能员则自信满满。一来,比企能员这个人也确实是东征西讨了几十年的战场老将了;二来是因为他自己的领地也很大,兵多将广,真怼起来断不会虚。

不过考虑到毕竟不是小事,为了稳中求更稳,比企能员还特地给远在鹿儿岛的自家郎党岛津忠久送去了消息,要他做好准备,随时带着自己的隼人大军来镰仓清君侧。

郎党就是家臣。

这消息一送出,比企大人顿感十拿九稳了。

毕竟是岛津忠久啊。

●日本最能打的民族

鹿儿岛县,位于日本列岛中九州岛的西南边陲,在当年被分成了三个分国:萨摩,大隅和日向的一部分。俗称三州,其中,以萨摩最为出名。

众所周知,日本一直以来就被称为“大和”,而日本人也被称为“大和民族”。日本现在是一个由单一的民族组成的国家,不过也不是说就没有少数民族了。现今仍然存在的,生活在北海道的阿依努族,约有两万五千人,和总人口超过一亿的大和民族相比较,是不折不扣的“少数民族”。而在古代,日本的少数民族则远远要比现在多,不仅在人口比例方面,种族数量方面亦是如此。比如说,除了北海道的阿依努族之外,还有生活在萨摩的隼人族。

隼人族的生活地域大致在萨摩和大隅两国,也就是现今的日本鹿儿岛县。其中,居住在萨摩的隼人,被冠以“萨摩隼人”的称呼,但是并没有大隅隼人之类的说法。个中原因要从公元5世纪的时候,隼人族正式开始服从当时的中央朝廷说起。

隼人族尽管服从了中央,但是一直非常不稳定,拒绝纳贡之类的那是家常便饭,叛乱造反也是频频发生。而长期生活在贫瘠的土地上,经常受压迫中的隼人,个个勇猛彪悍以一当十,一时间地方官员的剿灭军还真拿他们没办法。不过这些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所以也就睁眼闭眼权当没发生过了。

一直到了几百年后的养老四年(720年),发生了一件惊动上下的事情。那一年,为了反抗朝廷新订的征税制度,大隅的地方行政官员阳侯使麻吕被当地住民给杀了。朝廷立刻任命大伴旅人为征隼大将军,率领一万多大军征讨大隅,部队集结在九州东西两侧分别进攻。隼人则聚集了数千人分别守在七个据点抵抗,这七个据点后来被称为“隼人七城”。

隼人确实能打。面对十倍于己的大军,他们整整坚持到了第二年的7月才宣告失败。

朝廷见识到了隼人的武力,决定实行怀柔政策。

政策具体分两步走:第一,将大隅的隼人如数送到京城附近,作为宫廷的守护或者相扑艺人安置下来,并且设立了隼人司这个官职来统一管理;第二,那个征税制度也暂缓实行了,一直整整延缓了八十年。

从此之后,大隅的隼人基本上都背井离乡了。九州西南的隼人,以萨摩的隼人占绝大多数,所以,萨摩隼人这个称呼也就流传了下来。

但不管是哪边的隼人,都非常能打,出了名的能打。

平安时代,朝廷为萨摩派来了一位地方官,这位官员姓惟宗。

惟宗家是秦氏之后,也就是中国秦始皇的后裔。

文治元年(1185年),惟宗家的惟宗忠久,因跟随比企能员征讨平家有功,故拜领岛津庄领地,同时改名为岛津忠久。

所谓岛津庄,就是萨摩、大隅和日向的一部分。

建久八年(1197年),岛津忠久出任萨摩、大隅两国守护,没多久后,幕府又把日向国守护也封给了他。

再说岛津忠久收到比企能员的消息后,并没有拒绝。

●善哉,他杀了他的干爹

建仁三年(1203年)六月,源赖家率家臣出去围猎,就跟他爹源赖朝当年富士山围猎差不多,属于武士阶级的轰趴。

深山老林里,源赖家带着手下各种弯弓射大雕玩得很嗨皮(Happy,开心),在路过一座山时,他意外地发现了山脚边有个洞。

然后这孩子好奇心就上来了,想去探险。但源赖家这个孩子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主儿,自己不敢进,于是回头望去,想找个胆儿大的。

一看,还真有那么一个——仁田忠常。

希望你还记得这位当年单刀怼野猪的汉子。

但仁田忠常虽然一身是胆,却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他表示这种山洞里指不定住着什么神仙,贸然进去,怕是会遭天谴。

