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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孜克里克千佛洞

八月二十二日,昨晚直到深夜都没睡意,后来才进入梦乡。这不禁让我想起数年前,我在里海海边的拉姆萨尔的酒店住宿时那种安睡的感觉。据酒店的工作人员说,由于里海南部沿岸低于海平面,因此睡眠格外舒服。或许也是这种缘故,人在吐鲁番的睡眠也才格外舒服吧。

今天的日程很满。要在逛完高昌故城、阿斯塔纳古墓群、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后,返回乌鲁木齐。

九点十五分,我们离开招待所。车行驶在钻天杨林荫路上,钻天杨的白色叶背很美。或许是阴天的缘故,从车窗吹进来的风感觉比昨日凉爽得多。高粱田在路两侧铺开。车进入城区,又很快穿过城区,来到郊外。骑驴的老人,一个、两个、三个,个个都悠闲自得。低低的山峦从前方浮现出来。据说是火焰山的余脉。

路直角右拐,前方的山系随之转到了左边。山脉的这一侧,则出现了好几座奇异的山,形状像米团。

进入荒漠。我们一面遥望着左边的山脉,一面继续着一望无际的荒漠之旅。右面的山影完全消失,草木不生的戈壁在眼前铺开。不久,四处出现一些青绿色的灌木,坎儿井开始点点出现。

左边远处的山脉仍在延续,可眼前却变成了无尽的戈壁,荒凉的小石滩在继续。这里所拥有的只有坎儿井。从右边远处低丘起伏的时候起,前方的山便开始重峦叠嶂,并逐渐绕向左边。前方再次出现层叠的大山,车仿佛要钻进那山与山之间似的。结果,车子驶近绕至左边的山,沿山脚驶起来。

停车。说是已到火焰山前。果然,红色火焰般的山就坐落在眼前。这是火焰山山系中看上去最像火焰山的一片丛山,我们的汽车就停在了这山前。

火焰山东西横贯吐鲁番盆地,是一片约90公里长的小山系,虽说是山系,却也只是数座山的相连。南北宽10公里,海拔500米,是寸草不生的红色砂岩之山。因曾在《西游记》中出现过而闻名。由于山表发红,令人联想到火焰,因而才得了火焰山这个名字。并且,火焰山所在的吐鲁番盆地,实际上也确如在火焰中炙烤一样热。

我们再次出发。来到刚才的山前后,汽车竟意外地拐向右边。原来并不入两山之间而是拐向右边。从拐弯时起,路两侧开始有了植树。从有绿色的情形来看,我们大概已进入了绿洲。

果然,我们很快进入了一处聚落。彻头彻尾的农村——火焰山人民公社。聚落里人很多,其中有一名带着篮子的家庭主妇,生着一副欧洲系的美丽面孔,十分惹眼。主妇对面有两名老人,坐在路旁的石头上。虽然聚落十分悠闲,可沙尘依然落在他们的身上。

穿过聚落后,我们很快来到一处城墙下。原来是我们的目的地高昌故城。车子在遗址中行驶。这处城址也很大。至于跟交河故城比哪个更大,反正,凭肉眼我是无法判断的。遗址中也是沙尘蒙蒙。到处是已大半化成土的土坯碎片,堆积如山。

我们在城址深处的寺院遗址下车。这是一座北望天山的巨大土城。倘若将火焰山人民公社的土屋聚落嵌到这城址的一隅,再配以树木,估计都能再现高昌城繁荣时的平民区景象了。当然,绿树掩映的往日城市的模样,毕竟是很难想象的。

高昌城建于至今一千三百年,甚至是一千四百年前。城几乎呈正方形,东西1600米,南北1500米,周长5公里,面积200万平方米。由皇城、内城、外城三部分构成,城北部分为居民区,南部为手工业作坊区。东南角和西南角有寺院,寺院皆采用唐代长安的寺院样式——这些情况我今天才粗略搞清楚。交河故城没有城墙,高昌城则围了一圈城墙,城墙最厚处可达12米。

