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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犁河

八月十九日,上午休息。下午三点离开招待所,去参观伊宁纺织厂。这个工厂的工人36%是少数民族。工厂的主人为我们做着详细介绍,可由于中间隔了一层汉语翻译,再转译成日语,因此一句话要花三倍的时间。

我们离开纺织厂,去郊外看伊犁河。伊犁河发源于天山山脉,向西流过伊犁盆地后,越过边境,最后进入巴尔喀什湖。正如伊犁是一座历史之城一样,伊犁河也是一条历史之河,从各时期民族兴亡的历史中一路流淌而来。在中亚的河中,流经卡拉库姆沙漠进入咸海的阿姆河、流经克孜勒库姆沙漠后同样汇入咸海的锡尔河,还有发源于伊塞克湖畔流经楚河谷最终消失在沙漠中的楚河——伊犁河与上述的三条历史之河一道,也在东西交流的历史中闪亮登场。

我们在伊犁大桥的桥畔丢下车子,从桥上眺望伊犁河。桥非常长,桥头有一处检查站,没有通行证是无法进入对岸地区的。由于这一带已是与苏联的交界地带,因此一切都很麻烦。

从桥上望去,伊犁河河面很宽,是一条大河。河道一半是沙洲,一半是水流。河面上没有一丝波纹,十分平静,就连哪边是上游哪边是下游都分不出来。上游和下游将桥夹在中间,共同拥抱着一个大沙洲。由于河面宽阔,且蜿蜒曲折,因此无法眺望到远处。不过河水却很清。上游右面的河畔有一处聚落,透着一种河畔聚落原本的样子,真美。

我们渡过伊犁河,前往对岸的潘金人民公社。这处聚落人口有1万6000人,由八个少数民族构成。在一处平静的农村,我们走进一户维吾尔族人的家中,热情的维吾尔姑娘们在葡萄架下款待了我们。她们载歌载舞,看上去无比快乐。歌尽情地唱,舞尽情地跳,随心所欲,没有一丝羞怯的感觉。

我瞧了瞧几家农户的庭前。每家的庭前都搭着葡萄架,葡萄架下或摆着桌椅,或铺着地毯。

我们辞别潘金人民公社,进入城中,访问了一座古老的伊斯兰寺院。这是应我个人的要求在行程中特意添加的。无论是通往寺院的胡同里还是大街上都聚集着许多人。他们全是来围观我们这些外国人的。其中既有老人,也有姑娘,还有蹒跚学步的孩子。

从大街至楼门的路段上人山人海,右面有一条约一间宽(1间大约为1.8米——译注)的小河,连这条小河里都有人。世上恐怕再没有如此喜欢看热闹之人了!

钻过山门楼是一处广场,广场对面建着一座貌似正殿的大型建筑,即礼拜堂。我们走进礼拜堂内。堂内十分宽敞,能坐下数百人。住持走了出来。这位住持是个回族人,名叫马文炳,个头不大,年龄有五十岁上下,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他体格瘦弱,不住地赔笑,面对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似乎有点不知所措。问其伊斯兰教的经名,他回称叫“穆罕默德·胡赛因”。不久,大概是有点适应了,他便详细为我们介绍起来。

这座建筑在伊宁最古老,是清朝乾隆时期的建筑,原本荒废不堪,1958年由国家出资修复。现在的绚丽辉煌便是当时装修的结果。虽然外观上像佛教寺院,可它一开始便是作为清真寺修建的,因此内部完全是清真寺风格。只是跟伊朗或土耳其清真寺的不同之处在于,这里完全没有内部装饰,连一块瓷砖都没有。空旷的大厅里只有柱子被涂成了红色。

这座礼拜堂现在仍在使用,每天会在规定的时间里做礼拜,一日五次。每当礼拜时间到来,就会有人登上山门楼的三层,用阿拉伯语大声呼喊:“礼拜的时间到了,礼拜的时间到了。”

据说,除此之外,该地区还有几座伊斯兰教寺院,但大部分跟该寺一样,外观是佛教寺院,可内部都是清真寺风格的建筑。当然,这里也并非没有阿拉伯式清真寺,不过,阿拉伯式的都很小。

撤出伊斯兰教寺院后,我们接着访问了离边境很近的金泉人民公社。公社有9000人,由锡伯族、哈萨克族、维吾尔族、汉族、蒙古族等五个少数民族构成。这些村子的人们每人都肩负着生产任务和守卫边境的任务。因而除工作之外,他们还必须服从站岗放哨或巡逻等安排。