仁田忠常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源赖家就不干了,说自己乃是征夷大将军,别说是这么一个破山洞,就算是伊势神宫,还不是想去就去的?这要真有什么报应,算在本将军头上便是了。

话说到这份上,仁田忠常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走了一圈出来,说洞里什么也没有,但阴森森的,感觉很不好,将军您还是去玩儿点别的吧,莫凑这热闹了。

一听没什么好玩的,源赖家也就作罢了。

围猎结束回到镰仓后,将军就病倒了。

一时间人事不省,眼看着就要追随父亲的脚步而去了。为了以防万一,北条政子和北条时政带领着老臣们作出了一个预案:将军的位置肯定是给源赖家的儿子源一幡来继承的,但是日本六十六分国中,关西三十八分国的地头由源赖家的弟弟,即北条政子的另一个儿子源千幡担任,剩下的二十八国地头才是源一幡的。

作为源一幡的外公,比企能员当然不能接受,但其他老臣却大多支持这个方案,对此比企能员也不多说什么,反正自己心里早已有了盘算,何必再跟你们多费口水呢。

回到家中经过一番思索后,比企能员找到了源赖家的老婆,也就是自己的女儿若狭局,先问了她一个问题:将军现在还有没有意识?还能不能听得懂人话?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能员让女儿转告她的老公:惊天之变就在眼前了,如果再不做决断,怕是幕府将军都得姓北条了。但是,只要贤婿你点个头,老夫这就把北条家上上下下给杀个干干净净。

若狭局把这话原原本本传达给了源赖家。然后在9月1日,病榻上的源赖家特地把老丈人给叫了过去,专门点了点头给他看。

得到了圣旨的比企能员,当即在源赖家跟前作出承诺,定不负厚望,守住女婿的基业。

源赖家含着热泪,说我知道了,全仰仗岳父您了。

另一边,北条政子也含着眼泪,对前来告密的人说,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当天晚上,北条时政派人来到比企能员家,说我儿子北条义时今天在家里举办祈福大会,祈祷将军早日康复,你作为幕府重臣又是仅次于源赖家亲妈的重要亲戚,可一定得到场啊。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要玩套路了。

比企能员当然也看出来了。然而面对众家臣和亲朋的竭力劝阻,大哥仍然决定该去就去,因为如果在这节骨眼上不去的话,反而会给北条家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那么大事必将不能成也。

同时,他对家中某些成大事者必先苟活于世的论调也作出了驳斥,认为富贵险中求,既然对方要套路老子,那么老子就先反套路他们。

其实他是在赌自己的计划尚且还没有泄露给北条家。

九月二日,比企能员如约来到北条义时家,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坦荡荡,他特地让随从留在门外,自己着常服,手无寸铁地走进了大门。

我觉得这已经不能再叫套路了,应该叫抖机灵。

抖机灵的下场就是,比企能员进去后再也没出来。

片刻后,北条义时率北条泰时、畠田重忠、平贺朝雅、和田义盛等一干重臣,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比企家。

仅仅一天,比企能员全家被杀了个干净,同时一起被杀的,还有源赖家的儿子源一幡。

五日,病得不省人事的源赖家终于睁开了眼睛,然而当他知道了三天前发生的一切之后,再度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七日,在北条政子的一手操持下,镰仓幕府第二代将军源赖家宣布辞去将军一职,并出家为僧。

继任将军的,是他的弟弟源千幡,之后改名为源实朝。

尽管遁入空门,但北条政子终究是没有放过这个亲生儿子。元久元年(1204年)七月十八日,源赖家被北条义时所派刺客所杀,年仅21岁。

暗杀的时候,他正在洗澡,然后被刺客拿着绳子往头上一套,赤身裸体地拖出去,再赤身裸体地拖进小黑屋一刀结果了性命。

话再说回源实朝,他当第三代将军的时候只有11岁,这真的是小朋友了,所以更加没有悬念地成了他妈妈的傀儡。而为了更好地把持朝政,北条政子还专门新设了一个职务叫执权,由她爹北条时政出任。

所谓执权,名义上指的是幕府将军的政务助理,实际上就是将军的代理人。北条时政在这个位子上干了一年多,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北条义时,说白了,此时日本的国家大权已经落入了整个北条家之手。