这座城市跟交河城是在同一时期化为废城的。至于是毁于战火还是因为河道变迁,一切不明。

高昌之名,正如前述的那样,在《前·后汉书·西域传》中,它是以“高昌壁”的名字首次出现的。后来便变成了高昌城,继而被用作了国号。无论高昌国灭亡以后,还是被回鹘统治的时期,高昌这一古老的称呼都被一直沿用。由此推之,至少到元朝末期,高昌城仍未遭废弃。高昌失去本来的名字是在元末时期,14世纪以后,高昌的名字消失,变成了喀喇和卓、喀喇火卓(都是哈拉和卓的汉译),或者简称为和州,即,和卓不过是高昌的音讹,哈拉和卓即“荒废的高昌”之意。元末以后,高昌国的首都高昌城成为废城,荒废无比,因此只能称之为“哈拉和卓”吧。

1928年,中国的考古学者黄文弼访问了该遗址,他在调查报告《吐鲁番考古记》中记述道:

——城中大半已被开垦为耕地。城中的古代建造物被农民拆掉,土被用作了肥料,因此城的大半已消失。现在残留的大建筑多在子城内的西北区,被居民称为学堂,多数是古代庙宇建筑,呈拱形,土坯结构,并在土坯上抹上泥,施以色彩。

——城东南地势低,现已成为农田,或许是当时子城的城隍也未可知。

——城址的东北、西北全是戈壁,戈壁滩上古墓非常多,全都以土为墓,周围用土墙围之。

这便是五十年前的哈拉和卓的样子。如今,这座大废墟,尽管是同一座废墟,却被新中国作为古代高昌国的首都遗址,打上了新历史的聚光。

辞别高昌故城,赶往近在咫尺的阿斯塔纳古墓地区。该地区位于高昌故城西北2公里外,东北方可望天山,位置极佳,不过并未特别整理,因此,看上去就像一片土包子被撒在河滩般的煞风景地区。从1959年开始,这里经过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的数次发掘,出土了大量古文献、壁画、丝织物、绢绘、陪葬品等,公之于世后,名声大噪。此前我在乌鲁木齐的该博物馆就看到过这里出土的好几张绢绘,并且,凭借“丝绸之路”“新疆出土文物”等图录,我对这里的出土品也多少有些了解,因此大脑中一直在描绘着另一番墓葬区景象,可来此一看,我竟有种仿佛被带到了煤渣丢弃场的感觉。

可仔细想来,不管它埋藏着考古学上何等贵重的史料,墓场就是墓场。而且还是一千几百年前的墓场。通过发掘人们发现,这里的墓从3世纪到9世纪,而古代高昌的这一段历史,也跟死者一起被深藏在了土中。另外,该遗址的范围非常大,这些墓断断续续,分布在大约8万余平方米的土地上。

我们访问时,有两座墓有壁画,并且只有这两座墓具有能进入内部的通道。其他的墓入口均已被封闭,无法进入内部。据说,从出土品来看,被开放的两个墓都是中唐时期的墓,没有墓志。

我们进入其中一个墓。墓室呈整齐的四方形,正面的壁上画着画。壁画是宣传孔子思想,即宣传处世哲学的鉴戒画。画上有四个人物坐在一块方形地毯上,其中一人的背上挂有一个牌子,上写一个“金”字。据说,这表示此人为金人,而所谓的金人,即谨言慎行的慎言人。另外,画中还有品行正直的玉人,迟钝的石人。至于另外一人,一般都是画一个木讷的木人,不过这里却没有涉及。总之,死者是将一幅训教画挂在枕旁长眠了,可如此一来,我想他的长眠一定会十分憋屈吧。

另一个墓室里也有壁画,正面墙壁上画的是一幅花鸟画——雉与鹅。

辞别阿斯塔纳古墓地区,我们前往吐鲁番东方50公里外的柏孜克里克千佛洞。

路是从吐鲁番去高昌故城时的同一条路,只是方向反了过来,直指吐鲁番方向。然后在中途的戈壁中央,汽车直角右拐。当然,倘若直走下去就是吐鲁番方向,也就是说,我们调转了方向。到这里后,后续的四辆车不见了。