不过,在公社招待所的聊天却跟其他公社毫无不同。大家侃侃而谈,甚至还像拉家常一样,向我们介绍起劳武结合对特别任务多有效等例子。就连正规军、民兵、农民协作等字眼都会不时蹦出来。

八月二十日,十点从招待所出发。今天是我们返回乌鲁木齐的日子。去机场途中,顺便去了下公园。虽然是市区的公园,却有许多树木,阳光从树间洒下来,很美。

去机场的路是钻天杨林荫道,十分笔直,一眼望不到头。虽然这里的钻天杨与乌鲁木齐的是同一树种,可冲天的阵势似乎更胜一筹。当我跟同行的本地人聊起此事时,对方用纸片写了“穿天杨”几个字。虽然猜不透他说的是树名还是形容,可我还是觉得“穿天之杨”的说法十分贴切。

来到机场,只见草地中横着一条飞机跑道。跑道以外则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跟来时一样,飞机依然是An-24,核载46人。这种机型由于机翼高,从任意坐席的窗户上都能俯瞰下面,真难得。

十一点四十分起飞,飞机瞬间来到美丽大耕地的上空。昨天所见的伊犁河浮现在眼前。褐色、黄色、绿色、茶色,各色的长条诗笺排列在一起。不久,飞机离开耕地地带,飞至没有一草一木的丘陵地带上空。地上仿佛堆放了无数黄褐色黏土块。到处都是有草的浅绿斜坡,山谷的河流看上去就像白色的线头。

不久,丛山变大,山谷变深。每条山谷里都有线头般的河流。丛山的山坡上开始长满上次那种云杉,不过这边的云杉是浓绿色的。去赛里木湖时,汽车就曾爬上一条这样的山谷。

飞机越过这片黄褐色山岳地带的最高处。右面浮出一片大山脉。大山脉的山峦一望无际。不久,一片丛山出现在正下方,飞机飞而越之。这次的丛山很大,几乎没有树木,山上有无数的棱角。再看看前方,同样的山脉重重叠叠,尽头则是大山脉。大概是刚才大山脉的余脉吧。

不久,飞机来到沙漠地带。右侧,丘陵地带的对面是大山脉的山峦,雪映入眼帘,是天山。

飞机起飞已三十分钟,感觉完全像是看地壳模型。飞机接连越过浮现在眼前的天山支脉或前山。不久,天山将身影完全裸露出来。所有的棱角映着太阳,洁白无瑕。山表是黑褐色的,正是大天山。白雪皑皑的大天山无边无际。尽管被数条支脉阻断,可飞机还是与天山越来越近,近在咫尺。可不久后,天山山脉依然远去。十二点二十分,天山变成了大沙漠彼岸的一道景观。

这是一次天山北路的空中之旅。飞机已来到大平原的上方。雪的大天山依然浮现在右边,有如一扇屏风。屏风的对面则是浩瀚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十二点四十分,我们来到无数长条诗笺大耕地的上方。天山依然头顶着白雪,连绵不断。一条大河浮现在眼前。此河似乎源自天山,直指北方。还有沙洲。河慵懒地蜿蜒着身子,或许是条干河道。虽然也架着长桥,可河道呈现出荒漠的样子。大耕地依然在延续。天山的前山开始顶着白雪出现。于是,仿佛已完成自己的使命似的,天山终于逐渐远去。

不久,为了降落乌鲁木齐机场,飞机开始降低高度。顶雪的前山也逐渐远去。十二点五十五分,飞机在沙漠中的绿洲、绿洲中的乌鲁木齐机场着陆。

第四日的乌鲁木齐。阳光很毒,35度。虽然机场的路比伊宁气派,不过,若论行道树钻天杨,终究还是伊宁的更挺拔。或许是水多的缘故吧。

进入新市区。天山前山的雪从大街上浮现出来。车朝其驶去。不久是老城区。沙漠碎片之丘、吃瓜的男人、枝繁叶茂的美丽的白蜡行道树、骑马的男人、驴拉的排子车——这里的杂乱竟让人看着很顺眼。在我的眼中,第四日的乌鲁木齐已是一座比前几天更平静的城市。 vVI8++jY3Wzng+Nno6DWH2TBF1mQwp1n4ZBy1x8SOu/ovGgBihd+e/NPipsec6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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