虽然北条政子这个时候明面上一直表示自己和北条家仅仅是辅佐摄政,等到将军长大了之后必然会把政权还过去,但是将军终究是没能长大。

承久元年(1219年)正月二十七日,连日的鹅毛纷飞让镰仓的地面上早已结上了二尺余厚的积雪。这天早上,源实朝突然来了兴致,踏着厚厚的白雪,前往镰仓的鹤冈八幡宫拜神。

因为毕竟是大人物,所以源实朝的拜神仪式很长,并且在他本人参拜的时候,身边侍从都会在神宫主殿外等候。

等拜完了正要往回走的当儿,突然迎面走来一个神官打扮的年轻人,而源实朝则丝毫没有诧异对方为何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反而还略一点头,口中轻轻地说了一句:“善哉。”

但那位神官却一点也没有善哉的意思,只见他噌地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对着源实朝就径直撞了过去,口中大喝一声:“杀父之仇,今日得报了!”

等到外面的家臣左等右等都没把自家主公等回来,心感不妙冲进去找人时,里面只剩下了一具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

源实朝,终年27岁。

家臣们立刻清点了当时主殿里所有的相关人员,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别当,也就是神宫内大小事务的负责人,他的名字叫源公晓。

源公晓,二代将军源赖家的次子,幼名善哉。

破案了。

话说在源赖家当年裸死小黑屋后,他唯一的血脉就是跟足助重长之女生下的儿子源公晓,时年不过3岁。

因为他爹属于被暗杀,名义上是没有任何罪过的,所以源公晓自然也没有被牵连,并由祖母北条政子一手抚养。同时因叔叔源实朝一直都没有生孩子,所以在祖母的安排下,源公晓还成了实朝的犹子,就是干儿子。

等稍长大了一些,源公晓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就坚定地认为,叔叔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然后由于他的身份确实也有点儿敏感,故而在他12岁的时候,被送去圆城寺出家,之后又在北条政子的授意下,去了鹤冈八幡宫做别当。

可能你不是很能理解上面这段话的意思,我来说明一下:如果放在中国的话,源公晓就是先被送去做了和尚,之后又去了道观做了道长。

你也觉得有点奇怪是吧?但北条政子会这么安排,是因为鹤冈八幡宫的规格很高,在那里面做别当,地位比幕府重臣都要来得厉害,但却没有实权——如果源实朝当真一辈子都没能有儿子,那么将会由这么一个地位虽然高却没有任何政治手腕跟资源的源公晓来出任第四代将军,今后的日子,岂不又能继续由北条家说了算?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你费尽心思下了一盘大棋,有人却直接把棋盘都给你踹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源公晓说是一介出家人,但当真是一条热血汉子。且讲他杀了源实朝后,割了脑袋直接就挂在了裤腰带上,然后两手叉着腰就这么从小门走出了鹤冈八幡宫。

然后这位大哥一身的血迹,别着个脑袋去了一趟自己幼年的监护人家。虽然对方已经吓了个半死,但他依然镇定自若,还在人家家里吃了个晚饭——吃饭的时候,源实朝的脑袋都依然挂在腰间。

吃完,源公晓叫来一名下人,让他去给自己乳母的丈夫三浦义村送个信,说我把将军杀了,现在源家血脉就剩我一人了,你琢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三浦义村连琢磨都没琢磨,直接通报了北条义时,而北条义时也没琢磨,直接下达了追杀令。

另一边,源公晓还在等三浦家的回信,但等了很久也没来,于是便出了门,准备亲自去三浦家问个究竟。

才出门,就碰上了前来追捕他的幕府武士,但对方其实并不认得源公晓,只是看他这气质,这做派,还有腰间那颗脑袋,实在是忒扎眼,于是例行公事地一声高喊:“来者可是……”

“我就是鹤冈八幡宫别当公晓,腰间首级,正是杀父仇人源实朝。”

“我乃长尾定景!”

源公晓被就地斩杀,时年21岁。

从这一刻起,镰仓幕府第一代大将军源赖朝的血脉,算是断了。

尽管确实还有一个活口在出家当和尚,可那个时候日本佛家戒律还很严,说白了就是他这辈子就别再想着给家里留后了;至于那几个孙子,要么英年早逝要么受各自亲爹的连累一块儿没个好死。总之,源赖朝绝后了。

你说这是杀光平家又不放过自家兄弟的报应也好,是历史必然的悲剧也罢,总之,对于北条政子和时任执权北条义时来讲,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另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接下来,该由谁来当将军? o70YBZC3TKR1FMtf8uLbSFprHm9VDu2lWsgNf9T863PoPAdDYefLU/QaVgL5qC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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