戈壁之旅仍在继续。来到火焰山余脉的山下后,车沿山脚行驶起来。不久,两侧全变成了山,车行驶在被夹在山间的巨大干河道上。可不久后便穿过河道进入了戈壁的平原。感觉我们正绕向火焰山山系的背面。没有一条像样的路,车仿佛走在车辙印上。

我们在戈壁中停车,坐在小石滩上吃西瓜,等待后续车辆。结果后续车辆一直不见影子,我们只得停止休息。

行驶了一会儿后,车明显走在了干河道中间。还有沙洲。河道时而变宽,时而变窄。只要有水,这绝对会是一条壮阔的大河。

我们在干河道中行驶了一会儿,不久离开干河道,换乘上跟在后面的唯一一辆吉普车。后续车辆依然不见踪影。

接下来是错落不平的戈壁之旅。大干河道再次出现。车斜穿河道后,竟意外地来到一片绿色地带。想来,大概是戈壁大平原中的一片小绿洲吧。还有貌似村落的地方。几间土屋拥挤在一起,不过全无人影,只有一头驴立在土屋一旁。但我觉着,里面肯定住着人。附近零星分布着一些小块的玉米田和棉花地。棉花正开着黄色的花。

车再次来到一片荒地,艰苦的旅途没有穷尽。不久,右面的山系靠过来。大地被挖得到处是坑。地面开始明显倾斜。到处都是墓。也不知是从前的墓还是现代的墓。不过,在这样的荒漠中还能保持着墓地的形状,看来不可能很古老。

山系逐渐接近。我们进入剧烈起伏的丘陵地带。几乎没有一条像样的路。

又过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座山,与右面的山系碰撞在一起。车朝中间驶去。进入两山之间后,突然,一幅巨大的风景出现在前方。雄壮的风景!大山、大河谷、大断崖都被纳入了同一个画框。真想大声尖叫。壮观一词已足够形容。从司机的话中得知,那道大断崖便是我们要去的千佛洞的舞台。果然,大断崖上凿着许多石窟。石窟清晰可见。千佛洞所在的河谷,作用类似于土耳其卡帕多西亚高原上的地壳裂隙,千佛洞就凿建在这巨大裂隙的一边的断崖上。

车行驶在大河谷右侧,在台地上行驶了一段路后,在千佛洞的入口处停下。我们走下几级易滑的下口台阶,来到雕凿着千佛洞的平台。平台上有宽敞地方,也有狭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摔到崖下。望望下面,才发现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其实是建造在大断崖中层的一处平台。许多洞窟都沿平台凿建。脚下的沙很细,鞋上落了一层沙,变成了白色。

被夹在巨大的岩山与岩山之间的河谷十分壮观。两岸的岩山都带着淡红色。从平台往下望,河滩上有片被开垦出来的土地,地上种着向日葵、玉米等,四处还能看到滴溜骨碌的西瓜。

这里地处吐鲁番盆地东北部,下面流淌的是木头沟河。因此可以说,千佛洞即被建在木头沟河地沟的右岸。说得再具体些,由于河拐了一个大弯,千佛洞便被建在了弯曲部分。据说“柏孜克里克”是突厥语,意即“用画装饰的场所”。一般认为,该石窟是在8、9世纪时由流入该盆地的维吾尔人所建,不过据说实际上还要更古老一些。

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共有57个窟,根据建造时期大致可分为四个阶段。最古老的是南北朝、唐朝初期,现在,这一时期的洞窟只剩了一个,即第18窟。第二阶段是盛唐、中唐时期,为第14、15、17、28、29这五个窟。第四阶段为元代,为第16、39、40、41、42这五窟。第三阶段则是唐朝末期、五代和宋朝时期,上述洞窟以外的所有洞窟都属于这第三阶段。57个窟中一半已完全失去壁画,剩下的壁画也全都伤痕累累。

我一个个参观着洞窟。窟内铺着土砖,每个石窟的壁画都有损伤,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其中既有自然损坏的,也有被外国考古学者们切成方形掠走的。剩下的佛画,菩萨及供养者的眼睛均被挖掉,其面部则或遭涂抹或被剥落。大概是异教徒制造的灾难吧。总之,凄惨无比。

我将第18、19、38、39、40、41诸窟用相机拍了照片。然后走进最古老的第18窟,在这里我吃了点西瓜。我对柏孜克里克千佛洞的印象,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痛心。曾经用绘画装饰得美轮美奂的信仰殿堂,如今已变得惨不忍睹。

由于后续部队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们只好踏上归途。刚才未留意到,原来,我们来时还经过了一段并排着几十座山丘的地带,山丘的形状像撒上芝麻的白色米团。无人的聚落依旧无人,棉花田里的黄色的花格外优美。还有几条干河道与坎儿井。

我们返回换乘车的地点,可仍未见其他车辆的影子。我们便进入戈壁,由东进入吐鲁番的绿洲地带。一条由绿色形成的直线浮现在远处戈壁的尽头。车朝着直线一个劲疾驶。不久,我们终于进入了绿色中,原来是钻天杨行道树、农田,还有城市。

回到招待所,瞧瞧食堂里,只见迷路的其他四辆车的人们正在吃饭。尽管有走过多次的向导跟随,可据说他们还是迷了路,未能到达目的地。看来沙漠、戈壁这种地方还真是恐怖。

五点四十分,我们踏上乌鲁木齐的归途。将昨天走的路又反着走了一遍。

土坯外露的房子、络绎不绝的驴拉排子车。其中既有只驮着一个小孩的,也有载着一家人的。驴拉着不可思议的一家成员。姑娘的耳环在耳朵上熠熠闪光。

穿过城市,进入戈壁。戈壁上全是坎儿井,还有仿佛用黏土和石头烧成的丘和山。

从吐鲁番出发五十分钟后,戈壁的小石头变黑,一小时后到达老风口。风的感觉变了。巨大的山从两边逼过来,河在左边流淌。山脉在前方折叠了起来。雄伟的风景!

峡谷地带的漫长旅途仍在继续,车一直在沿河行驶。河不时被红柳淹没,对面时有羊群出现。傍晚的河真美!山全都是岩山。

六点五十分,休息。我又吃了些西瓜。附近岩山的表面像煤一样黑。

出发。不久,山在前方消失,平原露了出来。峡谷地带的旅程结束,我们进入一片绿洲地带。已是七点二十分。一望无际的耕地、绿色的地毯。低矮的太阳浮现在右边。

大耕地突然结束,变成了大荒地。不久是芨芨草地带。出峡谷后,巨大的山脉仍在右面延续。七点三十五分,左边浮出一条盐湖的细带子,对面则是山连山。盐湖时而铺开,时而收缩成一条细长的带子。大盐湖消失后又换上小盐湖。眼前依然是芨芨草原。大山脉出现在右面远处。太阳在前方,左边依然是山脉,右边的戈壁中一列火车正在行驶,是北京—兰州—吐鲁番—乌鲁木齐的列车。大盐湖再次闪现。

芨芨草村,通过。薄暮笼罩在这处二三十户人家的小聚落上。左边的山脉很大,右面远处的山脉重叠在一起。绵延的山脉在右边到前方一带伸展,山顶上覆盖着雪。山脉将大平原围了无数重,给平原绣上了两层边、三层边,甚至是四层边。这些山全部属于天山山系,高处还有雪。无论远的还是近的,山脊线都很粗犷,没有一条山脊是柔和的。

太阳绕至左边。日落将近。我们进入丘陵地带。山丘的右坡昏暗,左坡却很明亮。不觉间太阳绕至右前方。路忽而向右,忽而向左,十分曲折。太阳又到了左边。车行驶在剧烈起伏的丘陵地带。

不久,穿过丘陵地带后,一片绿色与荒地平分秋色的地带出现在眼前。前方的太阳即将沉入左边。八点四十分,我们进入刚刚日落的乌鲁木齐城。 Q9GpmjLHID+d0NJ4nqVuzY6UZyCiwdkTCvQqVnAq6kUkbwaJhzLfbApaUT9trWj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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